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欢》蔺月笙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惹了这样的祸，苏小姐的离家出走大计也只能暂且搁下，满脑子想着该如何弥补自己的一时口快。
　　她急着同王大人解释清楚，也顾不上爹爹要她出席家宴是为了撮合她的婚事了，不仅十分听话地去了，还主动与王焯殷说起话来。
　　苏愈为女儿转变了态度感到十分高兴，禁不住多喝了几杯，加上白日已经喝过不少，很快便有了几分醉态。
　　苏夫人适时道：“王大人见谅，妾身扶老爷去后头歇息片刻，晴儿替我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了大人。”
　　又留了个平素办事利落的婆子伺候，以免传出去落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名声。
　　王焯殷原本兀自伤怀，席间并未多想，此时终于看明白了苏家的用意，不免尴尬。
　　眼看苏愈夫妇二人离席，他也打算准备起身请辞，却不料那苏家小姐一把拦住了他，小声急道：“别走别走，我有话同你说。”
　　王焯殷没有见过这样奔放的女子，难免怔愣片刻，再回过神来时，苏愈夫妇已经走了，他只得重坐了下来，听听这位苏小姐究竟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
　　苏晚晴把婆子丫鬟都赶远了，才压低了声音同他道：“王大人，我做错了事，对不起你。”
　　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同王焯殷解释了一遍，还不忘强调小宝对他的情谊，“沈家小公子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是因为我说错了话，他才故意气您的，您不要伤心。”
　　王焯殷越听越觉得好笑，他的小宝竟然也学会捉弄人了，三年不见，倒真是长大了。
　　可笑过后，又泛起许多心酸，他敛了笑意，听苏晚晴说完后，静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伤心也是应该的，他吃了这样多的委屈，气气我也是我该受的。”
　　苏晚晴怕他伤心之下就真的断了与小宝的情意，急道：“他还是喜欢你的，不怕您笑话，从前沈夫子还替他同我议过亲，他怎么也不愿意，跟我说心里只有你一个。”说完大概又觉得自己也十分无辜，补道：“自然，我也是不愿意嫁人的。谁都不嫁。王大人——你也不必为难。”
　　王焯殷不免又勾了勾嘴角，“姑娘不必忧虑，王某会同令尊说清楚的。”
　　苏晚晴这才舒了口气，却听王焯殷问道：“只是他与那宋家公子，是真的要订亲了么？”
　　苏晚晴立马摇头道：“没有的事！虽说两家有意撮合，但今日之前，我从未听小宝说过要与阿尔斯兰订亲。他一定是听了我说的胡话，一时气恼，才故意那样说给你听的。”她看王焯殷脸色依然郁郁，又补充道：“他等了你这么久，这样喜欢你，一定不会同别人相好的。王大人你不信我，也该信他呀。”
　　王焯殷苦笑道：“我自然是信他的。”
　　他的小宝几乎是他从小到大亲手带大的，自是比旁人更了解小宝的秉性。
　　只是——
　　“我叫他受了许多苦，他忽然不想等了，也情有可原。”王焯殷道，“我听那些人说，小宝与宋家公子相处甚欢，今日更是以沈府的名义带宋公子赴宴，想必已是亲如一家。若是他真要结亲，我——我不怪他。”
　　苏晚晴张口结舌，“不，不可能——”
　　王焯殷摇摇头，“你也说过，只是今日之前没有听过二人要订亲，或许他心中已经做了决定，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便遇到了我——”
　　他勉强笑了笑，自嘲道：“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或许本不该再打扰他。”
　　苏晚晴几乎都快被他说服了，心里的愧疚愈发深重，同时又气这横生枝节的场面，若是王大人说得没有错，那——那便妥妥是一出横刀夺爱的戏码了！
　　这阿尔斯兰！
　　她气得饭都吃不下了，绞尽脑汁安慰了王焯殷一番，便嚷着明日要去找阿尔斯兰算账。

　　夜里，王焯殷回到郡丞宅邸，独自坐在灯下临帖。
　　献衡在外头指挥宅邸里原有的丫鬟仆人归置行李，垣清陪在屋内安静地替王焯殷磨墨。
　　蜡烛拨了三回了，王焯殷还没有搁笔的意思，垣清忍不住出声道：“大人，太晚了，早些歇息罢。”
　　王焯殷缓缓搁下笔，看着纸上的字出神。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垣清看着他临的诗句，蹙眉道：“大人——”
　　王焯殷轻声道：“我是那个许了许多誓言却没有应诺的人，他如今要收回心意，也是我自作自受。”
　　“大人，不一定便是这样的。”垣清劝道，“您再找沈公子问问清楚呀。”
　　“我自然是要去问的。”王焯殷道，“只是如果他真的已倾心他人，我也不会强求。”
　　“大人——”
　　“他已经吃了太多苦了，如今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接受，只要他高兴便好。”
　　垣清只能暗自叹气，感慨造化弄人。

　　小宝等了三年，终于见到蜀蜀，没有欣喜，回家后反是越加沮丧，连爹娘问他要不要请王焯殷来府上叙旧，都没有激起他的兴趣。
　　沈絮不免纳闷，但没过几天，便听到了另一则传闻，他思索一番，豁然开朗。
　　他把小宝叫来书房，笑着问他：“你要与宋家订亲这样的好事，怎么不自己告诉爹？”
　　小宝困惑道：“什么订亲？”
　　沈絮以为他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朗笑道：“不是听下人议论，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说不娶，心里已是这样心仪宋孤章，前几日在苏府更是当着下人面说出要娶他为妻的话来。”
　　他拍拍小宝的脑袋，赞许道：“这是好事，瞒着爹娘做什么？”
　　小宝这才记起自己一气之下说出的大话，立刻惊慌失措。
　　定是哪个嚼舌头的下人传出去的，真是讨厌！
　　他慌张着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要娶他，我只是——”
　　可沈絮心里已经认定儿子口是心非，不听他说，一个劲儿地张罗着要替他去宋府正式提亲，甚至计划起纳吉问名这些繁琐的事项来。
　　小宝后悔不已，怕爹真要去提亲，更怕阿尔斯兰起了玩心会应下这门亲事。
　　他急急摆脱了爹爹，出门去找阿尔斯兰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