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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双雨疾发,情意萌动 ...

  •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春夜海棠娇眠,她立在池中吐出的话分外冷淡。他居高临下俯视她浸在浅淡灯火下的如画眉目,无端就想起了一句古老的诗谣“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是句很浅薄的诗词,但有时候情话越是平凡无奇就越动人,何况沈双雨确实很符合白露为霜这个意境。

      乐正青君无意识低吟出那词句来,看似很风雅但究其本质上来说只调戏二字也。若是普通家的姑娘,此刻境况下应当是面红耳赤地嗔怪于这个风流倜傥的公子,但她是沈双雨,这个伊人有着最为艳丽的面庞和最为冷漠的心肠。

      乐正青君吟着笑冷眼看已然不耐烦的沈双雨,长靴缓踱向前,躬下身来话语很轻,如同呢喃:“家主想要青君怎么回答呢?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嘲讽地笑了起来,他向她伸出了手:“家主千金之躯,若要有了闪失,这沈家岂不要大乱了?”

      他薄唇微咧,双眸狡黠又暧昧地在她身上溜了了一遭,从此可见男人各色皮囊下大约都有一颗流氓的心。对于这样不按常理的调戏和暗含的挑衅,沈双雨生平第一次遇到,于是她大约是懵住了,竟真将手搭了上去。乐正青君的眼里很快划过一缕不屑,但当他握住那只细瘦的手腕时,才发现她整个人都抖得十分厉害,剑眉一扬,还未等他细看就见沈双雨整个人如落叶一样松软了下去。

      沈家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沈双雨自然也不例外。乐正青君揽得美人入怀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个从未有人知道的秘密,看似骄矜倨傲的沈家家主的脉象紊乱不堪,竟有病入膏肓之象。

      “既然如此,你势必是要留在沈家了。”苍老的声音响起在乐正青君身后,他未回头便已知道来人是谁了。长老拍了拍他的肩,忧虑地看了一眼他怀里气息薄弱的沈双雨:“你先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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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正青君跟在长老身后七转八拐,再抬头看时,一处广阔的深暗湖水盈盈在他面前,水中央孤立一座楼阁。四下无桥,仅一条小舟松松系在岸边。舟头坐着个披了一身长蓑的人,正在舟沿敲着烟杆抖着烟丝,一闪一烁的红光倒映在水里。

      等他们上了舟,那人抽了口烟,压得极低的蓑沿朝这边转了几分,似是在打量他们。他手中的烟杆顿了顿,摇了摇头,手摸索到了缆绳一扯,小舟便悠悠飘向了湖中阁楼。

      长老蹲在了那人身旁,环顾了周围一遭叹了口气道:“早些时候便劝她搬出这里,阴湿气重对她身子百害无一利,可她……”他又叹了口气摇头道:“老家主和夫人都是心性温和之人,却不知怎么生得这个独女如此倔强孤冷的性子。老周啊,你平日也多劝着她些,虽是嫡承的身份在这,可这人心啊没她想的那样简单。”

      被换做老周的船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又抬头似看了眼一直抱着沈双雨的乐正青君。正在这时,轻轻地一声钝响,舟子触到了木桩。自楼阁延伸出来的窄小栈道旁吊着小小的红莲灯,乐正青君站在栈道这头看去,楼阁前的灯笼中央,沉香二字像是烧灼进了牌匾一般。不是鎏金烫字,焦黑的痕迹有些刺眼。

      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角深厚的皱纹叠起眯了丝笑:“那是她小时自个儿做的,女孩子家的玩闹不成体统。”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语气里宠爱和怀念却是极为明显。他指了指楼阁,意味深长道:“此处便是家主居处,闲杂人等必不得私闯。”

      长老领着乐正青君一路急行到了楼里,里面的几个侍女一见这阵仗虽是慌张,倒也还算有条不紊地去张罗着热水和药草去了。这是乐正青君第一次见到沈双雨的闺房,如他所料一般,华丽夺目,随处可见缀满繁花的绣品,珍珠玉石琳琅满目。可这不知为何,映入目的这些愈是繁华鲜艳,愈叫人觉得心生空寂苍凉。

