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澹台晴

35、第 35 章

　　第二日他一早醒来先陈皮离去，从此后两人相见绝口不提那晚对饮之事，该打就打该闹就闹，从不讲一点情面。

　　过了那晚他也算想通了一点，他放不下八爷，也做不到忘却，那就这么耗着，要么耗到他死心，要么耗到哪天老天开眼八爷变成单身。

　　九门里他最羡慕的就是九爷，永远那么清醒睿智，从来不会被情爱羁绊，他越发地亲近九爷，只盼着哪天能像九爷一般拿得起放得下。

　　那一年，佛爷刚刚当上长沙布防官，恰逢佛爷生辰九门齐贺，二爷还特意来唱了个堂会，这可是难得的面子。

　　佛爷对这些场面上的事不甚了了全都交给了八爷，那时影戏班子流行，八爷特意请了最好的影戏班子来助兴。

　　没成想却误打误撞触动了佛爷的心事，让佛爷想起当年被他爹扛在肩上跟他娘一起去赶庙会的事情。

　　那一天佛爷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他和八爷把佛爷一起搀进房里，八爷让他跟管家一起收拾残局，八爷一个人留下来照顾佛爷。

　　他不是很情愿可是没办法，只好赶紧收拾完跑来看着八爷。

　　没想到就看到佛爷趴在八爷怀里哭，八爷一边拍着佛爷的背一边哄他，佛爷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跟爹娘一起的往事，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佛爷。

　　他当时就那样在门口站着看了许久，直到八爷发现他的存在。

　　那晚八爷照顾了佛爷一夜，而他也跟着忙活了一夜，后来八爷赶他去睡，但他没答应，不知道为什么那晚他特别担心，那时明明以为八爷跟佛爷有一腿，他俩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可就是担心到不能自已。

　　就这么生生熬了一夜，最后佛爷哭累了躺在八爷怀里睡了过去，八爷不敢动怕惊醒了佛爷，就那个姿势抱着佛爷睡在床上，他就躺在套间客厅的长沙发上对付过去。

　　第二天他送八爷回家，八爷抱着佛爷一晚臂弯被压得又酸又痛，加上一夜没怎么睡踏实困得东倒西歪，在车里摇晃着就摇晃到了他的怀里，他特别地高兴，趁着八爷没发现就让司机在城里绕了几圈，绕够了本才把八爷抱回了齐家香堂，要不是接下来还有军务真想再多磨蹭一会。

　　那天出来正巧遇到了给他师娘买糖油粑粑的陈皮，他心情一好就邀请他搭顺风车，结果这个不识好歹的不搭理他还给了他一个白眼，哼，陈皮这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他心胸宽广不与这小子一般见识。

　　没想到之后许久都没见到八爷，他几次借机去香堂找八爷，都被小满拦了下来，说八爷有要事要办不在家里。

　　他不知道八爷在忙些什么，那时候他只是佛爷的小副官，九门的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关系，那一刻他无比羡慕小满，起码小满可以跟在八爷身边知道八爷的去向，而他连打听消息都要想出合适的理由。

　　幸好九爷知道他的心思，他就去跟九爷打听，可是没想到算无遗策的九爷也不知道八爷在搞些什么名堂，就连跟八爷关系最密切的五爷都好久没见过他了，三寸钉想念八爷独家秘制牛肉干想得半夜起来学狼叫，那叫一个可怜。

　　如果连九门都不知道八爷的去向，那就真的很蹊跷了，他好多次跑去贿赂小满，终于从小满嘴里得知八爷是去齐家老宅查一些典籍，至于是什么典籍小满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八爷跑去老宅查典籍，九门最近没什么大事，佛爷也顺风顺水，他找不到事情的根源，只能夜夜胡思乱想，恨不得请假去寻八爷。

