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神隐纪事·前夜谈》兰右

10、第十章：龙有逆鳞

　　对于沢田纲吉来说，今天是个不同以往的早晨。

　　千重神隐归来，渐渐开始恢复之前的生活。她开始回到学校上课。因为身体没有成长的原因，她得从三年级读起。

　　“我和小千不在一个班了，总觉得有点寂寞呢。”

　　只有千重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的依赖这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男孩。一想到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里不能见着他，她就一阵阵的失落。可她嘴上却说道：

　　“又不是仓鼠，干什么要一直黏在一起？”

　　沢田纲吉无辜的抓了抓头发，说道：“因为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啊。今后也一直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千重脸上一红，说不出话来。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为什么突然之间好了起来。半晌，她自言自语的说道：“说起来，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要好的？”

　　“突然这么一问，我也回答不上来呢。”思索片刻，他笑着说道：“好像是从有记忆开始？”

　　“或许是从出生开始？”

　　“从出生之前就决定了也说不定。”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沢田家与本庄家，两家大门相距不过五十米。就是说千重与纲吉亲密得像家人一样也不为过。

　　在这两个孩子了解世上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前，就将对方当做身体的一部分那样珍惜着、爱护着。无论是纲吉还是千重都不能失去对方，只有和对方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自己。

　　纲吉和千重顺着稀稀落落的人流，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学校从未给他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只是因为能和千重一起上学，就是这一段路赋予了去学校的全部意义。

　　如果千重不在，他现在大概还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吧。最后也只能在奈奈的再三催促下无精打采的去上学。当然，这种时候他往往会迟到。然后在教师的责难与同学的嘲笑声中灰头土脸的缩在座位上。

　　因为千重的存在，这一切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悄然唤醒了他一整天的活力；无论是湛蓝的天空还是洁白的云朵，其色彩都美得令人赏心悦目；吸入胸腔中的空气清新得仿佛在清洗全身的血液；就连蜷缩在屋檐上的野猫打了个哈欠，都能让他心情大好。

　　他觉得所处的世界是风平浪静的海面，而他与千重是海面上的一叶孤舟。悠然自得地肆意漂浮。

　　他悄悄的看着千重，心中感叹道：“有你在真好。”

　　仿佛与他若有所感，千重仰起头来看着并盛的天空，喃喃道：“我果然最喜欢并盛了。小纲，”她悲伤地看着他，“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神隐，我不想离开这里。”

　　“嗯，我知道。”他注视着千重的双眼，眼中有意志力的光芒在凝聚。

　　千重之所以这么眷恋并盛町，是因为这里有她的双亲、有沢田纲吉、有温柔亲切的奈奈阿姨。

　　仅仅因为这四个人而已。

　　在新的班级，身为转校生的她甫一报上姓名，世界就像飞溅了水珠的热油锅，整个都炸开了。

　　“听到了吗？她说她叫本庄千重！”

　　“这不是那个神隐少女的名字吗！”

　　“啊，是那个从小就被妖怪特别关照的孩子。”

　　“我见过她，她就是那个‘本庄千重’。”

　　千重平静的面对着沸腾的教室。她作为御木千重活了近二十年，关于本庄千重的记忆倒是淡忘了不少。现在，那些在脑海中被时间洗刷得褪了色的记忆，逐渐的鲜活起来。

　　她从五岁开始不时的神隐到异世界，从此，她在并盛町的日子就再也不得安生。

　　无论她走到哪里，只要被人知道她是本庄千重，她就不得不承受大刺刺的充满好奇心的目光洗礼，仿佛她是被游街示众的珍奇异兽。

　　“呐呐，被妖怪藏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果然是妖怪把你捉走的吧！”

　　“妖怪都是什么样的啊？告诉我们吧！在纸上画给我们看也好。”

　　接下来，毫无意义的问题没完没了。她不能开口，因为只要回答了一个问题，接下来就会有十个问题接踵而来。

　　她在异世界有着怎样的奇遇，就只告诉过沢田纲吉一人。她从未想过要去满足什么人的好奇心。

　　只有彻底的保持沉默，才能给自己带来些许安宁。

　　“说起来她神隐之前和现在完全没有变化呢。三年时间过去了竟然完全没有长大。”

　　“真的假的？”