      乐正青君被阻在了外室,丫鬟们进去替沈双雨换下湿漉衣,领头的圆脸细眉的丫鬟踏入门的那一刹回头瞧了他一眼,眼里有丝怜悯一闪而过。乐正青君尚在咀嚼那眼神里含义,只觉肩上一沉,他回头就见那还裹着蓑衣的船夫抬手向外比划了一下。乐正青君这才看清那人面目,毫不起眼的五官,即便是仔细看后似乎转身也就忘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有个模糊又高调的统称,名字叫世外高人。对于乐正青君这样识人无数的人来说,自是看出了此人的不凡,这样不凡的人来找他,一般来说有两个目的,第一传他不世绝学;第二报他不世之仇。但鉴于乐正青君此先并不认识这个高人,前面那两个一般便有些模糊和匪测了。

      随那名唤老周的人才步出沉香楼的乐正青君,步子还未立稳,就听一阵风声锋利驰来,他下意识错步闪身避开。却见老周疾进两步,右手变爪捉向他左臂,左掌化拳击向他胸前,招式凌厉,走得竟是夺他性命的路子。乐正青君自打长老那句“闲杂人等”后便已留了两分心眼,对于此番虽有惊诧但并非全然无措。只见他身影一晃,脚尖相叠骤退而去,右肘上提起掌迎上老周的拳。

      一时二人身影交缠,打得很是热闹。乐正青君自小随名师习武,身手可谓不凡,但终归是重伤初愈,而且能以一人之身守得沈家家主之居的老周又岂是等闲之辈。实力本就分高下,再加上时间一久乐正青君身力已不济。他眼神一黯,反手架去老周两掌,暗自蓄力。这种情况下,传说中的家传绝招就要派上用场了。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带着一丝笑意道:“年轻人,身手不错,可是终归是太过气盛。”

      这段较量告诉我们,最厉害的总是深藏不露且压轴出场的。在乐正青君应付老周的时候,长老在后面出其不意地制住了他,于是毒药十分顺利地入了乐正青君的喉咙。

      世上从来都没有轻而易举的信任。总是笑眯眯对乐正青君赞不绝口的长老,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呢?他是很欣赏这个聪明能干的小伙子,但连冠着沈姓的人都是各自心怀鬼胎,更何况他呢?

      乐正青君并非败在心智谋略上,他不过败在时间和阅历上,也没什么丢脸的。当然他也不觉得丢脸,现下这样的境况他并不意外。得失成等,福祸两依,世间平衡的法则就是如此。

      老周沉默地收势站到了长老身后,乐正青君握拳咳了两声,嘴里还留着那毒药的苦涩味道。天上明月如玉,风起湖皱,不知何处传一缕幽幽桂香。他将一运气,五脏六腑间恍若横穿一柄利器,绞得他微微弯下腰冷汗连连,他苦笑一声:“长老好手段。”

      长老依旧是拈须而笑的慈祥模样:“好说。”

      ……

      楼内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响,似是瓷盏砸到了地上,里面又是慌乱成一团。就见刚刚那领头的大丫鬟迈着急碎的步子过来了,目光快速在几人间打了个转,低头道:“家主醒了,要见乐正公子。”

      长老面上的笑一僵,乐正青君掸了掸深蓝外袍低笑:“乐正失陪了。”言罢,转身步履从容而去。丫鬟施了一礼,便随他身后。

      立在他身后的二人目送他往楼里而去的悠然身影,长老无声叹了口气开口道:“他非池中之物,老周啊,你说我这次是对还是错?”

      老周依旧沉默,恍若他身后无知无觉地一道影子,许久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长老笑了,脸上的褶子一颤一颤的:“我瞧着丫头还是对他不同的,特意让香谧去照顾他不说,他用的药材也极好的。一直以来我就怕这丫头把什么都看的太轻,亲情、人命、甚至是这家主之位,眼里只有调香。难得见有上心的,来历不明又如何,我沈家岂是由得他来去自如的!”

