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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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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同安!”
比皇帝更先发火的是摄政王,这次喻茕都不拽戚同安胳膊把他护在身后了,只是直直将他拖到沈风面前。
冷声道:“把他带回去。”
喻茕忽然的动作让剩余的人吃了一惊,一时倒也没有来得及阻止。
戚同安到底担心冬生,想留下,但任他经常锻炼也拗不过武功在身的沈风。更何况,对上喻茕带着怒意的眼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皇帝都敢硬刚的自己,一瞬间就怂了下来。
“摄政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皇帝饶有兴致地问。
许是皇帝对摄政王脾气向来很好,又或者被这忽然的插曲打断了怒气,便攒不起来了。
“太子殿下今日受惊过度,胡言乱语,实在不像话。”喻茕行礼道:“臣先带他回去休息,等明日殿下精神好了,再带殿下向陛下请罪。”
皇帝似笑非笑道:“朕倒是瞧着,太子这些话说的很是真心。”
“不过倒也并非是什么坏话,只是从前朕还真不知道太子竟然有如此胸襟,这般忧国忧民。”
“虎父无犬子,这自然是有陛下珠玉在前,悉心教导。”喻茕淡淡道,低着头,也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皇帝声音浑浊地笑了一下,不再看依然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陈季,道:“春猎本是由你负责,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朕还是交由你来处置。”
皇帝指了指周围,“快把这里收拾一下吧,被其他人看着了,还以为朕是逃难来的。”
“陛下!”
陈季惊讶地抬头,但皇帝已经摆驾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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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皇帝向来偏宠摄政王,却不知竟然能容忍至此。”
陈季慢慢从地上站起,抖了抖自己沾了草屑的衣服下摆,看向摄政王背影的眼睛通红,语气阴沉而愤恨:“杀我孩儿……这笔账,必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皇帝没有顾上陈贵妃,陈贵妃也并未随皇帝离开,现在她站在陈季面前,语气中带着阴狠的怨毒,“也是他们两个,让钰儿现在还被禁足,连春猎都不曾来露脸!”
“摄政王怎么会帮着太子?他们两个不是从来都不对付吗?”陈季皱眉问。
陈贵妃摇了摇头,发髻上的花丝凤簪摇晃着熠熠生辉,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精心保养,又装点打扮之下。与已经须发泛白的陈季不像兄妹,倒有几分像父女。
“陛下对哪个皇子都淡淡的……也看不出来其他心思。”
陈季心中微沉,现在他的儿子已经赔了进去,他们也与太子彻底撕破了脸。在这个位置上呆久了,已经没有空闲多为自己死去的爱子悲伤,他现在想的是如果不能为二皇子多争取一些利益,那就是得不偿失。
“娘娘在宫里也辛苦了……”陈季应着,又疑惑道:“太子向来自傲身份,怎么会和这等平民相熟?还要为他出头呢?”
“兄长,这有没有可能是太子做下的局?”陈贵妃忽然问,“就是针对我们的?”
陈季沉吟片刻,才道:“礼儿虽说原本回朝后就要入朝,但此事知晓的人莫不是亲信。不太像……而且太子从来头脑简单,不太可能去铺这样的线。”
“兄长,可现在太子身边还有个摄政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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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茕当然知道戚同安动了真怒,回到帐篷中没看到戚同安也不意外。
他寻过一个沈风手下的侍卫,简单询问过后,便找到了坐在围场边缘的少年。
戚同安略低着头,围场边缘除了固定位置的火把,就是一片昏暗。微弱的光线让喻茕看不清背对着他的戚同安现在的模样,但估计也不会太好,不然哪可能才经历过险情,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
恐怕还在因为冬生的事情而烦恼呢。
喻茕走上前,看到戚同安放空的眼神,他看着围场的远处,脚步声也没有让他回过神来。戚同安性子向来阳光,此刻半边身子隠在昏暗中,莫名显得有些伤心。
喻茕微微叹口气,走到他身边。
深夜微凉的风吹过,边上的火把跳动了几下,戚同安鬓边散开的发丝也被吹到了颊边。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满脸疲惫,眼尾还带了点微红,像是被抹了一痕胭脂。
他似乎哭过。
他甚至没有回头,但似乎已经知道了身后过来的人是谁。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喻茕也不曾发问,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等着。良久,戚同安才开口,声音低哑中还带着悲伤的痛苦,“道理我都懂,我知道他们那些朝廷大员眼里,百姓的命根本不是命,只是他们案牍上的一串数字……他们也不可能当真给冬生的母亲偿命。”
“可冬生的母亲,是因我而死……”
“如果不曾遇到我,如果我不曾留下那块玉佩……冬生和他母亲现在还能好好地生活在那里,哪里会遇到这样的事……弄得家破人亡。”
“今天也是,我明明已经拉住了冬生,又承诺他一定为他讨回公道……他为什么……那么突然……他为什么那么急,就不愿意相信我呢?”
