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传》散香

7、第六章 巧遇珞瑛

　　月余时光在充盈的学习中度过，礼法、天文、地理、历史、治论被几个头发胡子花白的神官填鸭似的塞到脑子里。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资质已经可以算得上绝顶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看一遍就记牢了，没有弄到崩溃。

　　其实这些东西，很多在我的脑海里都有残影片段，似曾相识。我越发确定了，成为‘祭雪’之前，我确实就是廉贞君，也许就是那个倒霉的旭光帝释杞风的星辅。只是为什么我会死在九刃山，为什么没有归位天界星宫却不得而知。越是拼命回想，头就越痛。

　　再次走出离天宫时，已经是四月初。记得来时依旧是一树枯丫的樱树，徒然燃烧出一树如火的樱花。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措手不及，只惊诧地着看那团绯红在眼里荡漾开来。我吩咐内侍让我下了轿，留守原地。

　　踩着刚下过浅雨后那略湿的青石路上，呼吸清爽得带着泥土芳香的空气，慢慢向花茎深处走去。似假还真的造景庭园内飞瀑直落溅起水气，初春宽广的宫院，被重重树冠掩盖，总见不着天日，显得有些湿凉。

　　一道围墙忽然阻隔了我的去路，当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该原路返回时，围墙另一头响起了琴声，天籁般不绝于耳的美妙声响吸引了我的注意。

　　透过围墙的漏窗，果见一妙龄女子趺坐于琴前，身着杏黄色宫装，头戴金凤发冠。光是那纤细苗条的背影，便能勾引人无限遐想，更不要论其的面容是如何的精致美丽了！她是谁？

　　后宫原本该有佳丽三千，但今锦帝洁身自好并无多少嫔妃，更有传言，自四皇子——释圣梵出生后，他已再无让嫔妃伺寝。而这位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打扮并非一般宫女可比。我心头一凛，莫非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珞瑛公主’？

　　突地，淙淙宛若流水的调子骤乱，那宫装少女‘哎呀——’地叫了声，纤柔的十指被忽然崩断的琴弦所割伤。身旁的宫女慌乱得拉过女子的手，掏出一方手绢心疼的包裹着。

　　“公主，弦怎么忽然断了呢！莫非有什么不祥！”

　　谨帝惟有四子一女，那宫装少女果然是珞瑛公主。只见她轻轻摇头，柔柔的说“弦断只因为有人偷听。”

　　“是谁在那里！”宫女呵斥。

　　没有想到珞瑛公主的琴技超凡至此，连有人偷听琴声都能察觉到。我没有忽略侍女的叱问，恭谨地答道：“路过此地，忽然被优美的琴声所吸引，并未想打扰到公主弹琴，请公主海涵。”

　　“胡说，这方圆一里都是公主粞凤宫的地盘，外人怎可进入，大胆贼人欲予何为……”侍女还正训斥我，却被珞瑛公主挥手阻止，清冷优美的嗓音说道：“来者是客，既然来了，不如到本宫殿里一聚如何。”

　　我沉吟的看着她的背影，实在好奇这个独得谨帝宠爱的公主到底是何许人。“可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进来，不懂穿墙之术啊。”

　　宫女噗嗤一笑，说道：“西北方有一偏门，你从那里进来便可。”

　　“谢谢姐姐。”我甜甜地回答。

　　好一个绝色美人啊！如云的黑发柔顺得贴在身上，象挂了一溜黑色的瀑布。脸盘清丽如芙蓉出水，天然去雕琢。弯弯的柳眉大大的杏眼，看起来总是带着笑，眼波柔似秋水，如娇还嗔。

　　终于明白为何别人看到我时，眼中总带着一丝惊诧和欣喜，当看到美人时总会这样。

　　我打量她时，她也在看着我，只见她悠悠一叹，说道：“我前日总觉得二皇兄过于夸张，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未免有些不及啊！本宫今日才得知什么叫‘秋水为神，玉为骨”不想竟然应在廉贞君身上，要是再过两年卿成长，珞瑛若还被人叫为‘天下第一美人’，怕是要羞愧了得无颜见人了。”

