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澹台晴

2、第 2 章

　　九门齐家盘口表面上是卖古董送卦实际上是堪舆出身，堪舆大家可能听不懂，俗名就叫风水。

　　东南大学出版的《风水探源》一书，潘谷西教授在序中指出：“风水的核心内容是人们对居住环境进行选择和处理的一种学问，其范围包含住宅、宫室、寺观、陵墓、村落、城市诸方面，其中涉及陵墓的称为阴宅，涉及其他方面的称为阳宅。风水施加于居住环境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 ，是对基址的选择，即追求一种能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能满足的地形条件；第二，是对居处的布置形态的处理，包括自然环境的利用与改造，房屋的朝向、位置、髙低大小、出入口、道路、 供水、排水等因素的安排；第三,是在上述基础上添加某种符号，以满足人们避凶就吉的心理需求。”

　　风水是从古代沿袭至今的一种文化现象，一种择吉避凶的术数，一种广泛流传的风俗，一种有关环境与人的学问，一种理论与实践的综合体。

　　风水理论有形势派和理气派之分，前者重在以山川形势论吉凶，后者重在以阴阳、卦理论吉凶。

　　齐门八算之所以能在九门占有一席之地真正的原因就是他们祖上出过真正的堪舆大家，将形势派和理气派融汇贯通创造出自己的一套独有理论，这理论还特别厉害，看龙脉都不在话下。

　　国人没有不讲究风水的，所以真正厉害的风水先生即便只有一个盘口也屹立不倒。

　　副官虽然后来有时间去上过一段时间的建筑风水课，但还是一知半解，他觉得有名的教授也没八爷讲的明白，八爷虽然喜欢说一半留一半，有时候云里雾里含糊其辞，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候反而一锤定音，可这锤子就绝对砸在点上，一分一毫都不会差。

　　副官跟着佛爷带着八爷一起下矿山，听八爷理论结合实践再结合各种奇闻异事妙语如珠地讲出来，可比听教授的课有趣多了，教授的课让人听着打瞌睡，听八爷讲话他只想盯着八爷的嘴。

　　副官一边喂着盆里的金鱼一边想着八爷的一对小酒窝跟小虎牙，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天干物燥得涂点润唇膏了。

　　“你们怎么跟八爷一样不知道饱啊？”

　　副官光想着八爷的一颦一笑一不留神鱼食就撒多了，赶紧就手从水里捞了一把，顺便教训了盆里的金鱼两句，这可是按照八爷的规矩养的风水鱼，可得好好养着。

　　八爷这人啥都好，就是好吃懒做话还多，尤其是遇到美食没个够，不吃到扶墙走都不算完。

　　九门里都知道八爷的脾气，凡是请八爷吃饭一定不会做多他爱吃的，都是可着八爷的肚量做，一口不多一口不少，要真是吃出事来谁给大家看风水啊！

　　他一开始不知道这个规矩也不知道八爷的饭量，有次知道八爷喜欢一家新开张的沪上茶楼的蟹壳黄和生煎包，他领了薪水就请八爷去吃。

　　人家本来是每日限量供应，可看到他这佛爷身边的副官也不敢限量了，大厨紧着他们这桌做要多少管够，结果吃到最后八爷连墙都扶不了是他扛回去的。

　　之后一周八爷都只能喝稀粥就咸菜，搞得小满看到他就瞪眼睛，他自个儿也委屈自责到不行，从那之后他就知道了八爷的规矩，爱吃吃到死不爱死不吃，所以不能让八爷吃到自然饱。

　　本来想着风水鱼的事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自然饱，都是八爷乱七八糟的性格传染给他，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知道点风水的都知道“山管人丁水主财”，水即是财富，所以居所尽量贴近活水，贴不了的要么就像五爷家后花园造个池塘，要么就像佛爷弄个喷泉意思意思，实在不行养缸风水鱼也成。

　　想当初佛爷家的喷泉就是八爷亲自指点造的，五爷家的花园池塘也是八爷父亲指点挖的，就八爷自家没得弄。

　　八爷家的祖宅是祖上高人指点建造的，那走马转角楼连犄角旮旯都是有讲究的，老祖宗没有给风水鱼留地方，那就是不能留地方。

　　因为实际懂风水的高人都知道风水鱼不是用来“求吉”而是用来“压煞”和“镇煞”的，所以风水鱼的位置绝对不能乱摆乱放。

　　可是八爷羡慕五爷家的池塘啊，没事就跑去那水面上盯着池塘里的鱼眼巴巴地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八爷是只猫呢。

