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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毫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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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州别院建在城中心,占据重要地理位置,苍家很多生意往来都得经过这个院子,院子里平日居
住着一个专门管理生意的老管家和一些下人,此番苍耳前往,自是早有准备,院子上下重新打扫
一遍,家具帘卷也都换新。
苍耳带着几个随行侍卫不理跪在地上的一干人径直走进正堂,姓王的老管家紧随其后命人奉茶倒
水,苍耳却都不理,直接道:“王叔,把这几月账本拿来。”
王叔命人去账房拿了一摞账本战战兢兢放在红木圆桌上,苍耳边喝茶边拿起一本账本,他身后站
了两个持刀侍卫,皆是虎目圆瞪,煞气极重。
“有几个月我没见过账目,你给我汇报这几个月大的进项和出项。”
“诺,老奴一直守在毫州为苍家卖力,自是不敢怠慢,也不敢负老主人的寄托,要我一直辅佐少
主,助您早登帝位。想少主有几个月没问过账本,应是您太繁忙,最近大事在紧要关头,老奴自
是知晓的。”
“不必说这些,我素日忙没过问库里的事,自是明白王叔可以信赖,今日得空,你直接说与我听
吧。”
“诺,咱家主要做的是货物流通,中转生意,通内陆与海上诸岛之间的有无,方四国之便。少主
也是知道,五月潮汛渔民出海捕上数千颗鲛珠都是经咱家手转卖皇宫与内陆,这鲛珠最是难采,
稍不留意就会丧命海底,所以鲛珠物少价高,每颗鲛珠市价千两,除去给渔民的钱每颗一百两,
其间各个关卡活动费五十两,运费三十两,剩下盈利每颗八百二十两;四千五百三十颗鲛珠共得
利三百七十一万四千六百两;毫州城内官吏送了三千两保护费,便是三百六十八万四千六百两。
这个款项,便是五月最大的盈利。”
苍耳听罢从账本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账本,似乎全然不在意他说的话,“六月七月呢,
继续说与我听。”
王叔满头冒汗地继续把其后几个月的账目详细表缓缓道来,苍耳只偶尔应了一声,满脸严肃端坐
着查阅手上账本,至王叔汇报完,已是晌午。
听他讲完,苍耳端起茶杯发现里面空了,不留意地往旁边一放,茶杯盖哐当掉落在铺了桌布的木
桌上。
“王叔,其他的银子哪里去了?”
王叔后背心冒汗,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老奴不敢,确实没有动过库里的银子。”
苍耳眯着眼睛打量他,冷哼一声,“账本里亏空六万四千七百两,光你先前说的鲛珠价就低了五
十两,以为我不知?”
王叔倏忽跪下,颤颤道:“老奴真的不敢,那些鲛珠是百花宫瞿泪小姐命人来压价,她拿出同质
同量鲛珠要卖,咱家只得降价才能卖的出去,老奴不敢上报,以为她……”
“她什么?”
“以为…她将要成为大夫人,平常也是性格骄躁,这次也只是一时好玩,且这段时间您也忙,便
想过些时候再禀告。”
苍耳听见那个名字,已经有些陌生了,冷冷道:“那我就暂且相信王叔了,后来的生意都有她插
手?”
“是,瞿泪小姐都插手了,或明或暗,总抢咱家生意,各城官吏也都被她拉拢,想银子应该花了
不少才是。看这势头,是明摆着要和咱家作对。”
苍耳转头见外面日光正好,眯着眼看向被遮住一半的太阳,嘴角有笑意,“这关系到大事,要成
大事银子不可缺。我们几乎拦下沿海一带的生意,她自己撞进来找死么……最近一场交易是与谁
的,我倒要去会会这个找死的女人,难不成她百花宫都被灭了还能东山再起?”
王叔猜测百花宫被灭,瞿泪被逐出卡密都是少主的主意,想瞿泪是蓄意报复,便长舒一口气,低
头道:“是与帝都皇城的生意,他们派江南陈新陈织造过来取鲛丝万匹,最慢一个月到货,现在
货已到一半,价格未定,明日在万风酒楼设晚宴招待他们。少主要亲自前往么?”
苍耳复拿起倒好茶水的杯盏抿茶,悠悠放下,瞧了地上的人一眼,“明日我去参加晚宴,顺便会
会百花宫的人,你随我左右。这院子加强防卫,各地仓库也重兵把守,三日后天要变。”
最后那句话让听的人颤了颤,少主、真的要开始了么?
