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见鬼笔记Ⅱ》春风无邪

13、骆佳之死

　　虽然是大白天，余岱延却不得不打着手电筒，步履匆匆地往前走。他一面看路，一面看另一只手上只有一根指针的罗盘，骆上擎就跟他牵出来溜的狗一样，三魂七魄不全似的在他后面亦步亦趁。

　　“舅舅，我要换鞋。”周瑾钰十分别扭地抖着小腿，扯住云海洋的衣角。
　　云海洋顿住步伐，捞起周瑾钰往最近的屋檐走去，把周瑾钰放在墙边的石磨上，然后熟练地给他换鞋、换湿衣服。
　　余岱延在前头额角一紧，“云海洋，他那一身臭毛病都是你惯出来的！你倒底会不会带孩子！”云海洋装作没听见地双眼一斜，一副我乐意你想怎样的态度。余岱不想跟他多说废话，留下一句：“给你一分钟，你看着办！”转身继续往前走。

　　云海洋不慌不忙，周瑾钰换好衣服，他将自己的外套裹在小孩身上一肩扛起来走出屋檐。
　　“舅舅，前面阴气好重。”周瑾钰倒垂着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缝。云海洋没有接话，他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前方突兀地传来余岱延的骂声。他忙把周瑾钰放下来，两人都同时警觉起来小心往前靠近，周瑾钰刚换的鞋又被打湿。

　　“老余！”云海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喊了一声，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忙往前冲上去。由于雾太重，可辨距离太短，他跑近了才发现前面的建筑是村里的祠堂。

　　云海洋缓缓推开祠堂大门，握紧手里的枪。祠堂里光线很暗，空荡荡的屋子一片昏暗，并没有余岱延的影子。周瑾钰捏着拳头，抓住云海洋的衣角，眼珠不停地打转。

　　“余叔叔！”周瑾钰脆声声地喊了一声。云海洋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见周瑾钰盯的方向突兀地响起砰的一声，接着凭空掉下来一只鞋子。
　　“舅舅，左边！”周瑾钰的视线陡然一转，云海洋的枪口立即跟着转向，对空开了一枪，在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半空闪了几点青色的火花。

　　“什么东西？”云海洋问道。
　　周瑾钰摇头，“不知道，已经消失了。”

　　两人都没松懈下来，云海洋从背包里抽出两根萤光棒，昏暗的祠堂里终于稍微变亮了一些。舅甥俩各自举着一根萤光棒，往前挪开一步，背后立即传来野兽一样的咆哮，两人僵硬地停住动作，回头的姿势一模一样。

　　“小云，开枪！”

　　余岱延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紧接一个黑影从门框扑进来，不用提醒云海洋已经下意识扣动扳机。他使用的特制手枪噪声很小，射程比较短，重点是子弹为对付妖魔鬼怪的特殊定制，如果打在人身上顶多就是痛一痛。所以就算扑进来的是人，他也没有半点犹豫。

　　果不其然，两秒后余岱延爬起来，捂着肚子，脸黑成板油路对云海洋骂道：“谁叫你打我的！”
　　“我又不是张春，暗无天光也能看出来是谁。”云海洋煞有介事地解释。
　　“少废话，打那边！”余岱延抓着云海洋的手替他将枪口转向，随即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影迅速朝他扑来，动作极为敏捷。
　　云海洋本来已经扣下了扳机，却一眼瞥到那个人影的脸。

　　这不是张春的小姨子吗？

　　一瞬间的失神，云海洋射出的子弹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贴着骆佳的脖子擦过，而他的手臂被扑上来的小姑娘抓出了几条血痕，接着骆佳往后弹开两米。
　　这样的速度不说是不是正常的小姑娘，就是云海洋也差了一截，更别说他手臂上的几条血印，那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的范畴。

