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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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阳光穿过没有关严实的窗子，早已日上三竿。
布公公没有叫我起床，对此我已经习惯了。
他那种近乎溺爱的表现让我经常受其他太监们白眼，对此，我也已经习惯了。
谁让布公公是这里的管事太监，而我又是他的徒弟呢。
我从床上坐起来，竟然有些头晕，不知是不是昨晚思虑过重的缘故。
我去提水的时候，在我们往日用的那口井里，恍惚间，竟然看到了怡儿的影子。
我一怕，手里的绳子连同木桶一起掉进了井里。
重物落水的声音。
和昨晚的，一模一样。
我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回想起小时候在戏台上，穿着那美轮美奂的金丝绣边的戏服，一圈一圈地转，裙摆飞舞着，衣裙上绣着的蝴蝶就像真的飞起来了，而我眼前的场景像是一晃而过的鬼影，只要瞄见班主在笑，那就够了。
一圈一圈——不停的转——
好晕。
“小兔崽子，在这里偷懒呢？”
稻子拎起我的耳朵，在我耳边大声地喊着，他尖锐的声线刺入我的脑海，让我眼前出现一片血红。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他一愣，然后松了手。
“脸色那么差——”他看着那口井和已经被放到底的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你小子！”他点着我的太阳穴一推，“谁让你捡个便宜，昨天的那块素锦帕子呢？”
我捂了捂胸口，不错，那块绢子还在那里，丝绸的东西，夏天入手舒服凉爽；可现下是冬天，手上冰冷一片。
“你小子是贪便宜，捡了个大麻烦啊。”稻子有些慈爱地摸着我光光的前额头，说，“怡儿那丫头也是个有心计的，趁主子不注意爬上了龙床，还给自己整了条元帕……哼……可惜万岁爷没表示……否则少说怡儿也能挣个答应当当。”
稻子用手弹了我的额头，“走，别发呆了，”他麻利地提了桶水给我，“快擦把脸当值去吧，麦子今天尽是出错，一定也是昨晚吓的……哎，时间长了，你们也就会习惯了。当奴才的，该瞎的时候瞎，该聋的时候聋，该哑的时候哑……”
我漠然地点点头，想到了以前班主告诉我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其实是同一个意思吧。
我胡乱用手接过冰冷的井水拍在脸上，冷不丁地被稻子踢了一脚。
“去你小子，怎么总是一副呆样儿？”
他虽然踢着，脸上却是温和的笑。
金色的太阳在他身后，那副画面很温暖。
都是因为贪恋了一时的温暖。
有的时候我们失去得更多。
我在中午替下了神不守舍的麦子，他因为差点打碎了古董花瓶而被赏了十几个耳刮子，现在脸上肿得和过年用的红烧猪头一样。
摆完饭，收拾了，宜主子像往常一样要歇午小憩，她身边的大宫女怡儿出事之后，另一个大宫女景屏就成了宜主子以外说一不二的主。
“屏姑娘，今儿主子还是老样子？”
布公公把服侍完娘娘就寝的景屏迎了出来，只留了个新晋小宫女守着娘娘。
“可不是嘛，”景屏不放心地瞧了屋里两眼说，“娘娘今儿晚膳（1）都没用几口就退回去了，小膳房那里的丫头们都战战兢兢的。布公公，那个——”她警惕地看了一眼站在布公公的后面的我。
布公公神会地说：“谷子是我的徒儿，屏姑娘有事尽管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景屏往前走了两步，“怡儿一直是我的好姐妹，我们自从十年前进宫开始就在一起了，没想到……”景屏拿出帕子掖了掖眼角，“我一直知道她是个心气儿高的，可曾想着她会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屏姑娘节哀，怡姑娘却是没这福分。”布公公附和着，却没有半点敷衍，“我瞧着屏姑娘定是个有福的。”
“哼，”景屏失笑，“我也本指盼着二十五岁放出宫去能与家人团聚罢了。谁知竟出了这等事情。”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骨节发白，用力用猛了，我都怕她会撕烂了这块好看的丝帕。
“我，”她顿了一下，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似的，“我定要给怡儿争口气的。娘娘——娘娘她——太过分了——布公公，你也这样觉得，是不是？昨晚，怡儿是你亲自……”
“奴才只是奉命办事罢了。主子们的事，我们奴才是没有资格议论的……”
布公公的眼里闪过犀利，景屏有些吃惊，不过一会儿就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景屏本就长得秀气，宜主子见她生得干净又听话伶俐所以很是看重，一直随侍在身边。不过看着今天景屏的表情，像是要找人拼命似的。
可是，既然姐妹情深，昨天怡儿出事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替她求情呢？
我看了师父一眼，正好他也在看我。我从他眼里读到什么，却不真切。
景屏叮嘱了布公公两句关于下午上点心的事，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去伺候主子了。
“景屏是个有能耐的。”我的师父布公公说，“你且逢迎着些，但不必走得太近。哎……”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心里隐约知道景屏不会再这宫里待久了。
娘娘中午进膳时没用什么，下午小厨房的点心做了些香软的萨其马，娘娘多用了些，还赏赐了管事布公公。
娘娘身边的寂嬷嬷摇着比水桶还粗的腰身，递给了布公公一只精巧的荷包，我似乎看见布公公领赏的时候，手在托盘底下捏了一把寂嬷嬷的手。寂嬷嬷一抖，脸上的白粉扑扑地掉了一地，她朝着布公公妩媚地笑了，幸好在场的人里，只有我一人的角度能看见她的笑，包括笑时露出的那两颗烂牙。
后来，我没有见过那天布公公得赏的荷包。
据他说是送了寂嬷嬷了，因为上次九福晋孝敬这几个荷包的时候，寂嬷嬷曾经夸赞过。
“师父，我懂的。娘娘的赏赐，即使喜欢也不能戴出来，更不能卖了。这荷包要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说完，我被布公公打了一记爆栗。
“让寂嬷嬷听见就完了！”
他小声的责备着，又打了我一记。
不过师父还是偏疼我的，第二天早上睡到晌午，我又不用当值。
穿衣服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那夜怡儿的白绢，放在鼻下细闻，仍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特别的香，闻着让人气急，小腹处有种说不出的躁动。
可能是一种直觉，我打消了托人卖了绢帕赚点小钱的想法，在娘娘午休的时候，我找到了景屏。
“屏姑姑吉祥，”我向她打了个千儿，她一愣，随即弯起眼笑了，谁都是喜欢被奉承的，我弯着腰，低着头，手里捧着折叠整齐的白绢帕，“这个是怡姑姑的遗物，寂嬷嬷曾令我们让它随怡姑姑去了，可是奴才想着屏姑姑也许有用，所以……”
我小心地看着景屏，她似乎有些吃惊，可是无法掩饰眼中的喜悦。
她接过白绢帕，那刹那，我看到她的手在发抖。
“你叫小谷子，对不对？他们都说你是个呆的，我却觉得你是最机灵的。呵呵，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她留给了我一个媚笑。
作者注：有查到资料说，满人的晚膳指的是中饭，晚上可能再吃一顿的，那是宵夜。不知道准不准的，先这样写着，请专业人士指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