“我是真心的啊……”
喻茕坐到他身边,静静地听他断断续续的话。直到戚同安再也说不下去,通红的眼中都带了湿漉漉的水意,喻茕才开口。
“其实你负罪感不必这样强。”
“如果不曾遇到你,他们母子还在艰难度日,也许这个冬天没事,却会被冻死在下一个冬天。也许下一个冬天还没到,冬生母亲就会因为断药和生病,一样会永远的离开。”
喻茕声音轻轻的,衬着深夜的风,他的声音甚至盖不过被风吹响的树叶声。
“而冬生,他去偷去抢,这样的日子又能过几天?遇上脾气不好的,就是被打死在街头,官府也不会多过问。”
喻茕声音不大,可他平淡的言语中,却是大齐赤/裸裸的真相。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你又怎能未卜先知。”
他伸手,轻轻将戚同安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到背后,再揉了揉戚同安的脑袋,声音坚定而温柔。
“是你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重新对生活有了信心,若非陈全礼,他们本该有个美好的未来。同安,但这件事责任不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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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同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在其位当谋其事。”
戚同安一把拉住喻茕的手。
“人民若是过得不好,若是已经拼尽全力地努力过了,依然过得不好。那就不是他们的错,而是大齐做得还不够好。”
戚同安盯着喻茕的眼睛。在这里,光线如此昏暗,却反而把戚同安的眼睛衬得仿佛有星星落在里面,异常明亮。
“身为朝廷官员,就能把百姓随意草菅人命,那该整顿的就是朝廷,而不是让百姓自认倒霉。”
“如果做错了事,只是因为他身居高位,甚至他的家人做官了,就可以不了了之,反过去逼迫受害者,甚至要赶尽杀绝。”
“这些错事,不能因为司空见惯,就觉得正常。我既然身为太子,享受着他们供给我的权利和荣华富贵,难道不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戚同安语气坚定地说完这些话,还不等他略有感慨,就发现自己一直暧昧地贴着喻茕坐着,甚至还紧抓着喻茕的手。
那手白皙细嫩,手指修长,指尖透着一点点粉,触手微凉中带着一点柔软。任是戚同安再怎么挑剔,都不得不承认这双手……和他的主人,都好看极了。
喻茕此时正微微侧着头,看向自己。
一时间,戚同安几乎尴尬得忘记了下面要说的话。他猛然放开喻茕的手,微微转过身,背挺得笔直,不自然地坐着。
似乎是被戚同安的话震到了,喻茕一开始有些失神,愣愣地看着戚同安,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接着,被他忽然放开手的动作唤回了意识。
喻茕轻轻一笑。
三年不见,也不知道戚同安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无论如何,有没有他在身边,戚同安也一样很优秀,就像是一棵盛夏里挺拔的白杨,已经随着阳光,越来越耀眼瞩目。
“如你所愿,殿下。”
我的少年。
喻茕又伸手抚了把他的头发,让他顺着自己的动作,微微向自己的方向偏过脸。
然后,一个轻柔到仿佛只是羽毛触碰的吻,落在了戚同安额头。
???
戚同安浑身一颤,手臂抵着喻茕的胸口,将两人推开一段距离。
“你是gay?”
戚同安脱口而出,他的手依然抵在喻茕胸口,他看着面前的喻茕,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瞪大了。
像只受惊的兔子。喻茕看着他,心中暗自想着。对着自己,即使受了惊吓,也只会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却连转身逃跑都不会。
“不对。”不等喻茕回答,戚同安又自顾自接着道:“你不懂这个……”
戚同安满脸纠结,情绪转变太快,眼睛还水漉漉的,在月光下似乎一汪清澈的池塘,脸却一点一点涨红了,耳朵都连带着红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是说……你、你是喜欢男生吗?”
喻茕还是垂着眼睛,温温柔柔地笑着看他,似乎他的慌张和疑问没有让他受到一点影响。
许久,喻茕才开口,声音中还带着一点笑意,没有正面回答戚同行的问题,反而反问道:“那你喜欢吗?”
“我……!”戚同安一时语塞,想到自己曾在学校里高调告白,追着学霸喻茕到处跑的日子。可对摄政王,虽然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的心思却清清白白。对于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摄政王反问得过于理智气壮,让戚同安有种他似乎笃定了自己一定喜欢男子的错觉。
“怎么?”
是喻茕带着笑意的声音。
无论是因为面前这个处处为自己打圆场的摄政王,还是因为这张和当年自己喜欢的人一模一样的脸,又或者是在不经意之间,他总能感受到两人或多或少的相似,令他有些恍惚。
戚同安傻傻地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摄政王。
也许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也许是风太柔软和煦,也许是月色太美。
戚同安本该义正言辞的拒绝,可这一句“不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