　　“老余，怎么回事？”云海洋问了一句，不见余岱延回答，他回头一瞥，只见他家队长捡了香案上的烛台正往房梁上扔。他忍不住又问道，“你搞什么？”
　　“我的包刚刚被一只大鸟叼到房梁上去了！”余岱延表情凝重地回答。
　　云海洋不由瞟了眼刚才掉下来的鞋，确实像是余岱延的，这时一只大黑鸟从房梁上飞下来，从大门冲出去。云海洋突然想起来什么，忙问道：“骆少擎呢？”
　　“逃了。”余岱延接住掉下来的背包，显得漫不经心。

　　云海洋怀疑地看了余岱延一眼，懒得去问余岱延究竟怎么让一个呆若木鸡的人逃跑的，他还没有忘记旁边的骆佳。正好骆佳再次朝他抓过来，她脖子上一开始的擦伤转眼已经变成一条血口子，表情也随之狂暴起来，张牙舞爪地对云海洋咆哮，看来是恨极了云海洋那一枪。但是她并没有机会抓住云海洋，周瑾钰陡然横在云海洋跟前，目光狠狠地瞪着她，她硬是被小孩的眼神震得僵住不敢再动。

　　然而，周瑾钰并不打算只是瞪瞪眼，他朝骆佳靠近一步，笑嘻嘻地招了招说：“姐姐，你受伤了？是不是很疼？”

　　云海洋见骆佳僵硬地弯下腰，死水一般的眼中透出一丝惊恐。周瑾钰抬手摸了摸她脖子上的伤口，除此之外云海洋并没看到其它动作，但骆佳却在下一刻直直地瘫倒在地。

　　“小钰！”云海洋下意识地喝斥一声，周瑾钰转头无辜地望着他反问道：“她怎么了？”
　　云海洋把他拉回身边，用湿透的衣服擦了擦他手上沾染的血，斥责地说：“以后不许乱摸。”小孩乖巧地点头。

　　余岱延无奈地瞪了眼舅甥两人并没多说什么，他转过视线走到骆佳旁边蹲下。明显躺在地上的是一具尸体，有明显的尸斑，呈淡红色，指甲中有青苔，手掌已经开始出现皮肤皱缩。他不敢确定这姑娘是溺死的，但尸体至少在水中泡了二十个小时以上，那死亡时间至少在一天前。
　　所以，他们刚刚又被一具尸体袭击了？

　　这时，祠堂外突然吵闹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来了一大群人。这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祠堂，不由分说就把余岱延和云海洋捆起来，然后才宣读他们的罪名。

　　“你们又害死了我佳佳。”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云海洋记得她是骆少擎的老婆，此刻指着他和余岱延哭得痛心疾首。
　　“这话从哪儿说起？”云海洋痞气地瘪了下嘴，要知道跟人说是非比跟鬼谈人生麻烦多了，因为对方是人，规则和限制就变得很复杂。

　　云海洋的对讲机恰到好处在这时响起，被众人无视的周瑾钰挤到他身边，踮脚举起对讲机凑到他嘴边，他开口说道：“有点麻烦了，快过来。是，我们在祠堂。”

　　张春到的时候雨已经小下来，但天空仍然死气沉沉，祠堂里面站满了人，挤不下的都围在大门口往里张望。张春停在离祠堂不远处和大黑交换眼神，然后把黑箱子递给大黑独自前往祠堂，而大黑和张垣珩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张春费劲地挤进祠堂里，首先见到的是被五花大绑的云海洋和余岱延，然后是地上骆佳的尸体。他的眼神顿时往下一沉，不禁想起两天前从树后跳出来拉着他叫姐夫的小姑娘。他下意识斜眼瞟了瞟余岱延，刚刚听到村民的谈话，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情况。不出所料，他还没有发言就被当成同伙捆起来。