　　“是真的哦，我家就住在她家附近。”

　　“总觉得好吓人。”

　　“说起来为什么只有她一次又一次的被妖怪藏起来呢？”

　　“说不定她本来就是个妖怪。”

　　没能满足的好奇心转化为敌意。对于未知的恐惧让人们理所当然的排斥自己眼中的异类。

　　千重在经过课桌间的走道时，被猛地伸出的一只脚绊了一下，要不是她及时地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摔倒在地。她冷冷地看向那个做出恶劣行为的男生，只见他端着双臂，得意的笑道：“嘿嘿，我不是故意的。”

　　千重冷笑，二话不说的将座位上的男生踹倒在地。男生周围的桌椅板凳歪斜碰撞出声，教室中先是响起压抑的惊呼声，之后就是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千重踩住男生的右脚，抓起抓的座椅架在他身上。座椅的四只脚与地面形成的狭小空间限制了男生的动作，让他没法撑着身体站起来。

　　“给我放开！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千重淡淡地说：“我认为你是故意的，所以我要加倍地还给你。”

　　她的神态平静，可那平静中又包含着某种凶险。男生脑海一角有个声音告诉他，说他敌不过本庄千重。危机意识让男生瞬间失去了气势。

　　就这样，千重在开始校园生活的一星期之内，成为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对象。

　　她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是过去的经历告诉她：只有像刺猬那样竖起全身的刺，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家政课原本要求每三个人分成一组。现在，只有千重独自一人站其中一个流理台边。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按照三人或四人分好了组。

　　年轻的女教师满脸尴尬，她欲言又止的目光所触及之处，她的学生们纷纷低下头来，拒绝与她对视。

　　“那个……”

　　“老师，”千重以某种善意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觉得有点头晕，这节课我可以去休息吗？”

　　女教师心中舒了口气，“我许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要对保健室的老师说哦。”

　　“是。”

　　千重不慌不忙的走出教室。

　　无论是被孤立还是被排斥，千重都不在意。她的个性中有一种独来独往的洒脱。这是被她特殊的经历以及与生俱来的坚毅所后天培养出来的特质。

　　她漫无目的的闲逛，路经沢田纲吉的班级时，讶异的察觉到教室里静的出奇。这是一种没有任何人的死寂。

　　她无声的拉开细小到难以察觉的门缝，向教室里窥去。只见教室中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可将近半数的课桌上都摆着一套制服。

　　她想沢田纲吉的班级应该是在上体育课，便转身往操场走去。

　　千重是在远离人群的操场一角找到沢田纲吉的。

　　他被三个同年级的男生围住。从神情和姿态来看，那三人就像围住了猎物的得意洋洋的猎人。

　　“小纲。”千重带着对那三人的敌意，快步向沢田纲吉走去。

　　“小千！你为什么在这里……”沢田纲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原先的惊喜立刻被沮丧替代。他苦恼不已地低下头，似乎感到十分难堪。千重见状不由得停下脚步，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困扰。

　　“这家伙是谁？”其中一个男生看着千重说，“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沢田纲吉见这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千重身上，大惊失色。他忙从三人的包围中抢到千重身前，阻挡着他们的视线。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你们不是在上课吗？快回教室去啊！”

　　千重看着他的双眼，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带着情感的温柔。“我逃课了，想来看看你。”她扫视沢田纲吉身后面露不善的三个男生，继续说：“我现在很无聊，带我去哪里玩吧。”

　　“现在明明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沢田纲吉焦急地挠了挠自己的满头棕发，“那个啊，我现在有点忙，你先走开好吗？回去的时候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我不走。如果你和我一起走，我就走。”

　　沢田纲吉正想再劝。千重注意到他脸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她目光一凛，迅速扫视沢田纲吉全身。

　　只见他原本白净的运动衫灰扑扑的，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竟然有几处青紫的擦伤。

　　“你为什么会受伤……”她瞬间目如冷电，向他身后的三个男生喝问道：“是你们干的吗！”

　　“笨蛋！”沢田纲吉见她气势汹汹地面向那几人，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掰过她的身体，不由分说的推着她的肩膀往操场走去。边走边侧身对身后几人说道：“抱歉，我先带她去那边，我们的事情过会再说……”

