5、面具之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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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人怎么又来这里了？”打铁匠满头汗水，见到我闻的时候倒是惊了一惊，不是因为此人又来了，却是觉得昨天的我闻像个乞丐，今天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头发梳得端端正正，长长的白色发带飘着，一身麻布衣也不像昨天那样脏乱了，不过左脸的面容看着依然瘆的慌，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右脸清俊如晓月。
“哎呀，你挡在我店铺门口是妨碍我做生意，快快走了开去吧，不要再来了，我没什么好送你的！”
打铁匠哪里料到我闻竟是一声不响，噗通跪了下来。
打铁匠豆大的汗珠流到了眼睛里，正是急不可耐、怨天怨地的时候，偏遇上这小子在原本着火的心里倒了一大锅油，火焰蹭的冒到了喉咙眼。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打铁匠一下子急了，需知我闻在大街上在他店铺门口一跪，他可就真的不用做生意了，不消多久，他的店铺门口就会聚满人，然后开始对他的店铺指手画脚，这还了得。
打铁匠最近炼的一把剑正在关键火候上，他也腾不开手跑过去。
越想越急，他右手用火钳随意夹起一块铁就朝外面扔了过去，他扔之前先说了一句：“你要再不起来，我就把烙红的铁砸过来啦，不说假话！”
心想这小子敢不起来躲开！
于是他低下头来继续打铁，口中念到：“非要我这样不客气！”
他转过头来，本以为那小子已经逃窜开去，哪里猜得到那小子居然纹丝不动跪在那里，烙红的铁就砸在他的胳膊上，而周围一下子聚满了人，打铁匠这时候再不放开手中炼的剑也不行了。这剑终究要差个一丁点了，那也没有办法了。
他朝店铺门外走去，脚步是重的迈不开去，心里端端念着五个字：这回闯祸了，这回闯祸了！
他感到自己是老脸丢得干干净净，这一砸，不仅把那小子伤了，把自己店铺名声也给砸了，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打铁匠戴着打铁的手套把烙红的铁从我闻身上挑开，我闻的麻衣被烫黑了一块，这小子难道真是个傻子，烙红的铁砸过来也不躲开，砸中了竟也不痛，要换了旁人，早就大叫起来了。
打铁匠望见我闻的脸色，额头上也同自己一样积攒着颗颗汗珠，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小子倒是一个硬汉子，能隐忍到这份上，他赶紧道：“小兄弟，是我出手重了，你快些起来！”他扶起我闻来。
起先人群早就炸开了锅，这时打铁匠心急稍缓才听得仔细。
“那人脑子有些不正常吧，大热天跪在人家店铺前，人家当然要恼了！”
“话怎么能那么说呢？人家是傻子疯子，你就可以用烙红的铁砸他了，这没道理嘛。”
“于铁匠我不是不认识哦，老老实实一个人，太出格的事他不会做的，必定是那人惹怒了他。”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你瞧那个傻子长相真够吓人的，你说是不是天生的？”
“胡说，哪里有天生一半好脸，一半坏脸的。”
“•••”
正当周围议论此起彼伏地弄得铁匠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远处忽然一辆马车驰来，看那马车的气派，百姓一下就知道是达官贵人的，立即让了道，围观的人群也就被迫散了，铁匠终于顾得上抹了一把汗，心里喊着谢天谢地。
却说众人给马车让好了道路，那马车仍然停了下来。铁匠呆呆看着，倒有些害怕自己遇上什么官人，因自己砸了一块烙铁把自己抓到大牢里去，刚清爽了些的他感到后背又有一股燥热升上来。
“小姐，前面有个丑人，大家都围着他看哪，他呀一半的脸正常，一半的脸像丑八怪，天底下再也没有这么巧的事了，那脸划分成两半划分得这样标准。”丫鬟嘻嘻笑着。
铁匠这时心里一颗石头才落了地。
马车里走出一个锦衣罗裙的小姐，叫嚷着：我要看，我要看。
小姐围着我闻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瞧了个清楚，她倒完全不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只被眼前的这个人给吸引住了。
“我问你，你是天生这副模样吗？”
我闻自始至终低着头，一声不响，好似不会说话一样。
“喂，我跟你讲话呢，你难道是聋子？哑巴？”
小姐好没面子，便问我闻身旁的铁匠“他是聋•••”
