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欢》蔺月笙

49、第四十九章

　　王焯殷坐起来，顺从地让小宝替自己脱去内衫。
　　他低头温柔地注视着认真照顾自己的少年，小宝抿着嘴，严肃的表情像是在做一件顶不得了的事情。
　　衣衫褪下，小宝看到王焯殷身上的青痕，又忍不住红了眼睛。他用手指轻轻触摸那些可怖的痕迹，心里难受极了。
　　小宝从来不会去思考原因，他只知道他的蜀蜀被人欺负了。
　　他拖着哭腔道：“要把坏人抓起来！”
　　王焯殷心下感动不已，面前的小宝俨然还是孩童般稚气，然而正是这份稚气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真心。
　　“不疼的。”王焯殷安慰他道。
　　小宝用帕子小心翼翼给王焯殷擦拭身上的薄汗，生怕弄疼他，还不时往伤口上呼气，凭着被人照顾的记忆用力照顾他的蜀蜀。
　　王焯殷看着他卖力的模样，心里一阵阵发软，鼻子竟有些酸。
　　擦好身子，小宝又给他穿衣服。王焯殷始终眼含温柔，任小宝摆弄，被他不小心扯痛了头发也没有啃声。
　　“真能干。”王焯殷表扬道，捏捏他的小脸，“你也快换了身上的衣服。”
　　小宝点头，旁若无人的解开衣带。
　　白净清秀的身体就这样露出来，那是多年富贵生活才养出的娇嫩，尽管一路来长安受了苦，但还是看得出养尊处优的痕迹。
　　王焯殷脸上略略泛红，悄悄移开了目光。
　　然而小宝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小时候蜀蜀还给他洗过澡呢，他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手伸进衣服捏捏自己，皱眉道：“不舒服，我想洗澡。”
　　王焯殷便要掀被子下床，“好，我去烧水。”
　　小宝飞快把他按回去，急声道：“你躺着，你生病了！”
　　他坚持不肯让蜀蜀动，主动提出要动手烧水，不止因为想洗澡，还因为要给蜀蜀煎药。
　　王焯殷本不想让他做这样粗糙的活，但转念一想，让他学习一下也好，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他靠在床上，耐心地告诉小宝步骤。小宝按照他的指挥，搬来柴，又打来水，光这样就已经觉得累了，但他还是坚持继续做下去。
　　生火却是一件需要技巧与经验的事情，小宝擦火石便擦了好久，成功将干柴点燃又花了许久，等到火升起来，屋子已经是烟雾缭绕，小宝脸上都是黑的脏灰。
　　“咳咳。”小宝难受地咳嗽，但还是对王焯殷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王焯殷也被呛得直咳，却不忍心打击小宝的好意，“不错，小宝真聪明，咳咳……小宝，去把窗子开一下。”
　　小宝过去开了窗户。
　　不一会儿，有人嚷嚷着过来敲门：“明诚！明诚！你屋里怎么了？走水了吗？”
　　小宝疑惑地回头望向王焯殷。
　　王焯殷脸色有些僵，扬声道：“我在煎药，没有事。”
　　“煎药怎么在屋里煎，这么大烟，还以为你这怎么了。”
　　王焯殷没有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
　　那人等半天也没等到门开，嘟哝了一句便悻悻走了。
　　小宝奇怪地问：“谁呀？”
　　王焯殷低声道：“一个邻居。”
　　“为什么不开门？”
　　王焯殷却不知道怎么答了，只是笑了笑。好在小宝没有追问，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煎药这件事情上，聚精会神地扇着小扇子。
　　然而煎药是一件很耗辰光的事，小宝蹲了没多久就觉得腿麻了。
　　王焯殷道：“不用扇了，过来休息一下吧。”
　　小宝呼了一口气，丢了小扇子走过来趴在他腿上，唉了一声表示自己很累。
　　王焯殷摸摸他的额头，因为对着炉火又有些出汗，“饿不饿？桌子上有胡饼，去拿些吃。”
　　小宝和蜀蜀分开跑回家时也没有忘记怀里的东西，碰到方晏修后到时一股脑全扔了，因为担心蜀蜀所以不记得他今日得的小玩意儿，大抵还是留下等待的车夫替他收好的。
　　小宝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感到肚子饿了。
　　他软绵绵地“嗯”了一身，晃过去拿了胡饼又晃回来，继续趴在王焯殷腿上。