      老周瞧了瞧沉香楼,终还是无言无话。

      沉香楼沈双雨闺房内,一个小丫鬟蹲在地上红着眼收拾着满地的碎瓷,手上还有一道血渍未干的伤痕。沈双雨已经醒了,半倚半躺在床头阖目匀着气,半晌道:“以后你不必在我这里了。”

      小丫鬟身子一抖,立刻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膝下的血迹已染透那浅碧的裙子:“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不该擅自去扇了北院二房奶奶。”

      沈双雨没有应她的话,只唤了声:“长紫,将她领下去。”

      跟在乐正青君身后的长紫立刻上了前,弯下身挽起那小丫鬟的胳膊低声喝道:“家主未将你打发出府就不错了,还不快谢恩?”

      小丫鬟抽泣着看了长紫一眼,又看了沈双雨一眼,呜咽着给沈双雨磕了一个头,便随长紫离去了。

      “不管你目的如何,这会你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沈家了。”沈双雨没有睁开眼,原本清泠的声音带着些鼻音,想来是在水池里受了寒。

      乐正青君避开地上的碎片,径自寻了处离她床榻近些的凳子撩开衣摆坐了下去,手支着在膝上看她笑道:“这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

      沈双雨许久再未说话,半晌才道:“你居心叵测也好,图谋不轨也好,别碍着我事就好,否则……”

      乐正青君接口:“你便要亲手杀了我是吗?双雨这份狠辣心肠,纵是在男子里也是少见。只是,双雨身为沈家家主,但对沈家并非如那般重视,当真就不怕有心之人谋了你家业吗?”

      沈双雨睁开眼睛,秋水盈盈的眼睛有丝疑惑也有丝轻蔑:“难道你就是那有心之人不成吗?”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因病而微白的脸庞染上了丝红绯:“谁允许你这样喊我的?”

      这样斤斤计较的生动模样,乐正青君才觉得顺眼了不少,这才是一个这个年纪正常姑娘家应有的样子。他坦然道:“双雨之前不是应的挺好的吗”还没等她恼起来,他开口问道:“双雨这身痼疾究竟从何而来?”

      沈双雨身子蓦地僵住了,原本握起的药碗慢慢放下:“与你无关。”顿了一下又道:“我原本要赶你走,你这么不知羞耻地要留下来,我也没他法。你既选择入了沈家,以后自己就要守好自己的性命。你若死了……”她笑地宛若花开,语间恶毒:“可别指望有口棺材,一卷草席就是宽待你了。”

      乐正青君想,这个女人真是美丽到怎么样都让人挪不开眼睛,冷漠的样子、狠毒的样子、认真仔细的样子,他也笑了起来:“若换双雨一笑,一命又何妨?况且,青君的命不已经在家主手上了吗?”

      夜里千花绽放,一水楼阁,脉脉心事有谁知?

      或许这便是沈双雨和乐正青君的相处方式,彼此折磨却又相处甚愉。沈双雨的喜怒无常、恶语相加乐正青君都统统包容,他尽心帮她打理着家中事宜,而她更多时候则是在沉香楼内调香寻方。

      乐正青君从不提及他的过往身世,好像他就是自出生起便在这沈家一样;而沈双雨每月给他解药,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却也不询问他的过去,或许她是不在意,或许她只是太在意。谁知道呢?他们两人皆是心高气傲之人,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极少显露自己的心事,否则很降格调的说。

      直到一日乐正青君将整理好的账册拿去给沈双雨,她随意翻了一翻,然后点着账册对他道:“你今日随我外出一趟。”

      乐正青君有些诧异,因为很多时候沈双雨连沉香楼都很少出。她似看出了他的疑惑,颇有耐心地对他道:“我要去寻一方香料。”

      是了,这个世界上还能说在沈双雨心里占一角的便是调香了。乐正青君自然欣然奉陪。

      外出不算什么,但往往像沈双雨这样的身份大人物外出,往往出的不是门而是事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双雨疾发,情意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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