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无可挽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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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乌鸦撕扯着嗓子发出怪叫的夜晚，因陀罗孤身一人藏身在远离人群的山林中，树木如同鬼魅一般包围着他，月亮在云层后时隐时现，月光令万千树影在他身上忽明忽暗，像是无数只企图将他拽入深渊的鬼手。
在他身后，族人的村落星火点点，好似阳光的碎片洒落在了入夜的人世。理所当然要比往常热闹，因为大家正在为阿修罗继承忍宗的庆典做准备。大筒木羽衣也强自支撑着快要消逝的生命，对弟弟进行着最后的嘱托吧。
“为什么没有选择我……”
‘因陀罗大人是无人能及的天才，因陀罗大人无所不能！’
‘因陀罗大人真是完美地继承了羽衣大人的力量啊！’
‘真期待继承了忍宗的因陀罗大人还能做出何等功绩啊……’
还有比任何人的盛赞都更能鼓舞他的、平日里一贯淡然的父亲大人只有在看向他时才会流露的那赞许的、自满的、慈爱的目光。
这一切的一切，在羽衣选择了弟弟阿修罗作为忍宗继承人后，尽数支离破碎。
“为什么啊……父亲大人？”
【因为那个老头脑子不正常了吧。】
“是谁！”因陀罗为有人竟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潜入树林大感震讶。声音的主人没回答他，自顾地说：
【被选上的偏偏是那个蠢货弟弟，从小就是个无能的废物，啰里啰嗦地喊着什么‘努力、族人羁绊’，像碾不死的虫子一样烦人。】
“闭嘴！”看破万物的写轮眼中，三勾玉疾速转动，却没能找到正在耳边吐露着卑劣言语的人。
【发明结印的是我，革/新了忍宗的是我，继承了仙人之力的也是我，忍宗的新一代首领，当然也应该是我。】
“给我闭嘴！”因陀罗飞快结印，高精度查克拉化成的火焰将这一带的树林在一瞬间烧为灰烬，可那声音仍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分毫不差地刺在胸腔中最阴暗的角落——
【老东西死到临头犯了傻，废物侥幸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沾沾自喜，还有那群为他高兴的族人，和一堆只会听从命令的牲畜有什么区别？】
周围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声音的来源如果是活人，不可能还不在自己眼前显形。
【区区一群蝼蚁，也不想想是托了谁的福才知道使用查克拉的方法。你们该尊敬该服从的，是我因陀罗。】
原来如此，这个卑猥、丑陋到了极点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心声。真实的自己就是这般自负、软弱、恶毒。
因陀罗捂住耳朵，口中发出穷途末路的嚎叫。
烈火中焦黑的树木扭曲出诡异的形状，在因热度和浓烟扭曲的视野中，一个个大张着口冲他发出刺耳的嘲笑。
【这群人全都不正常了，简直看不下去，我再不做些什么大家全都要完蛋。】
没错，他必须否定有关于忍宗继承人是阿修罗这一事实的一切，不然，他以此为目标，相信着、磨炼着自身的过往连同他存在本身都会变成虚假的骗局。
【去纠正吧，去夺回吧，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
热闹的庆典因为因陀罗的一句“我不认可阿修罗”气氛降至冰点，兄弟二人的战斗令半个村落化作焦土。一直以来看破万物、立于人世最高处的六道仙人，在就要离开人世时亲眼见证了两个爱子的决裂，那双惯来悠然的轮回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无能为力的哀伤。
谁都看得出，大筒木羽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半族人，燃烧着崇敬的目光从羽衣转向因陀罗，纷纷离开年迈的仙人和残留着几分青涩的年轻宗主，往心目中更理想的族长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呢？金那罗。”因陀罗望向满目恐慌，像是因为极度的寒冷而不能动弹，环抱着自身愣在人群之外的少女。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因陀罗和阿修罗唤醒了她，告诉她外面的世界阳光温暖，花木繁茂。意识在层层叠叠的迷雾中寻找着出口，想要去往这两人所在的世界。可徒然清醒的她看到的却是伤痕累累、面色森然的因陀罗和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的阿修罗。
因陀罗看着像风雨中的花瓣一样颤抖不止的妹妹，内心有一处悄然软化开来，寻思着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再向她好好道歉，他接着说道：“都结束了。我要离开这里，从今天开始创建真正强大的忍宗，那边的羽衣大人和阿修罗都是我的敌人，你呢？”
金那罗随即向他奔来，慌乱的脚步、迫切的神情、乌黑的发丝与洁白的衣裙飞舞跃动，成为了此刻的他眼中唯一鲜活的风景。
她抱住他伸向她的手臂，往阿修罗的方向拽。漆黑的双眸自下而上地望着他的双眼，他听到了无声的哀求：
‘不要走！和好吧！’
因陀罗眼中最后那抹亮光骤然冷却，化作一片令眼底的黑暗更加阴郁的死灰。他狠狠地甩开金那罗，冷声道：“原来如此，你也选择了阿修罗。”
金那罗重重地摔倒在地，周身腾起薄纱般的烟尘。不知是有如被放在火焰中炙烤的内心让她顾不上，还是触地的冲击让她站不起来，她拼尽全力向哥哥伸出手去，却没能抓住从她指尖掠过的那片衣角。
因陀罗转身离去，他的族人紧跟在他身后，隔绝了被抛下的三位家人的视线。
“呜啊啊啊啊啊——！！”肺腑深处的情感破裂为万千碎片，化作一声悲鸣冲口而出，仿佛是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被生生撕裂开来的幼兽的哭喊。