　　王焯殷没有斥责他把吃的弄到床上来的行为，只是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他的小宝今天累坏了呢。
　　小宝掰了一块伸手递给王焯殷，“你也吃。”
　　王焯殷顺从地接过，咬了一口。
　　小宝一手举着胡饼慢慢咬，一手隔着被子在王焯殷腿上划拉来划拉去。胡饼凉了硬了，没有刚出炉时好吃，小宝咬了几口就不太想吃了。
　　他把手里的胡饼扔给王焯殷，抱住他的腿，“唉——”
　　“困了？”王焯殷问。
　　“嗯。”小宝的声音恹恹的，揉了揉眼睛。
　　“上来睡会儿。”王焯殷快速解决掉手里的胡饼，往外头让了让。
　　小宝望一眼还在煎着的药，“可是药还没好……”
　　“没有关系，药要煎很久，小宝先睡一会儿。”
　　王焯殷的声音很温柔，小宝的困意越发盛了，他在顺从本心睡觉还是咬牙坚持守着药罐之间纠结徘徊，最终敌不过睡意，手脚并用爬到里面一侧，钻进了被窝。
　　王焯殷替他盖好被子，小宝喃喃问：“蜀蜀你不睡吗？”
　　“你睡，我看着你。”
　　小宝没有异议，以前他也是这样被蜀蜀带着睡觉的。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和蜀蜀说话：“你还痛不痛啊……”
　　“不痛了，别担心。”
　　小宝习惯性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腰侧。
　　王焯殷替他拨了下散乱的头发，柔声道：“小宝，你跑出来，夫子师娘他们知道吗？我昨日托了封信回去报平安，你下次可别这样吓唬我们了。”
　　“我留了纸条告诉他们了的。”
　　“那也会担心啊，外面坏人那么多……幸好你没有事。”今日的事让王焯殷心有余悸，后怕地收紧了手臂，把小宝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嗯，好多坏人……”小宝喃喃，已然十分困顿，再往后就没声了。
　　王焯殷低头，看着他安恬的睡颜，心里半是感慨半是欣慰。
　　他差点就弄丢了这个宝贝的弟弟呢……
　　当年的不告而别让他一度以为与小宝缘分已尽，但没有想到的是，小宝心里将他看着这样重要，分别四年，非但没有忘记他，还追到长安来找他。
　　换做别人，大概心里还存着一份怨气，然而小宝一点也没有表露出对于被丢下的怨怼，不计前嫌地表示着喜欢，毫不保留的表示着亲近，既不责问他为什么没有守诺言，也没有在意这些年他的变化，还是像从前那样将他当做最亲密的哥哥。
　　只因为他是他的蜀蜀。
　　王焯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身侧酣然入睡的少年，心里涌起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小宝睡醒起来，急忙去看他的药。
　　他小心把药汤倒进碗里，端到床边喂蜀蜀喝。他自己风寒还没有好全，药包摆在那里，但他却像蒙混过去，不喝这样苦的药。
　　然而抵不过蜀蜀的激将法，还是乖乖煎了喝了。
　　两人都是一身药香，倒像一对落难兄弟了。
　　吃过晚饭，两人窝在被子里说了许久的话，话题天南地北，不知说到及时才睡去。
　　第二日一早，王焯殷先醒来。
　　身上酸痛不已，但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他挣扎着下了床，烧了水熬了粥，洗漱过后，才过去叫小宝起床。
　　小宝软软哼唧了一声，没有睡够，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王焯殷探探他的额头，没有再烧起来，便放心了，不再吵他，让他睡个够。
　　他吃了早饭，架好药罐熬药，便拿了二人昨日换下来的内衫出去洗。
　　等他洗完衣服刚晾好，一双手冻得通红还来不及擦干水渍，便听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锣响：“秀才王焯殷接旨！”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是个历史废，查了些资料，科举貌似还分科……
嗯，那就当个秀才吧……
如果哪里有错误，欢迎指出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