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渡魂司大人》素笔执火

9、清霜第九

　　“这是我的床榻，是不是比杨守戚的舒坦多了？”他问道。

　　我有些生气，翻下床，四处找鞋，可顾曲又说了一句：“刚刚你拉着我的手，一直说什么，不要走，不要走……”

　　我顿了顿道：“我梦见我哥哥了，他失踪很久了……”

　　我在想着，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没想到，他接下来的一句，我更加心塞，他说：“刚刚，你牵的是杨守戚的手……”

　　我怔了怔，想着少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却分明感到方才顾曲话里的失落，他随即又转为不痛不痒的表情问道：“你哥哥，去了哪里？”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顾曲点了点头道：“你一定饿了，方才流川他……”

　　我身子一震，自嘲道：“是我胆子小……”

　　顾曲本想说什么，青凤却阴沉着一张脸过来道：“少主找你们。”

　　顾曲见她一副禀完就走的架势，忍不住道：“自从你进了潋月阁，她就满身醋味，生怕你抢了杨守戚……”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她喜欢杨守戚，前前后后几次，你又离杨守戚近，她不气才怪呢。”

　　我略显尴尬道：“什么是喜欢啊？”

　　“喜欢？！”顾曲看了看，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就是你天天想和他在一起。”

　　“那我也有喜欢的人……”

　　“谁？”顾曲双眸一亮，凑上前道。

　　“就是城门口那家包子铺的老板，我就天天想和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就每天都有包子吃了。”

　　顾曲摸了摸我的额头，嘀咕道：“扇子，你没事吧……”

　　我以为他不解，回道：“就喜欢的人有点多，小巷口那家卖绸缎的，我也喜欢。”

　　顾曲听完，突然猛咳几声道：“走，去重华轩！”

　　我穿了鞋，跟上他的步伐。

　　我再一次进重华轩，比先前几次都要紧张，少主从未召见过我，此次所谓何事，我不得而知。

　　“少主，人到了！”青凤躬身道，言语有些淡然。

　　“你愿意留下吗？”少主看了看我，语气温和道。

　　顾曲没说话，我以为少主说的留下，是潋月阁，于是赶忙点了点头。

　　“少主，弋风楼……”一向懂规矩的青凤，突然神色张皇道。

　　“你们下去吧，沈珺扇留下。”

　　少主没有理会青凤，顾曲本想领我走，听他这么一说，只是轻轻拍了怕我的手背，让我安心，我点点头，以示回应。

　　“多大了……”声音悠悠响起。

　　“十四。”我回道。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少主声音温厚，暖如春风。

　　“就剩我一个了。”我回道，仍旧低着头。
　　“你……”少主本想说什么，却突然止住了声，我微微抬头，却见他捂着胸口，眉头紧皱。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青凤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千钧一发的时候冲了进来，顾曲也紧随其后，见这般情形，他忙上前扶住少主问道：“杨守戚，你怎么样？”

　　少主此时已经双目禁闭，瘫软在顾曲怀里，脸色苍白，我本想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代劳的，青凤狠瞪了我一眼，从顾曲手里扶过少主，缓缓往离去。

　　“少主他……”我追着顾曲出来，想一解疑惑若不是我眼花，方才少主的发丝已经微微成了银白色。

　　“灵石。”顾曲喃喃自语，仰天望了一眼，随后低下头拍了拍了我的肩道：“不用怕，他没事！”

　　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夜里的时候回了芳华轩歇下，这些日子，我总在做一个梦，我梦见哥哥回来了，他离我很近，我却总是触碰不到他。

　　少主自从那日昏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没有进重华轩一步。

　　那一晚，我半梦半醒间，脖子上一阵突然冰凉，又有轻微的刺痛划过，我睁开眼，青凤正恶狠狠地看着我，手中的长剑不偏不倚抵住我的喉咙。

　　我原想坐起身，全身却使不上劲，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眼里的恨意愈来愈浓。

　　“沈珺扇，别怨我，待你我黄泉路上相遇之时，再算清这笔帐吧！”说着就要刺下去。

　　我双眼一闭，只待死期将至，唯一遗憾，就是不知道少主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醒来，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牵挂他，像是我命里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那柄剑迟迟没有刺下去，眼前像是有什么晃过，我睁眼，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立在我的面前，我仿佛听见有水声滴落，滴滴哒哒溅了一地。

　　青凤的眼里满是惊恐，噗通一下跪下，声音颤抖：“少主！”