“小姐！”忽有一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一辆马车传来，打断了那小姐对铁匠的问话，虽然也称她小姐，但铁匠知道那人并非丫鬟一类。“快些上车来吧，我们赶紧回府去吧，老爷要等急了。”
那小姐朝我闻笑骂了一声：丑八怪。乖乖上了马车，铁匠觉得那喊话的车中人竟是有几分分量的。
铁匠见马车缓缓加速，那后面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闪过一抹绿色的身影。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既然忍得了烙铁的痛，为什么这么轻易向人下跪呢？”铁匠实在想不通，我闻仍是低着头，不声响。铁匠继续道：“你要一块废铁罢了，我也就给你一块好了。”
我闻这时抬起了头，心里回答道：我心里想着要好好活下去，觉得跪下要是能让我活下去，我也便愿意跪下了，我心里既然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没有想到什么膝下有黄金之类。
然而他说出口来的话是：“您能让我留下来吗，我帮您打铁，我也不要什么钱，只要你给我点饭吃，给我个住的地方就行。”
铁匠心道这人真是得寸进尺，他压着怒意道：“你怎么敢这样讲？”
“容我冒犯，我已在你这里偷偷观察了好几天，你的店铺生意很好，但你却只有一个人干，没有见到有人来帮你干活，你一天站在熔炉旁，热得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只为了赶别人订制的剑。你夜以继日，午间好不容易休息下来，听见你在埋怨如今这样的生活。所以我才想到如果有我来帮助你•••”
铁匠心道他在我店铺附近观察了这么些天，我居然没有发现。他说得倒正中自己的心坎，这里多一个人手也不用辛苦成这样，铁匠不禁有些心动。
然而他却说：“行啦，你的算盘打得精，我却未必像你想象的那么好说动，我如果现在说不同意，你要怎的，明天还跪到我店铺门口丢人现眼吗？”
我闻愣了一愣，“这个，我也不知道，没有想过•••”
“哎呀呀，我说行啦，铁匠你别为难这小子啦，这小子长是长的难看，但人看起来老实，你铁匠铺早就该招一个人了。”街道上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叟摇着蒲扇，朝于铁匠笑道。
“别他妈说风凉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工钱敢情不是你付？”
那老叟乃是这街西集市卖鱼的，同铁匠看来有些相熟。这时卖鱼翁急了：“放你娘的屁，我告诉你，你如果不要他，我把他要了去，教他给我养鱼捉鱼，我乐得自在，你这种人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得美，谁说我不要”，转而对我闻：“臭小子，我要你了，不过事情可没你想得那么美，我饭可以给你吃，但可没有住的地方给你，工钱我也少不了你，你愿意就留下，不愿意就走。”
那边卖鱼翁嘻嘻笑了起来，“他住的地方要和老婆困觉，可没地方腾出来给你。”
我闻赶紧答应下来，卖鱼翁朝他使了个眼色，我闻一下就读出来了：小子，你可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用激将法，他哪能这么快答应下来。
我闻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铁匠对那卖鱼翁道：“行啦行啦，看了半天热闹，你不卖鱼啦，赶快滚回你摊子卖鱼去吧。”铁匠领着我闻准备回店铺里去。
“都这个时辰了，早上的鱼早就卖完了，你真以为我闲的慌哪，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啰。”
铁匠回去看到自己炼了一半的剑，全没有剑的精气神，炼剑要一气呵成，全神贯注。
这剑外表仍是剑的模样，内里已经毁了，订制的高级刀剑这样的质量肯定不行，眼睛尖的剑客一下子就看出端倪来了，这把炼坏的破剑只能放在铺子前面卖给那些不识剑的粗人了。
原本就赶着炼完这把剑，大后天晚上客人就来取了，现在只得重炼，这可怎么办？
于铁匠为了这把剑，心神全都用了出去，又要这么拼命重干，哪受得了？
这小子招进来有什么用，什么都不会干，得从头教起，一点忙也帮不上，铁匠的身子轻飘飘的，感到头上被一股无形的力压迫着，脚一软，他赶紧扶着墙，人已经坐倒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第5章 面具之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