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贤王]流光相皎洁》苏安哲

3、003 收养缘由二

　　霍青绵或许并不是仅仅是霍青绵，她上一世或许没喝上孟婆汤。

　　当某一日她和友人愉快庆祝大学毕业的时候，便来到这。

　　从睁眼开始，模模糊糊的影像，都带着霍将军和霍夫人的印记。

　　怀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她适应得还是很好的。得到了父母全心全意的爱护。

　　她也用全力去珍惜这段时光。一切值得珍惜的美好却转瞬即逝。这也让她又一次清晰意识到她现在的世界，这些感情，并不是虚假的。

　　刚来到的时候，她的确以为这是做梦，但是三年的时光告诉她，此前她的人生才像是一场梦。此时发生的事情，却无比深刻烙在她心里。

　　毕竟在晋江看多了小说，消沉了一段时间，也能接受了这件事。

　　她会听母亲的话，好好地，活下去。

　　赵元俨①和薛然这两天又来了几次，每次看到的都是她在休息。

　　赵元俨很是忧心，但是薛然表示并没有什么问题。也就稍微放心了。

　　没想到第三天的时候，八王爷和薛然一同过来，就发现她是醒着的。

　　她虽然还没能下来，听到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是让云卷扶她坐起来。

　　“谢谢薛爷爷和叔叔，这几天两位辛苦了。”

　　虽然可能不符合礼节，但毕竟还小，之前也没什么人能够教到她这些。

　　其实就是趁着年龄小，把该表达的表达清楚就好。

　　两个人还是稍微惊喜，她是在慢慢恢复。

　　“喉咙可好了一些？”

　　赵元俨问。薛然便直接伸手过去要替她把脉。

　　“您说过薛爷爷医术很高超，吃了几个糖丸，便好了。”

　　薛然心知忧悲则伤肺，而随之而来的邪风入体，肺郁则壅于咽喉，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病症。
　　无论是说不出话还是晕过去，都是因为太过担忧。

　　这时候听到病人的夸奖，病后还未恢复正常白嫩的小脸倒是努力挤出笑容，不是很自然，还小，对于惯看死生，各人喜怒哀乐的人来说，这稚嫩的平静，只能让人夸这小孩子懂事。又加了三分心疼。

　　本就是看在她母亲面上对小辈的照拂，此时倒多了几分看重。

　　赵元俨亦是如此，看到小小的人居然还记得上一次的谈话。

　　“你想要什么，你就和你婢女说，若是她这边没有人，让人通报与我即可。”

　　赵元俨上能对付父皇皇兄，下能和各蛮夷来使侃侃而谈，但真不知道如何和这个孩子说话。

　　若是一味哄着的态度，她偏偏应该能明白你说什么。

　　若不哄着，这么娇小的一个孩子，再怎么厉害，也是有限度的。

　　“谢谢叔叔。”

　　从一开始母亲为她介绍的就是叔叔，她便一直当作不知道他身份。

　　赵元俨也没有不乐意的意思，她也就继续这样叫。

　　“我想为母亲守灵。”

　　软软的声音，再配上眼睛。赵元俨只好移开目光，看向薛然。

　　“你再休息一日吧，明日也不要强撑着。”

　　薛然虽然觉得她身体不适合，可是毕竟也是孝道，他也清楚，她若是现在能够爬下来，她应该就在灵堂之上了。

　　“好。”

　　赵元俨也没有理由阻止她尽孝心，也点头。

　　次日，霍青绵早早起身，换上斩衰，便去灵堂跪坐着。算是送父母最后一程。

　　她不发一言，盯着棺木发呆。往来的军士看着也不忍心。

　　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向她婢女交代让她早些回去。

　　赵元俨和薛然各自有事情，也来过几次。她除了按点去吃饭喝药，几乎是一个姿势盯着放棺木的地方。

　　之前她一直没醒，错过了大殓入殓和盖棺。

　　至于出殡，本来依照习俗，霍将军是要回祖坟的，但是霍夫人留下的遗书中说，就在此地找个向北边的，就地葬了，她说是霍将军之前谈过的。

　　赵元俨怕霍青绵不能接受，还是和她说了这事。
　　“这事我也听父亲说过，他最大的想法是收复幽云十六州，‘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②则是他一生的抱负。”

　　霍青绵当时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便继续说，“其实如果可能，爹爹想的是，打到秦长城，将匈奴赶出去，便在长城上吧。”
　　她还有后半句没说。

　　终有一日，我会踏平辽国。
　　让他北望巍巍山峦，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③，哪怕开关延敌，敌人亦逡巡而不敢进；
　　南倚重镇，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④

　　让父亲能够看着南边国内百姓安居乐业，北边契丹秋毫不敢犯。父亲，应该能含笑了吧。霍青绵握了握拳。

　　武将和文臣，最终的抱负都有“为万世开太平” ⑤，不过一个为太平浴血奋战，将敌御于国门之外；另一个则安邦定国。

　　霍青绵想这些的时候，微微低了眼睛，没有泄露情绪。

　　赵元俨之前没有和小孩子接触太多，看她能够如此流利表达出来，也只是想她可能比较聪慧怕了。另外想到的则是霍穆恐怕在私下里，把这个愿望表达了无数次吧。
　　否则如此小的一个人，怎么能记住这些。

