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校园】锦年》千城予

3、第三章

　　从医院回来的日子，秦影果然听话地很少上游戏，每天上完了课晚上回到寝室，随意上会网，与同寝的兄弟们聊聊天，游戏里刺激的厮杀，他尽量避免。因为他记得，出院的时候颜锦年曾郑重其事地说：

　　“师傅，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让徒儿担心了。我以后都不去网吧工作了，也不会早出晚归的让你担心了。”

　　很多时候，她一句温暖的话，就可以让他安心。

　　只是在那个喧嚣的游戏世界，却剩下了颜锦年孤单一人。多少次让游戏角色独自伫立在那些并肩流连过的美景前，呆呆地不动，她却拿出手机开始发短信。

　　“师傅大人，今天过得好么？上课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

　　“丫头放心，我挺好，你呢？周末叫你一块出来吃饭。”秦影的回答总是带着淡淡的温情，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

　　只是，那片充满血腥厮杀与唯美胜景的虚拟世界，却再也没有他的影子。假如每周只有一天他能够陪她吃饭，可是其他日子呢，那些数不尽的日日夜夜呢？她想他，然而她也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谁。

　　直到那一天，她按照惯例将自己的游戏角色停留在西湖之畔的场景时，身边，出现了另一个男子。不似她的师傅那般白衣飘飘清逸洒脱，这名男子，浑身散发着霸气的火焰。

　　“妞，很久没在一起玩了，还记得我么？”他，是曾经被她拒绝过的白慕华。

　　“你怎么又来了？”颜锦年微微意外。

　　“和你一起玩，不可以么？现在，你的身边终于没有谁了。”白慕华的回答很直接。

　　“我在等师傅。”颜锦年一字字道。

　　“等他？他会回来么？”白慕华毫不犹豫地质疑。

　　是啊，师傅还会回来么，就算他想，他的身体允许么，这个游戏，只怕就剩下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了吧。颜锦年还在忧伤着，白慕华的信息再次发来。

　　“妞，嫁给我吧，我陪你走过千山万水，哪怕这只是个游戏。”白慕华道。

　　只是游戏……颜锦年瞬间想起当初秦影说的话：丫头，记住，这只是游戏。于是立刻掏出手机的颜锦年开始给秦影发短信。

　　“师傅大人晚上好，今天都忙什么了？徒儿想你啦。”

　　很快，秦影的信息回复过来，“丫头好，今天一天课，回来看了会书就躺下了，在玩游戏么？”

　　“是呢，游戏好无聊，师傅早点休息吧，不要太累了哦。”

　　“好，你也早点睡，晚安。”

　　与秦影发完信息，颜锦年忽然觉得有一种无力的绝望，已经很久没见到师傅了，从游戏里的无话不谈已经到了现在的无话可说。他不玩游戏了，于是两个人不再有共同语言，于是每天的话题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就再无其他了，该是彼此越走越远了吧。

　　在师傅心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吧。颜锦年默默地想着，然后抬起头，正对上白慕华扬手放的玫瑰花雨。

　　“妞，嫁给我吧。”眼前是操纵着游戏角色单膝跪地求婚的白慕华，心里是已经快要淡出她的生活的秦影，颜锦年纠结着，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打出一个字：“好。”却没有留意到，自己早已满面泪痕。

　　尽管，这只是个游戏。

　　距离他们在游戏里结婚的日子还要几天，颜锦年强迫自己每天都和白慕华在一起玩，在一起甜言蜜语，在一起卿卿我我，尽管心里是那样不情愿，可也许这是能让她忘了秦影的唯一方法了吧。白慕华对她很好，很宠她，尽管她早已觉得心冷了。

　　心冷了，就不会再爱了，不论是对谁，白慕华抑或秦影。

　　直到那一天，久不上线的秦影收到游戏好友的一条□□留言，是舞红袖发来的，就是当初那个拥有一场举世瞩目的盛大虚拟婚礼的姑娘，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你还不上线么？你徒弟都要改名嫁人了哦。”

　　秦影将鼠标紧紧捏在手里，感觉心有些颤抖。

　　转而打开□□面板，果然颜锦年的头像是亮着的，于是点开对话框，措辞了半天才费力打出一句话：“徒弟，游戏要嫁人了？是谁？”

　　“师傅大人，是白慕华。”很快，颜锦年的消息回复过来，平淡而冷静。

　　“名字改成什么了？”秦影淡淡地打出这几个字，就算心里不平静，他所表现出来的也是平淡的。

　　“若相惜。”颜锦年的回复只有三个字。

　　“他呢？”秦影依旧是不带表情地问着。

　　“莫相离。”似乎是停了一会，颜锦年才回复了这几个字。

　　“游戏里一定要结婚么？”秦影同样停了一阵，然后一字字道，尽管没有语气，却像是一种质问。

　　“因为有好感，所以就会想要结婚，尽管这是个游戏，但是有了名分就可以有理由地对一个人好，有理由地接受一个人的好。”没有人知道，颜锦年在打出这句话时，其实心在流泪。

　　秦影沉默了，心脏处升起一种深入骨髓的刺痛，半晌，微微颤抖的手终于打出一行字：“名字改回来，我娶你。”

　　“师傅？”颜锦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为什么他到现在才说出这句话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倘若不是她游戏里要嫁人，他或许永远也不会说出这句话吧。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当晚，她照常登陆游戏，与白慕华在游戏里举行婚礼，在那个缤纷绚烂，处处洒落玫瑰花雨的礼堂上，她想的是，结婚之后就删号。一个生命有盛开过一次便已足够，尽管那只是个没有生命的角色。

　　等到秦影上线的时候，游戏中的锦年，不，是若相惜，已经成为别人的娘子。“师傅……”看着屏幕上的白衣男子，颜锦年有种说不起的复杂情绪，是愧疚？是感叹？是惋惜？但是，没有后悔。

　　秦影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号，端庄艳丽，明艳照人，许是太久未见，如今的她，看起来有几分陌生了，确实打扮得比以前更漂亮了，但，不是为了他。

　　“丫头，你去把你我的师徒关系解除了吧。”半晌，秦影终于打出这一行字。

　　“为什么？”颜锦年默立着，不动。

　　“丫头，这只是个游戏，我不想让你太沉迷，然而如今，我做不到了。如果不是我身体的原因，我一定会在游戏里娶你，在现实里追求你。”秦影感到难以言喻的无力，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颜锦年才轻轻吐出两个字，“你去，我不忍心下手。”

　　“好。”知道她是真的不忍心，于是秦影用鼠标点开师徒关系面板，然后狠心地点下解除，这最残忍的事，就由他来做吧。

　　“170天，我当了你整整170天的徒弟，就这么没了……”面对着屏幕上光怪陆离的江湖世界，颜锦年喃喃自语。

　　秦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在游戏里解除师徒，只是凭着直觉，他想这么做，既然成为不了她的夫君，那么索性就当个普通朋友或者陌生人吧，也好过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

　　只是在第二天，秦影再次晕倒住院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了他，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脏负担越来越严重，已快支撑不住了，医生已下达通牒，必须将病情稳定，然后尽快手术，否则只怕有生命危险。

　　病情稳定？说的容易，他做不到。一颗心没法稳定，病怎么可能稳定。

　　她还是知道了他生病的消息，默默地来到病床前，望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觉得有点陌生。最初不相识，最终不相认，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他师傅，而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相对无言，他们，早已没有了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