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梦》香溪河畔草

52、一米阳光

　　目送康熙一行人走出慈宁宫,我回头虔诚的看着老佛爷说:“老佛爷您有事，请尽管吩咐民女，只要民女力所能及，没有不尊从得。”

　　老佛爷慈祥的看着我：“哀家以后就叫你思盈吧，你也自称思盈，不要民女来民女去的，听着别扭。你的秉性很对我老婆子的脾气，以后有空多到慈宁宫来窜窜门子，陪我老婆子说说话、解解闷、可好？”

　　看着亲言细语的老佛爷，我心下十分感动，她贵为国母，完全可以命令我来陪她，她却用商量的口吻，更显得的她高贵慈祥。她对十三的维护，是一种没有功利的纯粹的亲情流露。让我对她由最初的敬重，变成了现在好象对亲奶奶一样的襦慕之情。仿佛她就是我的血肉至亲一般。

　　我脑中思绪飞转的同时，人已经跪在当地，我诚心诚意的说：“承蒙老佛爷不嫌弃，就是思盈天大的福气，老佛爷什么时候想听思盈说话，派个人传个话就是了，思盈随时都有空。”

　　老佛爷笑眯眯的一抬手：“起来吧，真是个招人疼的丫头。我可听说你忙的很，要忙着赚钱、忙着帮人，要照顾老的、还要安排小的，真的还有空闲陪我老婆子说话吗？”

　　老佛爷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肯定是小十七多嘴多舌，心里暗自责备小十七这个耳报神，他还真是八卦。

　　小十七尴尬的看着我：“我不是有意的，我说漏了嘴。”

　　老佛爷接着说：“以前光听十七说，思盈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善良，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我从你的话里听出来了，你喜欢十三阿哥，对吧。”

　　被老佛爷看穿了心思，我慌忙着跪下谢罪，在皇宫中被人看出心思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皇宫之中常常会有小宫女离奇死亡,其实是被人为处死,原因无他,对主子有了非分之想，又倒霉的被人发现。

　　老佛爷说：“你别怕，哀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的人品操守，哀家信的过。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你说的不错，十三的婚姻，他自己做不了主。你不在旗也是个障碍，以十三目前的情形，也不适宜提这个事情，只能慢慢来。不过，也并非无法转圜。你放心，但凡有一丝机会，我也不会委屈了十三。”

　　我叩头谢恩：“谢老佛爷抬爱，思盈感佩莫名。”

　　老佛爷对小十七说：“思盈以后如果有东西要送到冷宫，你只管带进来，有人阻拦，就说是奉了我的懿旨。”停顿了一下，老佛爷又颇有感触的说：“唉，都是可怜人啦，我以后会过问她们的事情。”

　　小十七扶着老佛爷笑嘻嘻的说：“孙儿就知道，老佛爷最是心善了。不过这事跟老佛爷没有关系，都是那些奴才们不好。”

　　老佛爷笑着用手一点小十七的脑门说：“你呀，别光给你皇阿奶灌迷汤，你说让思盈唱小曲给我听，还没唱呢，如果不好听，小心我罚你！”

　　小十七胸脯拍的山响：“这个请老佛爷放心，我保证老佛爷听了绝对不会失望。思盈，你快点唱一曲给老佛爷听听,让老佛爷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老佛爷却笑着说：“你这个小十七，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哀家今个累啦，改天吧，哪天我想听了，再叫你们来。小十七你送思盈回去吧。”

　　我走出慈宁宫，心情超好，困扰我很久，觉得千难万难的问题，今天一并解决了。看来，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我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嗅到了春天的气息，真想放声歌唱。

　　小十七跟在我后面说：“思盈，你不会怪我把你的事情告诉老佛爷吧？”

　　我真想亲可爱的小十七一口，想到他已经成年了，又忍下了，我笑着一挥手说：“不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我现在郑重的说一声，谢谢你，十七爷。”

　　我边说，边对小十七深施一礼。

　　我与小十七笑嘻嘻的往神武门走去，因为小十七让他的随从赶着娘娘的马车在宫门口等我们。不料八、九、十、三位皇阿哥也结伴向这边而来。

　　我一见美人九,就知道,今天又免不了一番口舌之争,在此是非之地,最好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我打定主意,不管美人九今天如何找茬、挑衅，我都要极力忍耐,以理相待,让他无法发挥。

　　小十七与他的兄长们打千见礼，我也上前向他们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十霸王大声嚷嚷着：“我说小十七，眼看到了年关，你不好好的准备过年，跟着这个丫头片子疯跑什么呀？还不带眼睛，一头撞上皇阿玛？”

　　小十七笑嘻嘻的说：“看十哥说的，我哪里是疯跑，我正经办差呢，这不宓母妃要见思盈姑娘，让我给带路来了。”

