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医》秋若耶

11、勘破迷局

　　亲迎之日，流章小侯爷一身喜服现身殷府，顿时耀亮了整座府邸。左拥右簇的小侯爷眉眼英气逼人，举止有度，对宾客无不尽礼。
　　府内挤满了人，都争相目睹小侯爷的英姿。殷照晚凤冠霞帔，绝世的姿容被大红的盖头遮了，小侯爷遥遥望去，眼里都是如水的温情。
　　晗昭面容冷漠地扶着殷照晚上花轿，殷老夫人噙着泪花含笑目送。
　　“且慢！”鬼扇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花轿走去，笑着对即将上轿的殷照晚道：“小扇送给小姐的礼物，望小姐笑纳！”
　　说着，她将手里的一只小瓷瓶递了过去。殷照晚伸手接过，道了谢。
　　鬼扇又道：“大喜之日，饮此饮，可驱晦辟邪。”
　　殷照晚站着未动，似在犹豫。晗昭抬起眼睛，看了看鬼扇。一旁的喜婆听了，应和道：“既如此，小姐就饮了再上轿吧？”
　　晗昭眼里掠过犹疑之色，殷照晚收起了瓷瓶，淡淡道：“先上轿，待留与夫君同饮。”
　　鬼扇笑了一声，转身对十几丈外的新郎道：“小侯爷，这位不是你要迎娶的新娘！”
　　初时，众人以为她在说笑，也以为这是亲迎的一项习俗。待她正色再重复一遍，满场都安静了下来。
　　殷老夫人不知她是何意，派人欲将她拉走。流章小侯爷也不解地看着她。
　　“殷照晚两年前就死了。”鬼扇在全场的中心，沉声道出这个令人惊悚的真相。
　　流章小侯爷沉下脸，“哪里来的疯子，给我赶出去！”
　　众人沸腾了。殷老夫人险些晕厥，女儿大婚，竟被人这么搅局。小侯爷手下数人欲对鬼扇动手，鬼扇只立定了看着他们，眼里毫无畏惧。
　　“谁也不许碰我师父！”一声大喝后，佛甲从高墙翻越而来，长鞭出手，扫开了人群。最后稳稳落在鬼扇身边，对众人虎视眈眈。
　　“不是让你在客栈等我么？”鬼扇叹道。
　　“我要来送殷小姐出嫁。”佛甲眼睛朝殷照晚看过去。
　　流章小侯爷压下怒气，对鬼扇道：“我们与阁下有何过结？阁下偏要搅我喜事么？”
　　鬼扇懒得再与他们费口舌，蓦地伸手，将袖里的一瓶水洒向了殷照晚。顿时，满院生香。殷照晚头上的盖头被吹下，凤冠下的容颜突然坍陷了下去，绝世丽人转眼间化为干尸模样。身上的嫁衣突然空落了起来，松松地搭在她身上。
　　满院的惊呼声刺人耳膜，人们东奔西走慌乱不堪，个个都是见鬼的模样。
　　鬼扇举起袖子遮到佛甲眼前，佛甲却终是瞥到了一眼，顿时晕了过去。鬼扇脸上淡如无风的湖面，抱着佛甲径自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面给他搭脉一面看向晗昭。
　　晗昭再也无法平静，恶毒地盯着鬼扇。
　　殷老夫人早已昏厥。小侯爷则面如死灰，呆呆看着这一幕。
　　“晗昭姑娘，你以为真能瞒天过海么？”鬼扇冷然道，“你的鬼把戏竟还想玩到我面前。”她一把扯下佛甲腰畔的香囊，甩到晗昭脚下。
　　晗昭诡异莫名地笑了一声，“晗昭看上了你的小徒弟，想留在身边，让他不老不死，不好么？只是可惜，小看了你，为何你会知道？”
　　鬼扇道：“傀儡尸香，本神医还是略知一二的。你在本神医面前装神弄鬼，却处处是破绽！殷照晚看似活人，其实早就处处透着死人气息，你瞒得过天地，瞒得过人心么？”
　　晗昭眼光一动，“照晚她、她哪里有破绽了？”
　　“那就让你输得明白吧！尽管殷小姐国色天香，美人如玉，但第一眼见她，我便觉得她失了一种生气。晗昭姑娘，你虽是南疆出色的傀儡师，但在本神医面前，还是糊弄不过去的。”鬼扇冷笑道。
　　晗昭沉下眸子看她，“你是谁？为何知道我出自南疆？”
