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月鹤》幻想混淆

15、狡童与言，狗官受唬

　　东方赏，俗称城主，正式的官职是这一方的县令，包括周围一圈儿的村庄，都归在他的管辖之下，是此地的父母官。
　　他家位于城东，靠着一座秀美的“檀香小山”，到了山脚下，就能够隐约闻到那种淳美特殊的芳香。这里已是凌郡最南，气候温热，山上生着名贵的“黄金之树”檀香树，其材可以制造各种檀香器具，听说县里曾经因此发过财，因此得以建立这座青石铺路，亭台楼阁的城市。可后来却因某些原因衰弱了，此县居民不得不继续艰苦劳动为生。
　　县令于半山腰的豪宅，唯有用“土皇帝之家”来形容，总之就是各种铺张。到处装饰着金色，门口的狮子非石非铜是镀金的，门楣上的牌匾上的“江左第一清官东方大人宅邸”是錾金的，影壁上“云形态豪迈昂首状貔貅兽”是绘金的，亭子的柱子、斗拱、藻井是包金的，水缸里养的金背龟，水池里游的是金龙鱼，唯一与这黄不拉几的背景色不相和谐的，是东方赏七品芝麻官大红色官袍。
　　跟夸张的是，每张窗户上和房间角落里都房子风水化煞金元宝，真正的是俯拾皆是，可这与府外略有败落，完全比不上凌郡其他两大城市的街道状况相比，十分不和谐；再看看这肥骨隆冬，大腹便便，闲着没事干来接待他们的县官，相比之于城百米外面黄肌瘦辛苦忙碌的农民，百般不和谐。
　　一杆孩子都是见过市面的，没被迷眼；懂得良莠的，一下子齐齐用鄙视的目光盯着东方赏。东方赏鲇鱼须一颤，不解又惶恐地问李浓华：“这是怎么了，为何都怎么看着本官？莫不是对这里不满意？”
　　月炎心直口快：“当然不满意了，你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上之盟眼疾手快地将笨蛋炎的嘴巴蒙住，月炎用愤怒如火的眼神表示：干嘛啊，你该不会与他同流合污吧？
　　这一“蒙”的动作自然是造成了月漓的失衡，好在他有“不倒翁”神功，懵然地一个站定之后，随便找了个金柱子抱着继续“人生大事”。正随时随地读书的熏儿，见之抹汗。
　　阿盟斜眼警告：你别冲动，我们还要住这儿呢。
　　月炎呜呜表示抗议：我不要住这儿！放开我让我走！
　　东方狗官愣乎乎的，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阿炎，斗声道：“这大胆……（是想说本官是贪官吗）的公子哥儿是有什么意见要提出吗？怎么被蒙住嘴巴了，我还想听听他的意见呢！”将奴颜媚骨一词表现得活灵活现。
　　少年阿盟，灵眸一转，计上心头，“他想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但是阿炎这个孩子不善于表达，不如我这个义兄帮他说了吧。小辈我因个人志趣，略通风水之术，我觉得您这宅子的风水特好，化煞招数也很多，铜鎏金狮子、招财金元宝、催财水缸、化煞水精、偏财貔貅……可谓面面俱到，相比大人您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可唯有一样你做错了。”
　　这样侃侃而谈的自信少年吸引了所有人，连呼呼中的月漓也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睛。
　　“是什么？！”狗官赶紧问，这对他而言可是重大问题！
　　上之盟对妹妹伸出了手，熏儿领悟，随即给了他一把水墨纸扇。
　　他笑得眉眼弯弯，摇摇纸扇，娓娓道来，：“您相必也知道‘山主贵，水主财’，风水最重要的就是山势和水势，用对了就令宅子大吉大利，用错了反生凶恶。您家里利用水池、水缸、假山流水等进行了补水，可是您注意到了没有，你刚家的出水口的流向？是不是入水为东南，出水为西南呢？”
　　桃花狭眸那么美，浑不似乳臭小鬼，东方狗官愣了愣神，信以为真，“诶诶，确实有怎么一会事儿，怎么了这有问题吗？”
　　李浓华暗自头疼，这个儿子，让他读点兵书要闹得鸡飞狗跳，什么玄书异志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他术不专攻，不喜钻研，嘴皮子虽耍得利索，其实他自己根本也没完全懂，左右不过忽悠人的。
　　阿盟少年自信满满，“当然有，我大雲地势西高东低，根据风水圣书《玄风圣水经》之论，入水口应该在西、西南、西北等方位，而出水口为东、东南，若是做到了就是‘开门放水’的阳宅，可以聚宝纳福，若做反了那就是……阴宅，”他邪恶地重重点头，“可以招祸惹鬼，东方爷爷您可是要当心点那，毕竟住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阴鬼的气什么时候就养足了。”
　　县令吓得脸上惨败，他做了这么多改变风水的小伎俩，自然是对此深信不疑，不过他首先关心的还是，“那是不是连招财也要变成损财啦？”
　　熏儿点点头：想不到哥哥也有像教书先生时候的样子，倒是跟师父有点形似。
　　白玉衣冲阿盟挤眉毛：好样的，不愧是我徒弟！
　　阿炎无语：这样胡说八道你也信？
　　阿漓：呼呼～
