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茶影重重（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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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自从找了小白和阿黄来帮少女的忙后，茶古回到了小院子里，在将近之后一年的时间里都附身在小树上，她陷入了沉睡。
她干涉俗世太多，扣减修为，精力不够只有关门修炼，又变成了刚开始飘到府上那段不能动的日子，比那更惨的是这次她连听不都听不到，只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拼命的修炼。
明日便要面圣，她现在有能力了有功绩了，应该……就可以提亲了吧？
那个自称“土地公”的“老人家”也不知道现在好不好？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要求瞅她长啥样……
想到许久不见心念的少年和颇有顽童之风的“伪师傅”，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惹的房里的小巴频频侧目。
仗打完了，这会儿阿黄也不便进京，于是少女早先便放了它在郊外的密林里，它通得人性，不会随意出现在人前也不会伤人，所以少女很是放心；而小白除了她中毒或是有求的时候，其余时刻向来都是待在自个老家的，所以并未跟着。
这会儿，少女从随身带着的行囊里掏出一颗玉石喂给小巴，轻轻的抚着它柔顺的羽毛，“明日就可以见到你家主人了，可高兴？”
小巴傲气的挺挺胸，示意“那是当然的”意为，然后又啄了啄少女的手，表示再来一颗。
“嘿，贪吃鬼。”
小巴甩了甩漂亮的尾巴，一脸“我吃你的玉石是你的荣幸”。
深夜，一阵迷香在房里散布开来，小巴在笼子里不过一会儿便察觉到不对劲，它扑腾的闹着、扇翅膀制造各种大动静，可却不见床上的人醒来。
这时，一道黑影闪入屋内，瞧见还有这么个闹腾的家伙，一阵银光闪过，小巴便躺在了鸟笼里没了声息。
黑影正要转身对着床上的人下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她的背后早已站了个人，且手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她的腰身。
“谁让你来的！”
“没有谁，姐姐认不出妹妹来了么？”
“……之欢……？！”
少女认出黑影，只有一刹那的怔愣却足以叫对方挣开她的束缚。
窗外，乌云散去，一轮银月高高的悬挂，借着这皎洁的光辉，少女瞧见了对面站立的那人和她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此刻，那张脸上露出了平时极为少见的笑。
“你怎么到姐姐的房里来了，这么晚了，赶快回去歇息才是，明日还要面圣呢，精力不足出了什么岔子可要小心龙颜大怒。”少女手持的匕首并没有放下，在月光的余晖下折射着森森寒光，但是只有手持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
“姐姐说笑了，圣上哪里会记得李之欢这么号人物，之欢怕是连殿门都是进不了的。”
“怎么会。之欢这些年立功也是不少的，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还是早早去休息吧，明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本就寒凉的缘故，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然而心却是更凉。
“哪来的明日？我要做什么姐姐应该都清楚了罢？该好生歇息的…是姐姐吧？”
同样的脸，名为李之欢的少女露出了诡异而阴霾的笑，她解下绑在腰上的软剑，直指昔日的姐妹。
“你这是要反了吗？我是你姐姐！”少女的声音一下拔高几个调，她一脸怒气和不可置信，手握着匕首，越来越紧。
“是…但很快就不是了。”
两方激战。穿着夜行衣的少女欺身上前，先发制人，“不要妄想叫醒他人了，他们都在梦中，睡得可·香·了~”
仅着亵衣的少女咬紧牙关，双手握着匕首柄，一脚向后撑地，双眼撑大瞪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你下药？！！”
刀剑相碰，李之欢又迅速向后退，隔出一段距离后，她又像闪电般窜到了对方身后，但终比不过李之忠几年实战经验，她闪开了。
两方对立。如墨一般的少女以剑撑地，看着对面有些狼狈的人，她轻笑，笑靥如花：“是又如何？有什么大不了的么？姐姐在军营中指导袭敌的时候不是经常用这招吗？你看我是不是学到了？多亏姐姐的指导呢？~”
“那是亲人！是同伴！”
“啧，姐姐不明白吗？那是你的亲人、你的同伴，但不是我的。不过…明天开始或许就会是了哟？”
“你要杀我？”
“聪明~”
她的脸上神色轻松，似乎杀掉她似乎时间非常容易的事情。
李之忠细细打量着对方，她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细致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也长大了，她们长得如此相像，但又是如此不同。
她手握匕首，这一次主动上前：“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呵！”李之欢轻松的躲闪开来，然后迎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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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忠自己都没想到，妹妹李之欢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手变得和她有的一拼。”
黑发的的少女神情淡然的叙说着事情的始末，似乎这些人、这些事和她毫不相干，可她有些呆滞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她沉浸在过去。
“那……李之忠最后被杀了吗？”
“……”半响沉默，一声叹息般的话语在屋内响起“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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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突然转阴，下起了蒙蒙细雨，然后雨越来越大，伴着雷电叫人心惊。
她躺在嵌满石子的泥地上，脸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痕传来热辣辣的疼痛让她快要不能忍受。
她被割掉了舌头，毁了容，全身上下也被匕首捅了很多道，撑到现在她觉得已然是老天厚爱。
她真的还不想死，马上就要完成的心愿，在这时候死掉那个人该怎么办？爹娘该怎么办？等着她的人该怎么办？还有好多好多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还有好多好多没来记得做的事，这么轻易的死掉岂不便宜了小人。
老天啊，如果真的垂怜她，请在最后给她一次希望吧。