　　“你所熟知的香料许多都是出自南疆，你的制香手法也是南疆一脉。避尘香名为避尘，实则避虫。殷照晚已死去两年，你能让她尸体不腐不烂，靠的都是这些香料。”
　　“就因这些香料，以及她脸上缺少你所谓的生气，你就断定她是僵尸傀儡么？”晗昭笑问道。
　　“哼！”鬼扇幽幽道：“阿香生病不是什么风寒，是染上了尸毒。殷照晚食量甚小，本应瘦弱不堪的，然而她的脉搏却强劲有力。而你，在花园里我给你把了一脉，你的脉象与她极似。不由得我不怀疑。府中人都道殷照晚自两年前便性子大变，而你是三年前来的殷府。用一年的时间，将活人变成死人，对晗昭姑娘来说，应该不难。此后两年，你与殷小姐寸步不离，因为傀儡师手法再高明，也不能离开傀儡三尺以外。你不同意与小侯爷的亲事，是担心事情败露。咳，老夫人竟怀疑你和殷小姐情感逾矩。晗昭姑娘，你双手总在袖子里藏着，我只是好奇，你用了多少傀儡线才操纵得起一具干尸？另外，你的腹语，我也是十分佩服！”
　　她一席话说完，晗昭脸上失色，眼里更加怨毒，“我早察觉你来者不善，没想到茉莉花茶也对付不了你！”
　　“茉莉茶与书中蛊毒双管齐下，若我不是神医，只怕早疯癫了。那时，我这傻徒弟只怕也不保了。”鬼扇低头看了眼还未苏醒的佛甲，把完一脉后，确定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他喜欢照晚，我原可以把他和照晚都留在身边的！都是你！都是你！”晗昭眼神狠厉，拔出了袖子里的匕首，朝鬼扇刺来。
　　这时，小侯爷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飞了她手里的匕首。他眼里悲哀与怒火交集，掐着晗昭脖子，“你害死了照晚？你害死了照晚！”
　　“照晚喜欢的……不是你……”晗昭眼里流下血泪，袖子里倏地飞出几道无影无形的傀儡线，激射向小侯爷。
　　鬼扇啪地打开扇子，一道光芒从她扇中飞出，将晗昭打得飞出老远，傀儡线也都落了偏。
　　晗昭呕出一口血水，狠狠盯着众人，“谁也不能分开我和照晚！谁也不能！”
　　鬼扇叹息一声，“若不是你用傀儡线将柿子击飞，我也不能最终断定所有的猜测。你爱护我这傻徒弟也好，爱慕殷小姐也罢，何苦非要伤天害理，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来？”
　　“她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容颜不老，她可以更加完美，按照我的意愿活着，作为另一个我活着，却又超越我和她……”晗昭跪在地上，望着天穹，眼里流出血来。
　　鬼扇默然不语。
　　真相总是残酷的。人心总是脆弱的。

　　（尾声）

　　五香饮，一为沉香饮、二为丁香饮、三为檀香饮、四为泽兰饮、五为甘松饮。
　　佛甲在客栈里醒来后，一骨碌爬起来，“师父，牛车修好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嗯，先下楼吃饭。”鬼扇在桌旁收拾几个瓷瓶。
　　佛甲拿起一个，摇了摇，竟是空的，好奇道：“师父，这是什么？”
　　“五香饮，被你喝完了。”鬼扇将团扇压到眼睛下，轻轻吟道：“流章照晚。”
　　“什么流章？什么照晚？”佛甲睁着无辜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瞧着她。
　　鬼扇湛然一笑，“为师在吟诗呢。”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