　　就在他反复煎熬到近乎崩溃的时候，八爷回来了，这一回来连家也没回就来了佛爷的府邸。

　　近一月未见，八爷倒是越发神采奕奕了，整个人喜笑颜开似乎撞了大运一般，可他还没得及跟八爷说上两句话，八爷就被佛爷拉进了卧室里，还关上门似乎有大事要商议。

　　他当时心里抓挠得很，恨不得贴到门缝上偷听两人的谈话，可是那是白天，府里上上下下人来人往，他还是要面子的，要是晚上就好了，至少可以爬到外面窗户上偷听屋里的谈话。

　　没想到这两人一谈就谈了许久，好不容易谈完了佛爷又拉着八爷进了书房，让管家送进去一堆东西之后又关上了门还落了锁，他的心当时拔凉拔凉的。

　　当时最坏的心思都有了，想着可能是八爷去老家征求了族里的意见，族里终于同意八爷嫁给佛爷，然后八爷回来给佛爷报喜，所以才那么喜笑颜开，两个人先在卧房小别胜新婚，之后就去书房商议下聘礼和迎娶的事情，嗯，一定是这样。

　　他当时越想越伤心，伤心到不能自拔，最后连府里都呆不下去，找个借口跑去九爷那里喝茶诉苦。

　　九爷是个明白人，但是也想不到安慰他的言语，毕竟九爷连贺喜的红包都包好了，因为是九门两家联姻，还包的是双份，不过幸好佛爷和八爷不会有后，所以省去了喜面钱，到底还是不亏。

　　他那天从九爷茶馆出来的时候又遇到了陈皮，又是给他师娘买糖油粑粑，陈皮这家伙就是死性不改，明明看他一脸阴郁也不知道躲着点，偏偏趁四下无人讽刺了他两句，他一时火起就打了起来。

　　那天打架的地点是个小巷子，周围没有人拉架，他俩就痛痛快快打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被过路人叫来巡警一起送进了局子。

　　他那天没穿军装，跟陈皮打架这事他也觉得面上无光，警局里不认识他但认识陈皮，赶紧就有人通知了二爷，二爷又通知了佛爷，最后是八爷和二爷一起把他们两个小朋友领回了家。

　　陈皮临走还冲他呲牙，看来是没被教训够，下次见到还得打他，不，是见一次打一次。

　　八爷一路上絮絮叨叨地数落他，但是回到佛爷那里却替他挡下佛爷的怒火，最后还帮他一点点清理伤口。

　　他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战战兢兢地试着问八爷在跟佛爷忙些什么事情，没想到八爷扭捏了一下，他的心立刻就沉了底。

　　“其实是佛爷的家事，本来不该说的，不过是你也无所谓。”

　　八爷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怜惜有为难却不是害羞的神情。

　　“之前生日的时候佛爷喝得大醉抱着我哭你也看见了，他娘死得早，他爹和族人为了救他被日本人都打死了，他连收尸入土为安都做不到，这一直是佛爷的一个心结。我记得曾经听我爹讲过一种阵法，可以召回尚未轮回转世的亡亲魂魄，但是这阵法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用，所以早就失传了……我这次回去就是帮佛爷找到这个阵法的典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恢复这个阵法，要是能帮佛爷召回他父母的魂魄谈上一谈，估计佛爷的心结也就解开了……佛爷救过我的命，我这些年也是靠佛爷护着的，一直想着能帮佛爷做些事但都没做到，这次要是能行我心里也会好过些。”

　　八爷当时的神情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特别的庄严端方，似乎有些庙里的观音像，不过当时不管什么像都不重要，只要明明白白听到不是筹备婚礼他就立刻开心了。

　　齐家的法术果然厉害，八爷跟佛爷一起研究了许久，终于研究出结果，那一年的中元节，佛爷跟八爷关在书房里鼓捣阵法，佛爷亲手扎的纸牛马，他亲自选的供品，八爷用红底撒金笺写好生辰八字供奉在祭坛上。

　　他退了出去，留下八爷念咒做法，过了许久之后八爷也退了出来，这说明阵法成了。

　　他们不知道佛爷跟父母亡灵说了些什么，反正从那之后佛爷就如释重负，再遇到双亲的忌辰都不会如往日一般消沉了。

　　从那之后他就认定了佛爷是八爷心尖上的那个人，就算沧海桑田物换星移这点也永远都不会改变，谁让他遇到八爷那么迟，谁让他出生那么晚，就是没赶上英雄救美的那个点。

　　就像陈皮哀叹的那样，他可以为师娘百死不悔做尽一切，可是他没办法回到他师娘被卖的那一天，抢在他师父前面救下他师娘，这就是命啊。

　　佛爷就是八爷的白月光，他永远都争不过，也不敢争，佛爷对他恩重如山，无论生死，他永远是佛爷的小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