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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河横亘在夜幕里,焰火与星辰交相辉映,偶尔有流光飞坠,转瞬即没,分不清那是流星还是烟花的余烬。

      皇宫里照例点了彩纱宫灯,那些华盏在静谧的夜中幽幽绽放,倒映着破碎的星辰,仿佛一个个晶莹璀璨的梦。

      月下白衣舞,剑气动四方。

      神明台上,飞龙与腾蛟交错争鸣,剑光如匹练,盖过了月华的光彩。

      周鼎华腾空而起,长剑如虹,破空一划动天地,层层叠叠的剑气盘上飞龙脊背,击向缕衣。宝剑上幻银鳞,下衬清辉,势如羿射九日,矫如帝骖龙翔。剑的主人神威凛凛,雄姿英发,气势雄浑慷慨,实在令人目眩神摇。

      无双英姿让缕衣有一瞬间失了心神,惊觉时已被剑风逼退数步,终于消解了周鼎华凌厉的攻势。抓住周鼎华剑招变换的间隙,缕衣稳稳刺出一剑,出其不意,却精准无比。银月飞天舞,照见腾蛟击破明空,去势直如江海凝光。

      “蹭”地一声,两人的剑同时指向了对方咽喉。

      “缕儿的剑术进步很快呢。”

      “是皇上让着缕衣,缕衣自问没本事跟皇上打成平手的。”缕衣垂眸把剑插回鞘中,因而周鼎华没看见缕衣眼底流过的光影。

      周鼎华没再说什么,也笑盈盈的收了剑,伸手把沉默的缕衣揽在怀里,一起坐在铜像下面遥望星空。

      台上的铜铸仙人怀着安详和煦的微笑矗立在春夜暖风中,掌中捧的铜盘玉杯盛满了夜露,一轮皎月徘徊于仙人头顶,恰恰停留在中天。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神明台在记忆中是个时常被母亲提及的地方,那时漏静更深,月照花影,父母总在仙人铜像的庇护下幽会,不知那些不眠的夜晚,是否也有满天的星斗为他们陪衬。

      “在想什么呢?”

      周鼎华见缕衣望着天空出神,除去了面具的容颜冷丽绝伦,幽黑的眸里储满了星辉,忍不住低下头去,在缕衣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没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缕衣撇过头去躲避周鼎华追来的唇,一双黑瞳在阴影里越发幽暗。

      周鼎华笑了笑,没有再纠缠下去,只是把缕衣抱到怀里坐好,伸出手来轻柔的玩弄着缕衣散在耳边的墨发。

      “今晚的星月真好呢,和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周鼎华仰头望着夜空,忽然回忆起惊鸿初见的刹那。

      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

      怎能相忘,那个属于蟾宫的仙子,盈盈立在月下,凝神看着九五之尊,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那晚的月色皎洁一如今日,深深镌刻在周鼎华心上,再也难以磨灭。

      周鼎华的语气悠然,“缕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么?”

      缕衣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摇头。

      周鼎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来,望定了怀中的缕衣:“你的确美貌绝伦,让人一见惊艳,可是这世上的美人何其多,也不见得就能轻易打动我。可是你不一样,你知道么,我整整爱了你十一年,没有一日稍减。你可知为何?”

      周鼎华深情款款的倾诉让缕衣心头涌出一片茫然,只能下意识的摇头。

      “那时初见你,确也惊艳万分,可是却不能让我为你牵挂那么多年。其实真正喜欢你,是你来向我通报华王谋反的时候。”

      缕衣记起来了,那时华王与杨靖密谋,要趁周鼎华祭祖,身边兵力微薄的时候下手除掉他取而代之,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被周鼎华抓住痛脚一举除掉。只可惜后来另出变故,华王被劫,周鼎华险些遇刺,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没了后文。

      当时自己曾无意中偷听到华王与杨靖的对话,受母亲所遣去向周鼎华告密,那算是他和周鼎华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吧。

      周鼎华仍然沉浸在回忆中:“三哥被刺客劫走,我也命悬一线,却没想到竟然是你在瞬息之间断然出剑,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

      看着缕衣,周鼎华露出神往的表情,“当时你握着我的佩剑,在夜色中当风而立,浑身浴红,像一朵开在鲜血里的樱粟,妩媚夺人。虽然惊悸犹在,可你眼中那一股凌厉果断的煞气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实在不像一个八岁孩子。也就是那一眼,让我彻底为你倾倒!你根本不知道,你那时有多么诱人……”

      周鼎华刀削斧凿一般深刻的面容上漾开一抹微笑,被星光镀成了银色,英俊无伦。眼中凌人霸气逐渐敛去,流露出一片只有缕衣才能见到的温柔。

      “最难忘的还是我们一起在山冈上赏月的那个晚上,你昂着头对我说‘孤鸿要的东西,会凭自己的双手去取!’。你可知道,那一刹那你的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里面洋溢的着胜于金石的坚决,和前夜浴血的你完全不同。衣袂飞扬,神采焕然,仿佛振翅欲飞的雏鹰,偏又带了惊鸿孤绝的气质,实在是很难形容。你轻轻一笑,风华绝代,倾国倾城。那时我就认定,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追的上我的脚步,才会是我一生的伴侣!”