天下又是风起云涌,和万年前那场巨变一样吧,谁又会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王叔应了一声,不多问,命人布上饭菜,皆是沿海特产,各类特色鱼类,苍耳看了眼繁复的菜
种,心中有些挂念尚在旅途的人,派出去的暗卫也没传书来报告她的行踪,想想现在快马加鞭应
到了纳清,便没有胃口,挑了几样清减的菜吃了便进书房查看账本,详细过问近一年的进出款
项。
王叔也只是诺诺应承,怕得罪了主子不好过。
转眼过了晌午,霄云连着两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护卫赶到东海纳清城外,在小茶寮吃了粗茶淡饭
准备绕过纳清城往北走去北南城,两个护卫也是沉默不语,常年艰苦训练已经练就他们凡事只听
将令不多言的习惯,路上甚至都不用喝水如厕,除了骑术一流,总是近她身侧三丈,简直就和木
头人没有区别,霄云实在汗颜。
午后三人稍作休息,霄云吃了一颗苍耳留下的丹药,疲惫也减轻,肺腑清明,周身似有暖流经
过,无比畅快舒服。按原计划到达帝都要五天,还来得及二十天后与苍耳在含城汇合。
三人上马,正准备策马北去,霄云不禁心有隐动,回头看来时的路,被酷暑的太阳暴晒得黄土飞
扬,隐没在远方,忽然想起一句诗: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可是这样的爱与憎,又如何能平息……
于是她调转方向,轻喝一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奔走,那两个侍卫互看一眼,也不多言,便跟上
去。
她想回去与他告别,方才走得太急,匆匆分别,总是心有不甘。
霄云问那两个侍卫他们少主现在可能在何处,便由他们带领赶往毫州方向去。
已是日暮,苍耳看王叔出去了,站起身对着窗户伸了下胳膊,窗户外的小院种满了合欢树,花开
得繁茂美丽,轻如云烟簇拥在枝头。
微微燥热的晚风送进一分凉爽,他站在窗口想着心事,明日与江南织造谈成这笔生意,顺便看看
瞿泪到底要做什么,不要让她坏了大事。后日遣人去龙宫问龙音是否答应条件,不出意料会有一
场恶战,天界可能参与,不过天兵现在正被西边妖族叛乱缠住,只需在西部继续煽风点火便可将
天军大部分兵力缠住,所以天军不会在龙宫有大部署,这样他们就有取胜把握。依他对龙音以及
龙宫的了解,加上些不成器的天兵天将也不是苍家狼军的对手,五百个死士完全能搞定。
十五日后到弱水城取昊天塔,便北上寻云儿,想起云儿,他脸上竟有了笑意,脸也微红,似乎回
忆起某些美好记忆。
他只希望她一切平安等他到来,便够了。
不仅仅是对了白的承诺,要保护她一生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云儿,也是他自己对她暗暗
发下的誓言,就算他不曾说与她听。
因为他想,誓言是应该放在心底默默守护的。
即使只分开一天,他对她的思念却慢慢增加,甚至有些焦急地在窗前等待信鸽,不想院子门外忽
然想起“笃笃”敲门声。
她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最终还是敲响了那扇门,那里曾是她的所有希望和寄托。
敲响它,顷刻间似乎又看见全部信念都随着敲门声碎裂了。
她抬头便看见他冷峻地颜,稍稍愣了一下。
苍耳听见敲门声,力气很小似乎是个女子,心内涌现一丝急切,是不是她回来了?
急急走去打开木门,她笑着站在那里,还是精灵的样子。
“瞿泪?”
“怎么,不欢迎?”
苍耳有些期待的表情瞬间冷下来,问:“你来做甚?不会是来谈生意的吧?”
瞿泪笑着的表情僵硬,想想他是自己杀父仇人,又灭了自己全族,方才见他之前的那一些可怜的
兴奋和期待都不应该再有,现在他这般对自己,更不应该对他客气,“我来寻仇,如何,我直接
说要见你王叔就放我进来了,现在要赶我出去么?”
苍耳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子,抬手挑起垂帘又毫不留情放下,珠帘乱颤。
瞿泪站在帘外看着里面那个人,咬着唇眼里尽是恨意。
她恨不得拿刀亲手杀了这个人,这种恨意已经快要吞噬她整颗的心,腐败了她整个人。
就是一刀一刀剐了他,都是不能解恨的。
瞿泪复又淡定下来,有那么一点不像以前了,“不请我进去坐坐么,这么不好客?”
“你做事从来都很随性,向来不用人请,今天这么客气,有什么想和我说?”
苍耳坐在桌前与自己对弈,一黑一白交互落下,发出清脆响声,阳光淡淡洒进室内,落下暖暖橙
色余辉,连着他的面容,也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衬托出坚毅轮廓,叫人刹那看呆了。
瞿泪咬咬唇走进室内,挑了个窗前位子背对阳光坐下,苍耳抬眼看她在阴影里,竟有些凄清的错
觉。
像瞿泪这般女子,不该会有凄清感觉,是她瘦了,骨瘦如柴,往日穿着刚好的衣饰都显得过分宽
大。
瞬间那女子似乎抛弃恩怨,纯真地露出笑,“你可知我这几个月抢了你家生意,我想问问,你会
怎么对我?”
一颗白色棋子敲下,“你还不够格抢我的生意。”他冷哼一声,眼睛始终盯着棋盘局势,完全不
把她放在眼里。
“我的确不够格,不过你不想知道为何么?”
“因为你恨我。”
“对,我恨你,不过你也恨我,对么,所以杀了我爹又灭了我全族,伪饰成寻常妖族争斗来避过
天庭耳目。你做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我最开始只是好玩,后来我就想和你玩真的了。”
“说了你不够格,瞿泪小姐想报仇,直接来就好,不必与我这么多废话。”
阴影中的人嘴角抽动几下,笑了笑,“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吧,如果再添个孩子,是不是会更好
玩?”
苍耳抬眼冷冷盯着她。
瞿泪正眼看回去,她的眼里却满是讥讽和自嘲,“霄云姐姐要做后母,你觉得如何?”
苍耳道:“你什么意思?”
“呵呵,苍少主要有孩子了,还不懂么?”
“谁的孩子?”
他愣了愣,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
“你和我云雨之欢后留下的孩子呀,这个都不懂,我想你应该还没和霄云姐姐同房吧,不过同房
了也没那么快的呀,呵呵,总不可能是她给你生孩子吧。啧啧,和我睡了留下个野孩子,总不能
让我一个人养他,所以我抢了你家生意给我孩子赚抚养费,免得没爹又没钱还被人欺负,现在、
你懂了吗?”她的表情咄咄逼人,占了上风就毫不留情说出这些话,看对面那人表情凝固在时光
的光辉中,心底说不出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