　　阴柔美人九阴阳怪气的发话了：“哟，看来我们的岳大小姐是越来越有本事啦，勾搭着几个阿哥还不算，还搭上个得宠的娘娘，现在又来迷哄老佛爷，你胆子还真不小，什么事情你都敢插一手，你很得意是吧？你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是不是老四？”

　　这个臭老九，说话还真是龌龊。当然，他要是不龌龊生事，他就不是美人九了。

　　我偏不生气，还恭恭敬敬再给阴柔美人九行个礼：“请恕思盈愚昧，九爷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宓娘娘要找我问话，我敢不来吗？您老是知道的，在这个北京城里，人人都比我大，我一生斗小民，我是谁也不敢得罪。得意就更是无从说起，我既没升官，又没发财，我有什么好得意的？至于你说什么四爷教我，我就更听不懂了，还请九爷一一明示。”

　　所谓礼多人不怪，我说完，又对着美人九深施一礼，静静的看着美人九，一副等着受教的虔诚模样。

　　八爷对我空手一扶：“思盈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九弟跟你开玩笑的，请起来说话。”

　　我起身后故意一本正经的看着美人九问：“是真的吗？原来九爷跟我开玩笑的,唉，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我真的有什么错处让九爷拿住了。”

　　美人九气愤愤的还要说什么，被八爷拦住了。

　　十霸王大咧咧的说：“我还真是佩服你个疯丫头，你还真的厉害，讲个什么养马的故事，满口的弯弯饶,什么失散、石三、你实际上就是想让老佛爷过问老十三的事情吧。这事你还真是找对了人，老十三的事情除了老佛爷谁也不敢提，这下好了，看来，老十三这个倒霉蛋很快就会被皇阿玛放出来了。哈哈，年宴上，不愁没人拼酒了。”

　　十霸王的一番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平时以为他神经大条，不料他却对此事如此的敏锐，一箭中的。谁都知道他与十三不对盘，他却希望皇上能够放了十三。这一切足以说明，十霸王是个真性情的人。

　　美人九冷眼不满的盯着十霸王，就在他要发飙得当口,小十七欢快的喊了一嗓子：“胤礼见过四哥、十四哥、二位哥哥吉祥。”

　　四爷与八、九、十、三位相互见礼后不善的看着我：“皇上刚刚才责罚了你，叫你不要满世界乱晃悠，你怎么还在这晃荡，不回府去？”

　　小十七真不错，连忙为我辩解：“我刚要送思盈回府，在这见到八哥他们，正在见礼，完了就送她回去。”

　　冷面王说：“小十七你回阿哥所吧，这猴冷的天，一会儿当心冻病了。思盈，你搭我的轿子回府。”

　　我心下吃惊，口里唯唯诺诺的说：“思盈不敢，这不合规矩，思盈怎么敢坐四爷的轿子。”

　　冷面王说：“不坐轿子，难道你想走回去？”

　　我看着小十七，希望他用娘娘的轿子送我，可恨，小十七却不再看我。

　　十四爷打着哈哈：“你与小十七连娘娘的轿子也一起坐过了，现在却不敢搭坐四哥的轿子了？”

　　十霸王也来凑热闹：“是呀，什么规矩不规矩，要不，你搭坐我的轿子，我送你回府？”

　　这些可恨的阿哥，一个二个拿我开涮，我还的谢谢他们。

　　我对十霸王行礼称谢：”谢谢十爷好意，不用了，思盈搭坐四爷的轿子就好。”

　　我忐忑不安的跟着冷面王坐进轿子，冷面王的轿子布置的可谓舒适豪华，丝绸的幔子，坐凳也用了上好的丝绸裹棉包，有扶手靠垫，与现代的沙发异曲同工。

　　我以为冷面王会罗嗦我几句，不料冷面王上轿后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我偷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找麻烦得意思，就放心的撩开帘子向外张望，冷面王忽然咳嗽几声，吓的我慌忙放下帘子，缩在轿门口不敢再动。

　　第二天一大清早，小十七就到了紫竹书屋，我怪他昨天见死不救，故意对他礼仪有加，却言语疏离。

　　小十七热络的与我打招呼：“嘿，思盈，我一早来看你，够朋友吧！”

　　我恭敬回他说：“是，十七爷十分讲义气。够朋友的很！”

　　小十七一个劲的解释说：“思盈，你不要这样，你说过的要把我当朋友。长兄如父，何况是我四哥？你说，我哪有胆量去与他较量？再说，我知道我四哥不会为难你。”

　　我走哪儿，他就跟哪儿罗嗦，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得样子。

　　见我不以为然，他竟然翻旧帐：“哼，不是我向老佛爷引荐你，你能有机会鼓动老佛爷让皇阿玛答应放十三哥出来吗？过河拆桥。”