　　赵元俨和霍穆私交甚深，只知他平生所愿，可还是没想过他能做到这步。

　　出殡那日。

　　公奠之后，本由长子跪拜致礼，即身背棺木大头，众人协助出灵。但现在只有霍青绵，这一程序则由宗族派来的旁支远亲的一个堂哥代劳。
　　一系列程序下来，从摔碗到下葬，霍青绵除了在该哭的时候哭泣，其余时候，还是能够坚持下来，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紧跟在一旁的薛然都诧异。霍穆夫妇有女如此，若是三人平安团圆，该是何等幸福。
　　她还是强撑着到了最后，薛然看不下去，哄她吃了治病的糖丸，但却暗放了一些嗜睡的药粉。平日里在外行走，麻痹药物总是会备一点。用指甲挑一点，趁着她吃的时候，给她闻到，也就成了。

　　否则她本就没好的身体，比第一次见到她还要苍白，唇几近透明。
　　这场合，没人能开口或者能够阻止她继续下去。

　　一直到葬礼结束次日，赵元俨才找到霍青绵。

　　“按礼，你本应在你父母墓边守孝三年，但官家念在你年纪尚小，故让你回京。此间自有你堂兄照应。”

　　“是，谨遵王爷诲谕。”
　　霍青绵这几天是想明白很多事，她清楚母亲最后应该是为她争取到了什么。通过对母亲婢女的询问，她终于大概知道父亲母亲亲族的一些事情。

　　“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唤我叔叔吧。我和你父亲是好友，你母亲又将你托付于我。就不用那么见外了。”

　　赵元俨看着她始终沉静，也和薛然私下讨论过。薛然是有女儿的，他的意见是，青绵可能早慧，又经过这些事情，怕是心底还是害怕，现在只是还没完全表露。之前哭的那几场，还是能够发泄一些情绪。

　　现在怕是把内心的伤痛和恐惧都压在心里，薛然也担心这样压着，再加上她母亲有过心疾，她现在没有这方面的隐忧，但如果她总是这样，怕寿元也不会长。

　　赵元俨其实内心也很纠结，至交好友夫妇只留下个女儿吧，想让这个孩子过得好一些。从一开始为义务为责任，到现在还是觉得这孩子不错。
　　其实他还是喜欢孩子的，可惜还没孩子。能有个小姑娘娇着宠着也是很不错的。

　　可这小孩子刚到手上，就开始发烧，连薛然都认为可能会傻。这心都不知道多担忧。哪怕她可以给小孩子一世无忧，如果真傻了，那必然是遗憾的。
　　好不容易醒过来，孩子还十分聪颖且早慧。如此招人疼爱的，现在神医又告诉你，她这样聪慧，反而可能慧极必伤，对寿元无益。

　　这心倒像是吊着七八个吊桶。

　　“是。”

　　“你平日喜欢什么？”
　　赵元俨眼见着没话说，也不知道她喜好。

　　“嗯？”
　　霍青绵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便是你喜欢什么吃食，还有什么布偶之类的。”
　　赵元俨用手虚握拳，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想着对她好，既然她能够明白事情，直接问她，总比去问下人来得强。又补充道。
　　“待这边事情处理完之后，后日便出发返京。你毕竟还小，在路上还是得找事情打发时光。”

　　霍青绵也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年龄。在别人眼里，估计还是玩布娃娃的人。
　　“若是在车上，随意放一些书籍便可。”
　　说完便后悔了，三岁的孩子，能看得懂书才是怪了。
　　又补充说，“就是一些有图的本子。”

　　赵元俨点点头，未做表态，又问，“你母亲教你认了几个字？”
　　霍穆平日忙，想着可能是她母亲教的，也好了解她的学习情况。将来若是找先生，还是得注意。

　　“母亲教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一直到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霍青绵觉得自己若是抱着一本书看，可能还是会泄露自己能够认字的事情。倘若一路上让她什么都不干。这段时间的事情，会把她折磨疯的。

　　赵元俨十分惊讶，更增加忧虑。
　　都和薛然说的一样怎么办。过于早慧，怕心思过多。
　　“不过一路车马颠簸，还是拿上你平日爱玩的小物件，玩一会。要是真的闷了，找我聊天也可。倘若是平日的玩偶不合适，让下人赶紧按制重新做便是。”

　　“是。”霍青绵点头。
　　霍青绵也是无奈，以前小的时候可以无压力和爹娘玩耍，方便做各种事情，比如说将爹的书桌弄乱，和娘养的小猫玩耍，欺负小猫，哪怕是猫咪都看在是她小的份上，高冷不爱搭理她。现在小，却什么事都不方便做。

　　她也知道，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是偷来的。
　　也更坚定她要做的事，就为这最美好的偷来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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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本文八王爷就是赵元俨，后就这样称呼多吧。
②贾谊《过秦论》
③岑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④班固《西都赋》
⑤“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四句之一。张载，字自厚，1020年才出生，本文现在是1018年。其实这人还没出生。但是毕竟女主重生，这句是女主思想，没有说出来，所以或许不是太突兀？
小剧场：
十年后。
“你喜欢什么？”
“你。”
努力写完第二更，没出去逛街， 各位评论撒花么么哒(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