　　张春装腔作势地对着云海洋吼：“这种状况你也叫我来？干嘛？陪葬吗？”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作为兄弟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落单。”云海洋痞笑中透着真诚，就是不知他真诚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张春的视线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周瑾钰，接他被扔到云海洋旁边，云海洋借机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问：“黑哥靠得住？你有什么眉目没有？”
　　张春想起张守钺说的话，不确定地回答：“应该靠得住，其它别问我，我还想问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这村里的人肯定有问题，不顺从一点怎么知道他们的秘密。”云海洋轻声解释，张春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出声。祠堂里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要怎么处置他们，张春觉得不会再把他们关到满是蚂蝗的地下室才对。

　　骆佳的尸体被盖上一层白布，云海洋用膝盖碰了碰张春的腿，然后示意他看角落处。张春顺着云海洋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躲在人群之后的竟然是骆郡旗，对方整个人陷在阴影里，若不是他的视觉不受黑暗的影响也不可能看清。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活了大辈子的人，没见到过死人的样子嘛？佳妹子这死了不是一时半刻，怎么会是他们！”

　　说话的声音从大门外由远而近，最后停在祠堂中间，来人气呼呼地背着双手，正是村长。村长深叹了一口气，用烟斗敲了敲头，冷眼瞥向张春，又立即移开视线。

　　“他们前天下午就从地下室里逃走了，不是他们还能有谁？”人群里有人不赞同地反驳。村长淡淡瞪说话的人一眼说，“我说不是就不是。”

　　“幺爹，你怎么帮外人说！”很显然村长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但村长没有回话，又敲了敲烟斗说：“都散回家去，今天都不要再出门，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你说得轻巧，我婷婷没了，现在佳佳也没了，你解决，你要怎个解决！”趴在地上痛哭的女人猛地抬起头，哭得像是一口气没接上来就会直接晕过去。

　　张春几人都默不出声地看着村里人，对于村长的态度他们都感觉很意外，但仔细一想就想到其中原由。村长肯定骆佳的死与他们无关，那么表示村长肯定知道骆佳是怎么死的。
　　张春不由暗暗观察起村长，这时有个人跌跌撞撞从祠堂外闯进来，浑身是血口子，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子抓的出似的，看起来狼狈不已。那人扑到村长面前一头跪下，哭着说：“村长，我对不起大家，是我对不起全村！”

　　这人赫然是骆少擎，张春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又怎么会自己回来，不过他肯定骆少擎在逃走的这段时间肯定后悔逃走了，如果不逃余岱延肯定不会让他受那一身伤，因为那伤口冒着寒气，显然不是被活物弄出来的。

　　村长的双眼沉了沉，接着挤开众村民冲到祠堂大门外往外看了一眼，又慌忙回来解开绑住张春他们的绳子。在解到张春的绳子时，附在张春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把井封了。”

　　张春诧异地盯着村长，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接着村长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对村民们说：“你们都马上回去，不管发生什么明天天亮前都不要再出门。”

　　“来不及了！”

　　余岱延推开村长，透过祠堂的门看出去，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宛如黑夜，但此刻的时间却是下午一点，在这个季节这是不可能出现的天气，即使是夏天的雷暴也没有黑成这样的。
　　云海洋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头一回赶上这样的异象。
　　“怎么回事！往外踏一步就是黄泉。”余岱延说完，上前一步大声喊道：“不想丢命的都进来。”

　　所有人都迟疑地看着余岱延，虽然他们不相信他，但黑下来的天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村长接着余岱延地话命令道：“听到没有，你们见过大白天黑成样的吗？”
　　村长的话消除了村民们的迟疑，外面的人全都挤进并不算宽敞的祠堂里。
　　可有一人反向而行，所有人都往里挤他偏往外跑。

　　张春一眼就看到往外跑的骆郡旗，他下意识想追上去，但是动作迟疑了一下，接着意识像溺水一样，然后身体被夏树占领，他意识最后的念头是这货恢复得还真是快！

　　“给我起来。”夏树抓起骆少擎，骆少擎惊恐地瞪他，他拖着骆少擎径直往外走。云海洋忙喊道：“张春，你干嘛去！”
　　夏树没有回答，他已经拖着骆少擎走出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