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柠檬片的猪》斐成章

9、09

　　李森澜和陈尽又是快凌晨才到家。
　　陈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累死了。
　　路灯最近又坏了，乌漆墨黑的一片，别说人，连鬼都看不清。
　　正要上楼的时候，楼下墙角突然有个人出声道，“森澜。”
　　那两人一时不查，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
　　李森澜惊魂未定的仔细朝声音发源地瞅了会儿，才冷声道，“哦，又是你啊。”
　　陈尽也发现是黎昼站在那儿了，又瞄了眼李森澜的脸色，明智的选择不多话先行离开。
　　李森澜也随后要走，黎昼伸手拉住他胳膊，说道，“等等……”
　　“你烦不烦？”李森澜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黎昼？有意思么？”
　　“我就想好好和你道歉，”黎昼看着李森澜的眼睛，鼓足了勇气，“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我真的很抱歉……”
　　李森澜没太大反应，只是抽出了自己的手。
　　黎昼也知道自己脸皮真是够厚，明明以前是自己先放开了面前这人的手。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不求能多顺畅的交流，只希望两人能完整的说上几句话。
　　李森澜看向黎昼，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我们再不可能像原来那样。你聋了还是失忆了？”
　　黎昼不说话，眸子里却也是坚定的倔强。他打定了主意今天不能这样退缩。

　　虽然不想承认，但李森澜是真的了解他，黎昼一根筋通到底的脾气让他头都要痛了。
　　“黎昼，”李森澜干脆直接了当，摊开了说，“如果你只是因为愧疚，没有这个必要。”
　　黎昼的目光动了动。
　　“你没做错任何事。”李森澜竟然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其实我早就不再想那件事了，也原谅你了。”
　　这话突然而至，砸的黎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他才渐渐回神，激动到手都有些颤抖。
　　“但是，”李森澜话音一转，方才的笑容全部都没了，他一字一句道，“我就是非常讨厌你。”
　　李森澜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进楼道，“我没那个义务为了照顾你的情绪而去和颜悦色。”

　　黑夜中，很快就只剩下黎昼一人。
　　他站在那里，只觉得这刻就像被人千刀万剐了一样痛苦。
　　李森澜刚才的话如同按下了循环键，一遍遍重复回响。
　　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多年来被那些愧疚自责不安给折磨的快要崩溃，终于对方也说原谅了自己。
　　但是有什么用吗？并没有好受一点，反而更加绝望。
　　黎昼直到此刻才明白，他想要的不是原谅，那是李森澜对自己曾经的那份感情。
　　他想要他们回到过去的旧日时光。
　　他想和李森澜在一起。
　　他还是很喜欢他。
　　原以为“原谅”这两个字会是一场大赦，却没料到是等着自己的凌迟。
　　他蹲在地上，迷茫且无措。

　　他们两个读书时就在一起，黎昼一度不明白为什么李森澜会喜欢自己，而他喜欢李森澜的原因就太好理解了，那人对自己非常好，又是个招人喜欢的性子。
　　以前的新源中学，一提起李森澜的名字，老师都赞不绝口笑弯了眼。
　　本来他们一直都过的好好的，不出那件事，也许他们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那天的事，黎昼直到现在都不敢去回忆。
　　他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没勇气去阻止。他当时真的太害怕了，尤其是在那人挣扎时无意对上自己的眼睛后，黎昼的脑袋彻底变为空白。
　　他知道李森澜在对自己求救，但眼前的事情超出了他十七年来可接受的底线。
　　他退缩了，所以他选择了逃跑。

　　再后来，那个捂着额头一脸鲜血的男人歪曲事实的时候，黎昼依然在退缩。他只觉自己被人掐住了喉咙，讲不出也不敢□□。

　　那天，黎昼记得阳光非常刺目。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边，沉重的秘密压着他无法去看被同班同学低声讨论着的李森澜，直到李森澜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隔着窗户，黎昼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只看到李森澜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然后在一个不经意间，对方转眸，看了过来。
　　黎昼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

　　很多年过去，黎昼觉得如果当初的自己多了哪怕半分的勇气，在那个盛夏蝉鸣喧嚣的下午站起来、走出去，那么一切都会不同了。

　　本以为现在一切会有些不同，警`察这个工作让他改变很多。
　　然而在李森澜面前，他发觉自己和从前根本没有区别。
　　亲眼看着对方离开，再一次不敢开口。
　　依旧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