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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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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寂寂,冷月如钩。
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夜色中的山谷,本来是凄清幽冷的,但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山谷中花团锦簇,树木葱茏,整个空气中,荡漾着花的幽香,和草木的清香,两股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倏尔一声鸟唳划破了夜色中寂寥的山谷,惊起天边的尽头数只寒鸦,顿时寒鸦万点,络绎不绝。
玉璧峰隐匿于翠微谷中,此地重峦叠嶂绵延数百里,一片苍翠,景色甚是怡人。只是人迹罕至,到最近的市集也有一天一夜的脚程,自跟随云生幽居此地,林烈开始十分不适应,他在家中娇养惯了,这山中生活比不得家里,交通不便因此居住条件十分简陋,过了十余日渐渐惯了,这才不再那么想家。
草庐不远处一颗秋海棠,不知是何时种下,现今树冠上已开满淡紫色花朵,秋夜里趁着月色看去煞是好看,一股幽香弥散在空气中,醉人心脾。
林烈夜里睡不着,时常跑出来倚在树下思念自己父母和美好旧日里的一切。母亲紫凝就葬在树下,林烈心里十分感激云生,可以让自己时常能和母亲在一起说说话,他在这里住了月余时间,身上的毒在慢慢减少,身体也在不断好转,连精神也越发好了起来。
从第一日到玉璧峰后,云生便每日运功为林烈疗伤解毒,又经汤药调理,林烈身上的寒毒如抽丝剥茧般终于化解干净,面色也了日渐恢复往昔的红润气色,原来身上忽冷忽热,五脏六腑忽而如置身于炭火之中,又忽而如立于寒潭之内的逼人痛楚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林烈心中觉得这姑姑好大的本事,母亲已算得上武林中少有的施毒高手,连她都无法化解的奇毒,姑姑却有这回春之术,才几个月的功夫便治好了自己,心中不免对这个长辈多生出几分佩服之情。
居于谷中数月,日子说不上好还是不好,除了时常想家,时常想念娘亲,林烈倒也觉得这荒山僻岭的生活虽清苦,但也渐渐适应了此处的环境,只是没有玩伴,实在寂寞的很,每日只得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他到底年幼,时间久了也渐渐感觉无趣,再加上云生待他虽照顾有加,可却是个喜静不喜闹的性子,也很少与他说话,心中越发觉得苦闷。
林烈刚来玉璧峰时身上有伤,云生也不怎的严格要求他,自打他康复之后,云生便让他白日里习武,夜里亲自给他授课,内容从经史子集、阴阳八卦、兵法医书无一不包,林烈时常心中慨叹云生博闻强识,见识不凡,若是男儿身,下得山去,说不定还真能立下惊天伟业。
“姑姑从何处学的这些本事?让烈儿好生佩服。”
温完书,林烈打了热水,洗漱完便挨着云生躺下,悄声问道。
云生忙活了一日,已经有些困倦,自打林烈来到身边,自己也变得话多起来,便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半刻。
“……这不算什么,若论博古通今,知尽天下事的本事还当属我师尊,我跟随他身边十余年只学了些皮毛功夫罢了,你父母的本事也是师从于他,师尊是我毕生最为敬爱之人……”
次日清晨,云生早早为林烈准备好早饭,布置好上午功课后,便让林烈自行操练,云生一人到屋前的小院忙活,院里栽种的尽是各种功效的药植。待忙完了,云生再去检查林烈课业究竟如何,稍有懈怠便会遭到呵斥,但到底未曾打骂过林烈。
“今日便先练到这儿,你家学的便是我雪衣派的基本拳法与入门的功夫,练武三载你已有了这样的基础,可见你父母亲没白教养你。明日起,我便教你我派入门心法,我长于使剑,日后你便也先从这样兵器练起。”
见受到表扬,林烈心里很是高兴。用过午饭,云生拿了琵琶,便到房前那棵盛放的海棠树下弹了会,又兴起舞一趟剑,虽说是剑,也不过是用桃木削制的一柄木剑。林烈在一旁观看,以前总觉得自己父亲剑法高妙,今日见云生竟也精于剑术,女子舞剑自与男子不同,少了些豪气霸道,多了几分凌厉巧妙,趁着随风飘摇而下的花瓣,云生一席白衣飘飘,剑法逍遥恣肆,颇有几分谪仙下凡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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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每月总要下山一两次,小院中的药草得以收获之时,云生便将这些药草收好,用筐盛了到山下药铺去换些银两,原先只自己一人还好,如今添了林烈,更免不了时常换些好的吃食物品给他。林烈先前央求过要一同前去,只是唯恐再惹出什么乱子,云生也一直没有应允,林烈在山上呆的憋闷,但到底也不敢忤逆云生心意。
这日云生背上竹筐,准备下山去,顺道为山下小镇的住家诊病,临出门的时候嘱咐林烈好生看好自家门户,便背起装满药植的竹筐,朝山下走去。
林烈见姑姑已走远,心想平日姑姑不仅要照顾自己饮食起居,还要在课业上严加督导,她答应母亲好生照顾自己,但他也知道母亲也是在强人所难,自己到了这里后给云生添了不少麻烦,今日便趁着姑姑不在,帮她将园中的药植修整打理一番,省下些时间,兴许姑姑还能多些时辰教自己读书习武。
夕阳西下,时辰以至傍晚。
云生回到住处,只见得满院花叶凋零的场面,再要问林烈究竟怎么回事,那孩子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云生倒也不生气,只捡起锄头,看那些还能重新栽植的便挑了出来,重新施上药肥植到土里,也不管林烈跑去了哪里,只自顾自先忙活起来。
天色渐暗,太阳已彻底沉了下去,屋外已是漆黑一片。云生坐在屋内,做了些简单饭菜等林烈回来,只这孩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还不回家,正在担心的功夫,那孩子倒自己脏兮兮的探了回来,脸上花的跟什么似的,似是跑到哪里哭过,眼睛肿的不像样子。
“姑姑你怪我吧!”