      “…………”

      夜凉如水,新月如钩,清风把周鼎华的话语一丝一缕送入缕衣耳际,乱了思绪。

      周鼎华的声音是一种温柔的蛊惑,一步一步引诱着人深陷,在缕衣逐渐恍惚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傅悠那悲悯的表情,心下蓦然清明起来:痴缠不得,为情所困,那些小儿女的情态,怎是他的作为?

      不是不记得母亲坟前周鼎华指天为誓,说要照顾自己周全;不是不记得飘雪的冬夜里,周鼎华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我护你一世”;不是不记得自己受伤时周鼎华无微不至的照顾……

      一位帝王能为他做到如此,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吧。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会凭自己的双手去取。

      他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属于男人的尊严和骄傲,岂肯甘心委身于他人,以色承欢?

      他恨周鼎华,恨周鼎华以爱的名义来剥夺他的尊严他的骄傲,恨周鼎华试图用柔情缚住他高飞的志向。他今日委曲求全,他日必定会加倍的报复回来!

      所以当周鼎华再度俯身亲吻他的时候他没有逃避,只是在心里默默向上苍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周鼎华臣服在他脚下,让周鼎华也尝尝这种被人逼迫却反抗不得的屈辱!

      缕衣幽深的目光穿透了云霄,在夜色里纠缠搅扭,水的影子,火的影子,统统化成了一束烟花直上云霄,绽放、破碎、凋零。

      眼前流星划过,缕衣没来由的心头一颤,埋藏多年的记忆倏地从沉睡中醒来。黑衣人血肉模糊的容颜,阿离冷酷残忍的背叛,大太监狰狞扭曲的面孔,还有杨靖猥亵恶心的表情一齐逼上来,好象要把他生生拉扯进炼狱,让他永远无法逃脱……

      缕衣的头开始隐隐作疼,那些不堪的往事像毒蛇一样纠结翻滚,多年前一时心善的惨痛教训只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永恒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如果金缕衣此生不想再被人践踏于脚下,就只能选择站在权力颠峰,而那个位置上的人,绝不能为感情所左右!

      所以周鼎华爱上他,始终是一个错误。而他若仅仅因为贪恋几句深情的倾诉或者那一点温暖而动心,就更加不可饶恕。

      天边烟花的灿烂光芒倒映在缕衣眸中,那双眸子却越发显得深不可测,只有一望无际的黑,看不到他的灵魂。

      “缕儿,你怎么了?不舒服?”

      察觉到缕衣有点不对劲,周鼎华赶忙搂紧了他。

      缕衣再次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沉静的逃避开刚才的话题。

      “皇上,今天夏将军成亲,东篱很伤心呢。”

      周鼎华略怔了一下,伸手握住缕衣的手笑了:“怎么突然想起傅悠了呢,怎么,替他难受?你可不是这么多情的人。”

      “为傅悠觉得不值罢了。皇上赐婚,示恩的同时也给了夏将军一个交出军权的理由。夏将军功高震主,此后虽然失了兵权,却能得一个驸马的身份养老善终,也算是天大的福分了。公主夏将军不得不娶,不过将军也不见得就不喜欢公主。于公于私将军跟傅悠都是不可能的,枉他一世聪明,何苦这么执迷不悟。”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对夏钧雷动心时就已经万劫不复。即使明知情海轮回,徒增苦恼,却也无可奈何。”

      缕衣心念一动,原来皇上对于傅悠的心意早就一清二楚,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皇上不怕傅悠心生怨恨,恨你拆散了他和夏将军?”

      周鼎华闻言自信的笑了:“他的为人,看似放的开,其实却是最放不开的一个。对于夏钧雷,他不会这么容易妥协的。至于对朕的怨恨不是不会有,但他是个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对待掌恐他命运的主子的。”

      缕衣心底一寒,周鼎华对于臣下的了解和任用,实在已经炉火纯青。周鼎华却在此时极轻的叹息:“我对你,何尝不是如此?”