　　阿盟少年目的已经达到，懒得纠缠，信口敷衍：“大概吧。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进钱少了，每次遇到向人收取报酬的时候，都遇到很多阻碍呢？是不是周围的人对你抱怨越来越多，似乎见不得即增长自己的财富呢？如果是的话，节哀吧，这个逆行的恶劣风水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县令心不在焉，魂不附体，匆匆跟一杆贵客道别：“请各位先到我为你们准备的院子里休息，我稍后就来，多有得罪，请多包含！”甩着丫子，拖着肥体，吭哧吭哧地跑了，一半仆人连忙跟上，另一半则留下来招待客人们。
　　等到了同样金色的院落里，白玉衣（月炎月漓的母亲）就豪迈地挥挥袖子屏退了那些仆人。
　　白玉衣很江湖气地坐着，拍拍椅子示意上之盟坐下，他坐下后，她很感兴趣地问：“徒儿，你丫的知道很多事情嘛，你刚刚说的是真是假，从实招来！”
　　阿盟一龇牙，“当然是骗鬼的啦！你们可别信以为真了。”
　　“哥，你别打马虎眼，说清楚点儿。”熏儿也被哥哥以假乱真的说话给糊弄到了，毕竟从逻辑上都是说得通的。“他的风水之水到底有没有用错？”
　　“用错？”阿盟懒洋洋地四仰八叉在太师椅上，“哪儿错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是你自己说出水口入水口反了的啊，因为大雲地势西高东低……”
　　阿盟打哈欠，让头挨着趴在桌子上的月漓，昏昏欲睡，“一般而言的确是如此，但是也不想想这屋子是在南半山腰上，应该是东边高才对，出水口自然是西南为好。他家风水师傅只要不是笨蛋，怎么会没想到呢？”
　　“那你怎么知道他钱财少进，最近很苦恼呢？”
　　阿盟苦脸，阖起眼睛：“妹，你怎么越读书越傻呢？这贪官压榨当地百姓已久，才有这般土豪，乡民怎么会没有意见呢？肯定会有抱怨和冲突吧？给狗官默哀吧，说不定那天就给某农民给宰了。”
　　熏儿鼓鼓脸，摇摇身，有些羞，拿出医术盖住了脸。
　　阿盟少年说完似乎就睡着了，坐在对首的李浓华优雅地喝下一口茶，掩上茶盏，淡淡道：“之纯，把你哥哥叫起来。”
　　阿纯一惊，心知阿母这是要教训哥哥了，虽然同情哥哥，但是自保果然更为重要点，阿纯还是温柔地推动阿盟，将他唤醒。
　　“干嘛，叫我去房间里睡？也对，睡房间才舒服。阿漓，我们一起睡去。”阿盟说着就扛起阿漓，往堂外走。
　　“回来。”李夫人冷声。
　　阿盟骤然惊醒，他可还没到月漓嗜睡的程度，明确感觉得到母亲的怒杀之气，顿感不妙，忙乖乖转过身，讪讪道：“娘，我错了。”
　　李夫人肃容：“你错哪儿了？”
　　阿盟哪里知道，胡乱猜，“阿盟不该欺负一个大人。”
　　李夫人肃容：“谁说的，吓唬一个不合格的官僚，很好很正义。”
　　阿盟苦恼：“阿盟不该对人笑得太诱惑。”太帅也是种麻烦啊。
　　李夫人轻蔑：“嗯，的确有点，但你才十岁，诱惑得了什么？”
　　阿盟百思不得其解：“娘，阿盟真不知道到底哪儿错了。”他斜着眨眼试图像比较能猜的妹妹使眼色，可惜她正在对着光看书，津津有味，丝毫不知哥哥的难处。
　　白玉衣见儿子靠着徒弟睡得辛苦，就对阿炎说：“把你哥哥扶到屋里。”
　　阿炎撇撇嘴：“这事儿应该让下人来，凭毛本少爷做？”但还是利索地将将哥哥拉到自己的身边，牵着他走出去，阿盟变走边睡，俩人看起来跟湘西赶尸差不多。
　　李夫人和儿子僵持，白玉衣劝慰：“华华，你也别苛责他了，我觉得他也没做错什么。”
　　李浓华浅叹，“我是气，这家伙走旁门左道，怎么能将风水之术铭记在心呢？莫不是将来披甲挂帅的时候，还能够凭借金元宝避凶？”
　　熏儿在一旁低声插嘴，“照那理论，的确有可能。尤其是山势水势，若往大了用，就是阵法，前古第一智将诸葛亮，其实也是名风水大师。”
　　李浓华不置理女儿：“莫要相信那些无凭无据怪力乱神的东西，做人要实际。”
　　上之盟摸摸脑袋：“我也没有相信啊，只是曾经看到过了，纯粹觉得好玩儿罢了。娘请放心，阿盟很实在，信的不过是爹娘和父母，不信天不信命，更不信鬼神！”
　　李浓华骤然黑脸：“你姓你那渣爹？”
　　阿盟一瑟缩，指天发誓：”没有，刚那说得太顺口，阿盟心里只有娘没有爹！爹什么是什么，可以吃么？“
　　李浓华叹气，挥手：“你下去吧，好好睡一觉，路上你太兴奋，恐是累坏了吧？”
　　“是，娘！”阿盟如释重负。
　　李浓华看看身旁书呆模样的上之熏，夺了她的书，责怪：“虽然你好学是好，但若你成为了一个榆木美人，那可是浪费了这天赐容颜。你也回去睡一下，养养精神。”
　　“是，娘。”熏儿恋恋不舍。
　　“还不快去？不准偷藏了书，在被子下偷看，我一会儿定时不时去巡。”
　　“哦……”熏儿垂头丧气。
　　然后厅堂里就只剩下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阿纯愣呼呼，发现就自己一个了，还被阿母冷漠地注视着，登时肝颤追上去：“姐姐，我也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