　　后来八爷终于因地制宜想出了个法子，他在自家门口弄了个小水池养了两只小乌龟看门，说是水池也就是个洗手池子大小，就能养两只小乌龟的能大到哪里去呢。

　　自从有了这两只小乌龟八爷就心满意足了，也不去五爷家池塘蹲着了，每天不是喂八哥就是逗乌龟，把三寸钉想得可厉害了。

　　本来说风水鱼的又想到八爷的小乌龟，副官觉得他真的老了，这思维都不能集中了。

　　对了，八爷交代过，风水鱼必须是单数，最好是金鱼，红色为上，最好摆放在客厅，鱼缸也不能太大。

　　他虽然客居在新月饭店，但尹家跟佛爷是一家人，自然跟他也算半个自家人，他为了帮佛爷守护古潼京而来，也就料到了会遇到各种情况，尹南风看在情分和钱的份上随他折腾，他的客房也就按自己的规矩装修和摆设。

　　这盆风水鱼是他按照八爷的指点摆放的，就连用青花瓷盆不用普通鱼缸也是八爷交代的，金鱼都是照着八爷的图片买的，风水上八爷说一不二，听八爷的不会有半点错。

　　“会长。”

　　下属进来汇报了，张会长放下鱼食，一边洗手一边问事。

　　“该抓的鱼都抓到了吗？”

　　“是的。”

　　他的下属一向干净利落少言寡语，确实是他带出来的人。

　　“该放的也放了。”

　　张会长擦干净手转身道。

　　“他们现在应该开始有所行动了。”

　　下属的回答还是简洁明了。

　　“那我去会会他们。”

　　张会长觉得现在九门的这些小孩真是不省心，哪像佛爷那时候军法处置谁敢吱一声？他真的是老了，跟不上形势了。

　　本来想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们，可是尹南风来了电话提醒他，现在年月不一样了，要他小惩大诫，其实言下之意就是真闹出什么案子新月饭店可不保他。

　　是啊，现在不是佛爷当布防官的年月了，监控镜头俨如天罗地网，他们想要做点事还真是得走正道。

　　既然如此，他也就学学八爷，罚抄写背书，识字的抄五百遍，不识字的背五百遍，学完才能走，这就是学堂私塾先生的绝招。

　　实在不行就打手板，八爷教他识字的时候还打过他呢，这些小崽子们可得好好学。

　　想起八爷教他识字的日子真是有趣，八爷这个人虽然又懒又馋又话痨，可是心善人美喜夸奖，只要真心实意地夸奖他，不是太过分的事情他都能答应。

　　当初张家内乱，他成了孤儿，一个人从东北老家一路投奔佛爷而来，字是认不得太多，功夫倒是硬桥硬马，佛爷提拔他做副官自然要读书识字，可是他时间碎上学堂不合适，请先生也太招眼，最后就提着一罐莲藕炖猪蹄去求了八爷。

　　好说歹说八爷终于点了头，只要有时间他就扎进八爷的香堂让八爷手把手教他读书识字。

　　八爷的小楷那叫一个漂亮，可惜他怎么学都是三寸钉爬字，小满都暗自偷笑被他瞪了好几回。

　　大概是看在每次他来都有好吃好喝的份上，八爷对他特别有耐心，后来干脆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地教。

　　八爷的手跟他这种当兵拿枪杆子的不一样，除了握笔的老茧基本都是细皮嫩肉，跟莲藕炖猪蹄里的猪蹄一样软滑，这又软又滑的小手包着他又粗又硬的大手握着竹管狼毫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字，嗯，他要是学得会才怪！

　　八爷教了他好几年，他到底也没学成这笔小楷，可是学不成又怎样，只要八爷能这样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学一辈子也值。

　　他才不会告诉八爷佛爷送了他西洋钢笔墨水，那玩意能跟八爷的竹管狼毫比吗？能跟八爷的松烟墨比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