      月色如玉,洁白的月光倒泄下来,像为两人拉上了一层暧昧的轻纱。

      明光清晰的映出周鼎华灼灼目光中的情意,缕衣心头没来由的一跳,急急撇过头去,装做没有听见周鼎华的叹息。

      周鼎华知道缕衣在逃避,却没有继续逼他的打算,只是让缕衣把头枕在自己腿上,用手一下一下的抚弄着缕衣三千青丝,眼底柔情缱绻。

      四月的风已经带上了暖意,抚摩着缕衣,像周鼎华的手一样温柔。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靠在一起,享受这漫漫长夜的静谧时光。

      “缕儿。”

      缕衣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周鼎华忽然开了口:“听说林意诚最近上你府上提亲了,你怎么打算的?”

      缕衣心里暗惊,顿时睡意全无。他当然知道周鼎华在暗示他什么,也只好苦笑一下,回道:“缕衣已承皇上厚爱,哪里还能再消受得起美人恩呢?”

      周鼎华眼神一黯,低低冷笑一声,全身立时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寒气。

      伸手挑起了缕衣的下颌,周鼎华双目微眯,凝视着缕衣的湛湛眸色深不见底:“你确定你要拒绝?”

      缕衣垂下眼帘,心里虽然不甘愿,面上却显不出半分来,只淡淡的点头应了声是。

      周鼎华放了手,唇角勾勒出一个阴险的浅笑:“荆越王请婚的事情我仔细考虑过了,皇后的妹妹林瑾出身高贵,才貌出众,年纪又恰是婚龄,倒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既然你拒了人家一番心意,我看就赐封她为公主,和亲荆越吧。”

      缕衣霍然抬起头来。

      瑾儿……那个睿智聪颖,不拘俗礼,颇有几分豪气的少女,竟然要被送去和亲!

      周鼎华,你这是在嫉妒瑾儿吗?!

      “舍不得?看来你很喜欢她啊。”周鼎华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一簇一簇的火苗蹿动,在他的黑瞳里燃烧,扩散。

      缕衣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也止不住惧意,然而更多的却是熊熊怒火。

      不错,他欣赏瑾儿,喜欢瑾儿。瑾儿是知己,是少年情窦初开的恋人。少女一腔柔情如同碧波春水,已经浸透了缕衣的心。如果可能,他愿意给瑾儿终身幸福。即使在周鼎华的逼迫下他拒绝瑾儿的好意,那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他相信知他如瑾儿,一定会体谅他的。

      可是,周鼎华却要釜底抽薪,送瑾儿远嫁荆越!

      原来逼迫他还不够,现在又要加上瑾儿。好,周鼎华,你够狠!

      缕衣没有为林瑾求情,他知道周鼎华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更清楚求情不过是加重周鼎华对林瑾的恨意,不会有任何效果。但那不代表他只能忍气吞声,所以当缕衣看到周鼎华强硬而坚定的神情时,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暴怒之下再也不想跟这个令他厌恶的皇帝虚与委蛇,挣脱了周鼎华的怀抱,甩袖而去。

      金缕衣决不会这么好欺负的,这笔帐,他一定会连本带利的算回来!

      缕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月色下,周鼎华依然凝望着缕衣离去的方向,月光映进一双幽瞳,越发深邃。

      他没有拦缕衣,他知道缕衣最终一定会放弃林瑾,即使他真的对那个女人动了情。

      缕衣很理智,也相当的冷酷。他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就算他再不甘愿,也会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因为这个天下,始终姓周。

      缕儿,其实你心里非常恨我,对吗?

      周鼎华闭上眼睛,唇边挂上了苦涩的笑容。

      周鼎华是从阴谋堆里走过来的人,一双眼阅人无数,缕衣的心思隐藏的再好也瞒不过他。缕衣不喜欢别人凌驾于他之上,也不喜欢被别人掌控着一切,他的爱意和独占的欲望无疑触犯了缕衣的禁忌。

      周鼎华可以容忍缕衣的放肆,也可以给缕衣他想要的一切,但是有一些东西周鼎华是不会纵容缕衣的。

      比如,对缕衣绝对的占有。

      然而缕衣不是久居人下的人,也决不会轻易的向别人臣服,要收服这头小兽,还很艰难呢。

      不过,周鼎华愿意用细水常流的爱情去软化缕衣。他相信终有一天,缕衣会爱上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啊纠结~~~终于把这一章搞定了~~~我要穿了~~~
    小缕缕目前还是粉难攻克滴~~小华还需再接再厉~~卡卡~~~不过小缕缕~~怎么说的~~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一点点松动了吧~~~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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