林烈边用袖子擦着脸,说话时带了些许哭腔。
云生不解,用询问的眼神望着那孩子。
林烈看姑姑似乎并未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心里更是愧疚,讷讷说道:
“我本是无心的,我想帮你……我给那些草药施肥,本来好好的,等到下午再看却枯死不少,都是我不好,总是给您添乱。”
云生这才知道事情的缘由,知道林烈本是无心之举,也未想着责备于他,只是等了他这半天才见他回来,平白担心了半日。但见他小孩子模样,满身满脸都弄得脏兮兮,早上梳好的黑瀑般的长发,这时候也脏乱的不成样子,肯定是因为内疚不知道躲到哪里哭去了。这孩子容貌本就好看,长得甚是讨人喜欢,这么一看也不觉得腌臜蠢笨,反倒是更招人怜惜了,不过样子却还是有几分可笑。
“我倒还以为是为了什么。你不懂药性药理及它们的栽植方式,便胡乱弄了一通,确实是给我帮了倒忙。”
林烈一听这话,头低的更狠,也不敢看云生,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不过你怎知我没有补救的办法,你随我来……”
说着便领着林烈出了门,云生手提着灯笼向前一指,看着满园嫩绿一片生机,鼻子里闻着淡淡药草香,林烈心里一惊。
“日后莫在蛮干,以后跟着我先把本事学好再说。你且记着,与其逃避责任,不如及时补救,看似无药可救,兴许亡羊补牢后,还能有柳暗花明的机会。”
心里稍微安慰了许多,只是林烈一眼看去,却并未发现那株赤霞七子红。那株药草很是奇特,虽只有七片叶子,却每掉落一片叶子便结一颗赤红色的果实,直到叶子尽落也便枯死了。整个花期,花冠上统共能结七棵红珠子,取一颗再种到土里才能继续繁衍生息下去。
林烈不知这植物的果实究竟有何功效,只是见云生常用它们打成药汁,拌进热水里沐浴。林烈自那之后再未见云生种过此花,只是一道阴雨天寒时,云生的脸色总不大好,穿的也格外厚实,像是特别怕冷,林烈问过缘由,云生却从不向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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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之过隙,一年之后又到入夏时节。
初夏之夜,月明星稀。
前半夜还能看到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不想到后半夜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直至电闪雷鸣,雨竟越下越大起来。
林烈自幼在父母的严厉教导下生活,本也不算娇生惯养之辈,但他毕竟生在富贵之家,难免还是娇养了些。雨越下越大,一个霹雳闪过,紧接着就是一声炸雷,林烈本就蒙着被子睡不踏实,听见这一声巨响,惊醒之后顿觉心惊胆战。赶忙从外间的小床上跳下,直冲着里间云生的床榻上奔了过来,掀开薄被,钻进云生怀里,只肯露出两只圆眼睛,惊恐的看着窗外。
“烈儿,怎么了?”
“姑姑,我……我跟你睡。”
云生不置可否,稍微往里让了让,算是默许了林烈的要求。
“姑姑……”
“又怎么了?”
“姑姑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子,烈儿看的出来,姑姑心肠最是软了。姑姑总是把好的吃的用的先紧着我,烈儿每次读书偷懒,姑姑都会说要罚我不让吃饭,可是哪次是真饿着烈儿了?平日里教我的医术药理姑姑也都是倾囊相授,对我极是耐心,姑姑虽然不说,可是你待我的好,烈儿都知道,都记在心里。”
“……油嘴。”
“才不是,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姑姑说说我爹娘的事吧,你们小时候亲厚吗?他们待你可好?”
“你父亲林玦是我掌门师兄,母亲紫凝是我师姐,当年我们几个师兄妹追随师尊身边,每人都习得了些过人的本事。我本是孤女,后被师尊收养才有了今日。……你父母亲年长我几岁,又怜我年幼,待我极好,当年我们师徒为避中原武林纷争,远离中土寻了一处佳地隐居,还记得那谷中风光旖旎景色秀丽,加之我师徒情深,回想当年着实是过了几年快活逍遥的日子……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凌烈也是困极,想着明天还有功课要做,若是再让姑姑为着这些小事操心,自己也要怄死自己,闻着云生身上的药香,觉得甚是好闻,把脸朝云生怀里埋了埋,听着云生柔和温暖的声音竟渐渐盹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