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十七》月海妖后

4、4

　　杜书彦默默看着萧燕然指挥人把自个儿带来的那些肉干全部搬进伙房，忍不住开口：“你这就叫慷他人之慨。”萧燕然站在高处，对士兵们喊道：“今天大家吃的这些肉，都是御使杜书彦杜大人从京里专门带来犒劳大家的，多谢杜大人！”数千士兵齐声道：“多谢杜大人。”杜书彦微笑挥手点头，压低了声音：“几千号人，就这么百来斤肉干，只怕塞牙缝都不够。”萧燕然也压低了声音：“有霍去病做榜样，我怕什么。”
　　“这可是茜纱瑞珠她们亲手做了让我吃的。”
　　“那么，你舍得给我吃吗？”
　　“舍得。”
　　“你就当全给我吃了。”
　　“……多吃点……”
　　一个几不可闻的熟悉声音飘过：“呵呵，杜书彦，原来你也有今天。”杜书彦叹口气：“燕然，你就不能把那几个鸡蛋还给她吗？”萧燕然笑道：“先欠着，待四海靖平，百姓安居乐业，再还。”
　　“你怎么不说山无棱天地合？”
　　“说话要符合身份。”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我记得户部拨款不少，这边的物资怎么会奇缺至此？”
　　萧燕然笑笑：“这不就是你来的原因么。正主儿昨天亲自到你屋里，却被你放倒了，怎的没趁机好好问问？却跑出来，杜大人渎职了。”
　　一脸沉郁的端王此时正站在远处，有意无意往两人这里看，萧燕然道：“这里收拾的差不多，某些人该坐不住了。到时……”他盯着杜书彦的眼睛：“就看是你魅力大，还是这位贵戚有面子。”
　　“呵呵，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杜书彦打着哈哈离开，萧燕然双手抱于胸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身处于天灾之中的人们，情绪极易受到煽动，在重灾区眼见着军队救灾的百姓们很是感激，而那些身在周边地区，心中急躁又看不到真相的人们此时正一堆一堆的围在一起，各种谣言小道消息。在大王庄，有几个人正绘声绘色的说着在重灾区人吃人，军队只管抢宝贝，上头官吏贪污赈灾银的事。
　　一时间，群情激愤，这时有人站在高处，振臂一呼：“杀狗官，救亲人。”这口号一出，深得民心，有锹的拿锹，有刀的取刀，汇集在一处。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黑帽村、打草镇、山洼乡等几十处地方。正在重灾区忙乎的士兵们完全不知道另一场人祸即将到来。
　　杜书彦在跟灾民聊了几天之后，对端王说：“圣上命我来，还有一个意思，想看看赈灾银的使用情况。”端王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命人将账本拿来，笑道：“所有账目均有记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都是萧将军过手，相信杜大人该放心的很。”杜书彦眉毛一挑：“下官不明王爷意思，萧燕然向来以用兵狡诈著称，想来行事也是如此，怎能放心。”端王笑而不语，转身离开杜书彦的房间。
　　案上厚厚几大摞账本，杜书彦默默叹口气，翻开几页，似是无懈可击，若不是早知道其中有问题，一般人来查，扫一眼也就过了。萧燕然平账的方法他早就熟悉，此时发现若干漏洞，一一记下。一丝不苟写着，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面前的纸已写了满满三页，杜书彦想起萧燕然干坏事被抓包的表情，不禁笑起来。
　　“杜大人查完了吗？何事如此高兴？”又是端王。
　　杜书彦忙恭敬站起放下手中狼毫：“账目众多，还未看完一半。”
　　端王转过来：“不知杜大人查出什么结果了？”瞥见那墨迹淋漓的三页纸，微微皱眉：“想来这是杜大人发现的问题所在？”杜书彦点点头：“圣上所托，下官不敢隐瞒，有负皇恩。”端王笑道：“这些都是萧将军过手的，本王对账目之事并不精通，不过是坐纛旗罢了。”杜书彦心知这是他推卸责任给萧燕然之语，拱手道：“下官只能依实而禀。”端王忙绕过桌子，抓住他的手：“杜大人，前方将士辛苦，想来萧将军也是为了多贴补些才会如此做的，千万不要为了这些银子而伤了人心啊。”
　　杜书彦心中冷笑，脸上一脸诚恳：“王爷，这……”
　　端王又贴近一步：“皇上也是为着江山社稷着想，杜大人莫要寒了前方将士的心。”
　　杜书彦用力把手抽开：“下官知道了，天色已晚，王爷万金之躯，保重身体才是，莫误了用膳时候。”端王扯着他的袖子：“杜大人想来也不曾用膳，这些账目不急看，先与本王一同用膳吧。”
　　万般无奈，只得将桌子略一收拾，便随端王出账。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萧燕然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嘲笑。笑！杜书彦心里恨恨。
　　觥筹交错间，杜书彦给灌了几大杯酒，晕晕乎乎回到房间，剔亮蜡烛，坐回案边，只觉胸口起伏的厉害，这么多年官场混下来，由于一直装病弱，真没在酒场上跟人有什么交锋，今日吃了大亏，现在全身发热，眼皮沉重。定了定心神，取出之前记载帐目问题的纸，发现字迹像自己的，但有些微不同，暗自冷笑，果然端王不会闲着。
　　这位端王爷一向是个闲王，有个律王已经很让人头痛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把这位王爷也招惹上才好。杜书彦想了想，仔细看了一下被美化过的记录，果然是避重就轻，且把七成责任都推到了萧燕然的头上，只认有失察之罪。
　　就这样吧，杜书彦吹灭了蜡烛，一头栽在床上，想来那端王上回吃了一回亏，这次不会再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