　　我看见少主单手紧紧抓住剑身，鲜血淋漓，他满头银发，面无表情看着青凤。
　　“少主，三思啊！那本该就是属于您的！”青凤双眼含泪，趴在他的脚边哀求道。

　　少主仍未回答，双眼合了又睁开，气息很是微弱。

　　“杨守戚！”顾曲闻声跑了进来，见了这一幕，也有些不知所措。

　　少主微微合眼，倒了我的身旁，那是我头一次，清醒着离他这么近，可我莫名地难过，少主倒下时，身子很轻，像是病重很久，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

　　青凤见顾曲进来，杀红了眼一般朝他刺去。
　　他本就没防备，好在身子灵活，剑走偏锋，没有伤着，可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道：“青凤，你是不是疯了？！”

　　青凤仍不罢休，一招接一招，顾曲一直在闪避，就是不还手。

　　青凤急了眼，怒道：“顾怀信，我不杀了她，少主就会一直这么痛苦下去，眼下不是你该救济苍生的时候！”

　　我听得清楚，却不知道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活着，少主就会痛苦？
　　我又望了一眼少主，他睫毛轻轻合着，就那么安安静静躺在我的身边，胸前衣衫还未理整齐，微微袒露着洁白的胸膛，我费力地伸出手来，颤抖着去触碰他的发丝。

　　顾曲和青凤依旧对打激烈，我的手掌却不由自主地由发梢，缓缓移至少主的脸庞，只是还没来得及得逞，听见又脚步声近前，我慌忙缩回了手。

　　“少主！”我看见陆先生走进屋内，慌忙地闭上了眼，我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至少，在没有想好之前，我什么都不想说。

　　我能感觉到，陆先生不费吹灰之力将少主抱起，没有过多的停留，匆匆离开。

　　我再睁开眼时，顾曲已经静静斜靠在一旁的柱子旁，他眼里的心疼一晃而过，而我却瞧得仔细，勉强支撑起笑脸问道：“你和青凤说的是什么？”

　　顾曲有些不高兴，语气也很冷淡道：“扇子，你别问了！”

　　我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道：“灵石是什么？”

　　顾曲听完，突然声嘶力竭吼道：“你是聋子吗？我让你别问了！”

　　说完，拂袖离去。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变轻，直至消失，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留下泪来。

　　片刻之后，床前半探出一个脑袋，流川闪着乌黑的大眼睛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忙擦干了眼泪道：“姐姐没事！”

　　“姐姐，昨天我去了弋风楼。”流川跳上床沿，手上抓了几条小鱼干，正吃得津津有味。

　　我心神恍惚，随意问了一句：“去那做什么？”
　　“那婆娘说少主的灵石有异动，还说什么你身上有……有”，流川抓了抓脑瓜道：“我想不起来了。”

　　“谁跟你说的？”我突然紧张起来，虽然我不知道灵石是什么，可顾曲方才分明说了这二字，待我再想细问时，他又无缘无故发了火。

　　“京墨带我去的，她还把鱼干给了我，不过我们偷听，又怕被发现……”

　　“你可以帮我去看看少主吗？”我问。

　　流川稍稍犹豫了下，面露难色道：“那婆娘，不让我们靠近重华轩，上次顾曲去也被挡回来了，跟守着自己夫君一样……”

　　“你从哪里学得这些油腔滑调的东西？”我没好气道。

　　“姐姐，你生什么气，那婆娘把少主当夫君，难不成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脸突然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想起祖母说过，夫君是未来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之人，少主是我这辈子都会仰望着的人，如暗夜星辰般，遥不可及。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少主了？”

　　“别瞎说，没有的事！”我回道，心却跳得慌，我同少主的接触很少，可是每一次接近，我就觉全身酥软，走不动路，哪怕多看他一眼，也心满意足。

　　“我师父说了，你们女人总是心口不一，嘴里说着没有，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我伸手想拧他耳朵，他却飞快地跳下床去没了踪迹。

　　我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那么一幕，顾曲从来不会发火，可这次却是被触碰到了什么，我想了想，还是去弋风楼探个究竟。

　　夜深露水重，幸而众人都往重华轩去了，连弋风楼的两个看守也没了踪迹，我蹑手蹑脚，顺着旋转的木梯，缓缓而上。

　　先前，青凤从弋风楼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我想着看能不能从中寻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弋风楼内，只有几盏油灯，微微亮着，放眼望去，除了书简，再去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