　　“公主过谦了，廉贞怎能与公主相比。”我淡然一笑，回答道。

　　宫女为我准备了软垫，收了玉琴。我虽心急，却也不能不识好歹拂了公主好意，坐在她下首。

　　“廉贞君一头银发，不知可有翼族血统？”

　　我一愣，传说中翼人多为银发，鲛人则为蓝发。人族中银发的确实不多，王族和星辅一般都是黑发。

　　“不，廉贞确实没有翼族血统。”

　　珞瑛公主神色间淡淡的失落，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无法让人捕捉。

　　宫女送来一套别致的青莲茶具，珞瑛公主煮起茶来。只见她素手纤纤与青色茶盏相衬，更显得晶莹玉润。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滞阻。像是早已习惯这种繁琐而又消磨时光的雅致消遣。

　　栖凤宫的布置也极其素雅，冲淡了宫廷所特有的奢侈，庄严。香居，名茗，悠闲……一件一件细细数来，构成了安逸的内宫生活，人生所图不外如此而已。

　　我手持茶盏，轻轻吹开水面上涨放的一朵朵白色的香花，稍稍抿了一小口，已是口舌生香，回味无穷。

　　珞瑛公主手持茶具专心煨火煮茶，自己一口不喝，倒是全心为我服务。那双不时看向我的双眼带着浓浓的笑意，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访客，今日得见廉贞君自是万分欣喜，不若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请福总管送您回去，可好？”公主淡然地说着，手里的茶具没有放下。

　　我听了心里却暗惊，我虽是女子却是外臣，于礼法不符，她怎么能这么草率的留我住宿，不怕日后招惹闲言闲语？再说，我月余未见释天梵，实在是很想早些回去。

　　正待开口拒绝，只见她又说：“廉贞君莫怪，今日我这不只有你一个客人，他对廉贞君也是神往已久，只是总找不到机会相见，若他知道你到我这里，我没有留住你，定要被他怪罪。廉贞君，能不能给我一个薄面？”

　　“既然公主这么说，我怎么忍心让公主失望呢？只是还有人在宫墙外还有人等我……”心里暗自苦笑，不论是这位公主和那位客人，恐怕都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她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只是外面等候要将我送出天命宫的内侍不知道怎么办好！

　　珞瑛公主掩口笑道“放心，我早让小晴打发他们回去。”

　　原来还没有取得我的同意就早已自做主张了，典型的皇室作风，公主看似柔弱也是一个有主见很强硬的人。这样一个人一旦认定某事，就绝不为之动摇的决绝，让人心寒。我不动声色打量她。

　　她笑语盈盈，妙语如珠。和她说话，尤其让人如沐春风。我早听说她在众位皇子皇女中独受帝王宠爱，原本还以为是因她身为唯一的皇女的缘故。其实她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一见令人难忘。

　　“珞瑛皇姐……我来了，你在哪？”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急速的向这边靠近，那清亮的声音显示来者不过是一个不是太大的少年。

　　诧异的看着珞瑛公主露幸福甜美的微笑，来者恐怕就是珞瑛公主所说的‘客人’吧！四皇子释圣梵。

　　“圣梵——我们在夕雨亭，快来。”

　　他就象一道春光，照亮这里每一个角落。那白净如水晶般透明的肌肤上，两瓣红唇如同早晨刚绽放的红玫花瓣，小巧的鼻子又直又挺，更令人欣喜的是那双令人有一种掉到眼睛里错觉的黑色重瞳，但那双重瞳又象毫无遮拦天空样明净，灵气逼人。

　　黑与白如此分明，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能有这样一个人，如水晶般清澈透明。而这样一个人却又出生在污秽的帝王之家，是什么样的保护让他这样纤尘不染？

　　他跑近了，尖巧的脸蛋因为奔跑而蒙上一层淡淡的粉红，前额黑色的丝发因为汗水而紧紧贴着肌肤，这个少年，我初次见面就喜欢至极！眼神相交，我在他眼里同样看到莫名的欢喜。他任由珞瑛公主为他搽去额头上的汗水，眼却一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