　　他话没说完，被人抓住后领往后一扯，失去平衡的他立刻松开抓在千重肩上的手。倏地，他脚底在沙地上一滑，顿时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

　　“好痛痛痛……”他龇牙咧嘴的支起上半身。

　　“我们才没时间等你。话说回来，这样你都能摔倒啊，”向前抓住沢田纲吉衣领的男生忍不住尖酸的笑了起来，“真不愧是‘废材纲’！哈哈啊——！”

　　男生小腿皮肉最薄的地方猛地受到一记痛击，于是他的笑声立刻变成了痛呼。他甫一弯下腰来，面上又挨了一击。

　　这一拳没什么力道，可竟然不偏不倚的砸在他鼻尖的软骨上，顿时痛得他眼冒金星。

　　千重看着自己细弱的拳头，不耐的咂舌。“嘁，力道太浅了吗。”

　　虽然十余年的战斗经验与高超的剑术仍然印刻在她的灵魂里，可一个九岁女孩的体能实在是柔弱到令人叹息。

　　那三个男孩被她的凶悍——并不是因为那柔弱的一拳，而是她出拳时毫不留情的狠辣气势——给震慑住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竟然害怕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女孩时，不禁又羞又恼。

　　“你干嘛，要跟我们干架是吧！”个子最高的男生呼喝道。

　　千重抬眸，燃烧着怒火的目光剐得几个男生皮肉生疼。“回答我的问题，小纲身上的伤，是你们干的吗？”

　　“哈啊？”那几个男生张口结舌，就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可随即眼皮一翻，噘着嘴挑衅道：“是又怎么样？”

　　千重面色一沉，乌黑的双眸中凝聚起一道锐利的锋芒。她以平静却凶险的声音说道：“我要十倍的还给你们。”

　　“千重你这个笨蛋……”沢田纲吉惨兮兮的叹道。他见双方气势越发凶险，忙不失迭地站起身来，也顾不得拍一拍身上的灰，抢到千重身前张开双臂护住她，努力的对三少年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抱歉！这孩子一直这么顽皮的。我代她向你们道歉！就原谅我们吧……”

　　沢田纲吉的示弱让少年们瞬间找回先前失去的气势，他们鼻尖指天，乘胜追击道：“我们绝不原谅！无论是你还是这个小鬼。”

　　“诶……这么这样！”沢田纲吉牢骚满腹的抱怨道：“我都答应请你们吃零食了的说，还是不愿放过我啊！”

　　他似乎在讨价还价的语态让少年们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顿时心头火起。想着不打他一顿就不甘心。

　　直到他们长大成人，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看起来胆小又懦弱的男孩身上，没有一丝的畏惧、退缩、逃避……等等等等任何一种软弱的情绪。他其实早已从气势上压倒了自己。

　　自己的武力可以轻松将他打到，却无法震慑他、使他屈服。所以，当时的自己内心深处承认了这样的一个事实：败给了沢田纲吉。

　　“当然要好好地揍你们一顿。”先前被千重打倒在地的男生走近两人。“先从小的开始。”说着，他做出了一个每每回想起来就后悔的动作。

　　这个动作如同火星，点燃了一捆炸药的引线；又如同一阵飙风，让原本平静的海面卷起了惊涛骇浪。

　　——他伸出手，打算越过沢田纲吉，去抓被他护在身后的本庄千重。

　　那只手猛地被另一只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一声怒喝猛地在耳边炸响：

　　“不准你们动她！”

　　——这是沢田纲吉的声音，却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

　　他怔怔的抬起头。

　　印象中，沢田纲吉的双眼总是无害的低垂着，可现在，这双棕色的双眼中有充满意志力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毫不动摇的气魄凛然生威。

　　这样的目光，他见过。

　　非洲草原上的领头雄狮在面对妄想侵犯自己的领地的敌人时，就是这个眼神——不容侵犯、蕴含着难以计量的力量，还有带着残暴的威猛。

　　现在，这样的目光正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迅速从脚底流失，膝盖一软，就这么跪倒在地。

　　“啊咧？我怎么……”沢田纲吉也被自己凶狠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维持着扣着对方手腕的姿势，无辜地抓了抓自己软蓬蓬的一头棕发，诚恳地对三个男孩说道：“我会好好教她的，所以，拜托了。”他恳求道：“请你们原谅千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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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