　　我哭笑不得的说：“我英俊的十七爷，你没搞错吧？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们才是血肉至亲。应该是你感谢我才对。”

　　小十七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尴尬的一笑：“算我没说，好不好？”

　　让小十七这样跟进跟出也不是个办法，我决定放弃生气，认输的问他：“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吧！”

　　小十七见我问，得意的一笑：“可不是我要找你，我是奉旨办差，来问问你，你准备给老佛爷表演什么节目。”

　　我不信的问：“奉旨办差？难不成昨天老佛爷又召见了你？你不会是假传懿旨吧！”

　　小十七说：“昨天老佛爷当你面说，改天要听你唱曲儿，你不会以为老佛爷说着玩的吧！我是怕你唱的不好，砸了我的招牌，才做好事来监督你练曲。你别以为小爷我是没事的闲人。”

　　小十七一本正经，我也觉得他说得的确不错，老佛爷说了改天要听我唱小曲,别说她是太后,就是她是寻常人等,就凭她昨天那样明里,暗里维护我、帮助我，我也心甘情愿的为她表演，逗她开心。所以，是有必要好好筹谋一下，免得临时出状况。

　　我认真的想了一下说：“要不我下次再给老佛爷讲几个笑话吧，我讲笑话可是一把好手。”

　　小十七马上否定：“不行，不行，老佛爷说啦，要听你唱曲儿。”

　　我抱着膀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可只答应说进宫陪老佛爷说说话，唱小曲可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

　　小十七一听急了，打躬作揖的对我央求：“好思盈，你可别不管，那样，我就下不来台了。要不，我陪你一起？我们给老佛爷唱梁山伯与祝英台吧。”

　　我立马反对：“这快要过年了，给老佛爷唱悲剧不是自找霉头吗？”

　　小十七催我：“你别光说不行，你快点想想辙，看到时候唱什么曲儿吧。”

　　我看着小十七说：“我想到了一折戏，但是，必须有很多人一起表演才行，可惜没有那么多人，没办法了。”

　　小十七马上拍着胸膛说：“只要你能让老佛爷喜欢，要多少人我都替你找。我也可以亲自参加。”

　　我让小十七向宫中的供奉戏班借皇帝、公主、驸马、宰相、一品大员的戏服备用。

　　我组织排演女驸马，我扮演女驸马、小十七扮演皇帝、李卫扮演宰相刘大人、二丫头演公主，小满演张少民。我本来是想让小鱼儿兄妹也参加，可他们死活不干，我只好作罢。

　　小十七很快搞定了一切。但是，康熙答应放十三的事，却一直没有消息。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我偷偷去十三府门前溜达了一下，十三府一如既往，冷冷清清，没有丝毫的喜气。

　　我在门口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了小喜子，我问他十三府是怎么回事情，干吗冷冷清清的，不像个过年得样子。

　　小喜子说：“爷从不管这些事情，往年都是福晋们张罗，今年两位公主与爷接连出事，福晋也没了心情张罗了。”

　　我对小喜子说：“这可不行，你们爷是天皇贵胄，只有国殇才能不张灯结彩。我知道你们爷心里不痛快，但是，你们府里没有一点喜庆之色，老佛爷，皇上会多心，以为你们爷故意触他们的霉头。”

　　小喜子一听着了急：“姑娘你说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马上去办，你跟我去采办一切必须的东西，我只负责采办出银子，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我与小喜子采办好一应物品，用大马车拉到十三府门口，小喜子进去找来一帮丫头小子，挂灯笼，拉彩带，糊门神，一刹那，冷清的十三府门就变得喜气洋洋。

　　十三福晋大概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盯着我看了半天，我在她快要走近我的时候，快速催促小喜子搬完了车上的东西，逃跑似的打马离开了。

　　我不知她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有时我觉得欠她的，有时又觉得我并没有对不起她。总之，我没法面对她。只好逃跑。

　　小十七几乎是天天要来紫竹书屋泡一阵子,我一边忙着排练节目,一边等十三的消息,今天已经是阴历腊月二十九了,康熙还是没有丝毫要放十三的意思。看来，康熙的气还没顺过来。我是枉操了心事。

　　二十九的这天下午，小十七兴高采烈的来传话说，老佛爷让我们三十的上午去慈宁宫为老佛爷表演节目，因为上午康熙帝与众位后宫娘娘一起聚会用餐，下午才到慈宁宫与老佛爷请安，所以，老佛爷上午很空闲，想让我们去陪她热闹热闹。

　　我本来还以为，老佛爷已经忘了这茬了，没想到老佛爷会在除夕的时候想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