因陀罗的脚步有一瞬间的滞涩，终究还是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大筒木羽衣拄着法杖，艰难地踱步到少女身边，犹豫片刻，还是蹲下/身，扶起她颤抖的双肩，将她拥在怀中，任由她的泪水浸染衣襟。
这是自打女儿出生以来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连结着家人之间的羁绊，究竟是血缘还是朝夕相处下来点滴积累的每一日呢？生命的最后，六道仙人为此疑惑着。他一时间找不到答案，因为此时金那罗的哭声，正撕扯着他内心的裂痕。
*
或许因为羽衣的葬礼刚刚结束，宅院里一片死寂，阿修罗孤身蜷坐在屋子的角落，没有点灯，任凭黑暗包围着自己。
兄长的离去，父亲的逝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一下就走了一大半，就算是他也没法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笑着了。
“抱歉啊，父亲大人，哥哥，金那罗，大家……。”因陀罗与自己决裂，是所有人心中的痛，可他却在哥哥向自己发出挑战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快乐。
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从来不会被任何难题所困扰的兄长在阿修罗心中是一座穷尽目力也望不到顶峰的高山。
所以才想要攀爬到其最高处不是吗？那之上的风景，一定比人世间任何一处景色都更能震撼他的内心吧。
没错，面对哥哥因陀罗，阿修罗除了赤诚的敬爱之外，还抱有崇高的战意。想与他战斗，想与他并肩前行，想成为能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的存在。故而因陀罗主动向他宣战的那一刻，他亢奋到指尖都在发颤，以至于兄弟开战的缘由和后果，以及那些更好的解决途径都被他抛诸脑后，他在父亲、妹妹还有族人面前，不顾正在进行的接任庆典，使出全力与哥哥战斗。
结果，忍宗一分为二，家人离散。
“可恶……”他苦恼地揪了揪头发，再想与因陀罗一战也好，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我该怎么办才好……”要怎样才能回到幸福的过往？
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凝在他门前，或许是看到他屋内一片漆黑，来人正要转身离去。
“金那罗啊，进来吧，我还没睡。”
随着一道轻响，房门被打开了，借着朦胧的月光，兄妹两人看清了彼此面容上难以掩藏的那抹孤寂。
需要被他保护的人就在眼前，热烈的心情在阿修罗心中升腾着，驱散了那些许茫然和软弱。
“怎么了，”他灿然一笑，“肚子饿了吗？可以给你悄悄开小灶哦，想吃煮面团还是油炸面团还是蒸面团？”
金那罗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饿还是别的意思。
“这样啊……”阿修罗有些小失落，复而又向她招招手，“那就过来陪我坐坐。”少女听话地走过来挨着他坐下。
“带回来吧。”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就这样流入耳中，毫无防备的阿修罗惊异地转向妹妹，她也正看着他，浅浅地微笑着，眼中流转着坚定的光。
“等等、刚刚是你在说话吗！”阿修罗喜不自胜地抓住金那罗的肩膀，像是不愿从梦中清醒过来那样迫切地追问道：“你真的能说话了？！”
对于他的过度反应有些为难又好笑，金那罗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阿修罗二哥，这一次，就由我和你一起把因陀罗大哥带回来吧。”
“啊，那当然了。”该怎么做，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可现实却与两人的期望背道而驰：因陀罗无数次拒绝了阿修罗见面相谈的请求，鉴于他的态度，原本同族的两派忍宗之间火药味越发浓郁起来。眼看着到了一触即发的关头，阿修罗不得已向因陀罗发出挑战书——不牵扯任何人，兄弟二人再次一对一地决斗，败者带领自己那方的忍宗归顺胜者。
这一次，因陀罗终于应允。
决斗前晚是所有人的不眠之夜，金那罗端坐在房间最里侧，在摇曳的烛火中闭目养神——她也只能和其余族人一同待在村子里等待决斗结果。
她忽而睁开双眼，起手间新月斩峥然出鞘，刺入身后的墙壁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乐声般的余音中，她反手拔出新月斩，刀刃如若秋水，衬着她精光大作的双目，越发气势凛然。
她稍稍侧身，刀尖指向屋内一角，冷声道：“不出来？下一次你可不一定躲得开了。”
空无一物的地板上浮起一片黑影，淤泥一般流动着、膨胀着，竟塑起一尊人形。它通体漆黑，没有毛发，暗黄的双眼像是两个透着光的小孔，惨白的牙齿咬合间，发出暗哑而阴沉的声音：“我姑且算是你的叔父，这算是你那边世界的迎客礼仪吗，金那罗？”
如果因陀罗在场，一定能认出这就是以不堪的言语蛊惑他的声音的正主。
“默不作声地潜入又算是你的做客礼仪吗，绝？”
金那罗记得，眼前外型上难以被称做人类的活物，正是在辉夜被封印后将自己带走并投入羽衣妻子腹中之人。他此举似乎有着某种目的。虽然金那罗对辉夜有着敬意和没能说出口的谢意，而绝也自称是辉夜的儿子，可金那罗毕竟没见辉夜和他共处过，对绝有着很强的怀疑和戒备。
“很不巧，我是为了告诉你一个紧要消息才特地赶来的。”
“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能令你为我奔波的交情。”
“无妨，”绝看出金那罗心中所想，以同样干脆利落的方式说道：“我只负责告诉你事实，信或不信，要如何应对就看你自己了。”
金那罗默然以对，绝接着说出了让她的呼吸为之凝结的话语：“明天的决斗，因陀罗打算杀了阿修罗。”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第五十六章：无可挽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