大雨淅沥沥的下，泪混合着雨水刺得她的伤口生疼，不过片刻的时间，她想起了往日的种种，有一种再也见不到这些情景的想法。
李之欢慢条斯理的脱下自己的衣裳，换上了李之忠的衣裳，坐在铜镜前，一遍又一遍仔细的看着镜子里那个昏黄的影子，末了，那张脸上扬起一抹温婉而自信的笑。
她双眼合起宛如新月，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将军收拾好了吗？该出发面圣了！”
“哎，就来。”
她走到鸟笼前，从袖中掏出匕首，那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她握着它，向它又捅了几次，最后才满足的离开。
但是她不知道，当她离开一阵子后，店里的小二开门来收拾房屋却被留下的鸟尸吓了一跳，本欲不多张扬找人收拾了事，哪只她离开一阵子回来后却惊恐地发现，鸟笼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一滩血渍。
茶古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急匆匆甚至有些愤怒的小巴。
短暂的叙述事情经过后，她皱起了眉头。
她只不过一阵子休息，也没攒多少功德，这样子的情况下根本帮不了那个孩子什么，而且有谁规定她非要帮她？
可是……不帮的话，心里又总是放不下，念着想着，总是不舒坦。
“也罢，载我去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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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找着了，可是你到底是怎么犯了忌？”
茶森说话的时候，一双浅绿色的大眼直直的瞧着她，单纯而好奇。她这副模样总是让她能想到那个孩子。
听到问题，她伸出手指揉了揉她肉肉的小脸蛋，感受指尖传来的温暖，轻声的告诉她：“我出生便是个瞎子，作为妖精轮回几次皆是如此。大抵是因为第一世作为人的时候最后那点执念太深，以至于跟着进了轮回……”
“即便我以为放下了，可是记忆还在，看见的时候、想起来的时候，不会痛了，却还是会不自在，它刻入了骨子里，束缚了所有…”
“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多去在意，时间那么多全部计较这些个烦恼事岂不浪费，可是你看，我的眼睛依旧是看不见。”
“可是你现在看见了…”
“嗯，因为我获得了一双眼睛。”
[二十一]
当茶古见着李之忠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只怕谁也不会想到。
“臭……丫头？臭丫头！你醒醒啊！！之忠！李之忠！！你给我醒醒啊！”
茶古站在少女的胸口上，抓着她的衣领，真的好担心对方就这样的一觉不醒，可是她同样也在疑惑为什么自己这么担心，为什么牵扯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她的生活总是要围绕这一家人转？
“明明最开始是你爹娘的不对，明明是应该你们来还债，明明我可以不管的……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忙忙碌碌的却是我呢？为什么总觉得只有我一个人来来去去？为什么…总觉得……只有我一个呢？”
少女和母亲出门征战，父亲和老人们在家里交集的等待，她坐在小树上，能感受到空气里微风习习，带着人们的祈祷和祝愿。
当少女受伤中毒时，她送去解药，隔着帐篷透过小巴的眼，她能瞧见担忧的女人和夸张的做着大动作说自己没事的少女，她趴在小巴的背上，一个人感受它的温暖和夜风的凉意。
在少女还小一会儿的时候，她总是爱跑到院子的小树下哭诉今天又受先生的责罚了，大人们总是拿她和妹妹比较……她抽抽搭搭的说了一阵子，最后被躲在树荫里的她岔开了话题，开开心心的忘记了那些不开心。
最后，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每每都是躲在树叶间，瞧着那背影越走越远。
熟悉的男人遣散一切下人，跪在她的树下，央着她取了自己的命去换回女儿的命，她一个人坐在树上，其实想了好久。
宫里的男孩儿无时不刻告诉她，对她说，他生来幸福，可总是更担心这样的幸福不见；当他遇见女孩儿的时候，这样的幸福增加了更多，可是担心也就随之更多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小将军。
清晨总是来院子里练剑的女人，在挥洒汗水之后，她的丈夫总是会准时的掐着时间来到她身后，拿着手帕给她擦汗，然后他们会从一边的湖里取一瓢水，为小树浇下每一天的第一瓢水。
…… ……
她经历了这些事，但总是一个人，总是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
茶古大声哭了出来，这是作为妖精以来，她第一次这样放肆的哭泣，为了心里莫名其妙的悲伤。
“臭丫头，快醒来啊！快醒来！！”
…… ……
天还是蓝的，云还是白的，可是古树怎么不见了？
咦，她这是在哪里？怎么瞧着好像是谁家的院子？她穿越了？
刚刚从卵果里诞生的小妖精借着树苗的视线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她瞧着新奇，想着她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古树以外地方出生的妖精呢！
“娘！爹！我给小树浇水了！阿欢，你也快来浇啊！”
哦哦哦，有人来了，是谁是谁？再走近些，小树苗的视力还不够啊~
那时初见，你们的脸上还带着笑，她还不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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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还知道醒来么！”茶古双手颤抖，揪着她的衣领就是紧紧的不放。
“嘿嘿…咳咳，哎，没想到最后还能见到你……”
“你在放什么屁！什么最后，跟我混算个什么最后！你等着，我一定……”
“噗，算了…咳，别了，我只是有点、有点清楚了，别在为我费神了，妈妈。”
“你…在说什么？什么妈妈？”
少女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脸部的动作却让她疼的倒抽一口气。
“老人们说死前会回顾生前的事…我现在算回光返照了，能这么有精神的和你说话…好久没有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别说了好吗？攒点力气让我带你去治疗！”茶古突然异常愤怒，但是又有点心虚，她不知道这股心虚从何而来，但是答案马上就被对方揭晓了。
“妈妈，我是一一，你还记得吗？”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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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想过，当你选择轻生的时候，留下的人的感受。
至少茶古作为人的时候，是没有想过的，她最后所有的，都只剩下了恨。
那时候她太过情绪化，以至于最后一点理智因为双眼失明而被掩埋。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工作三年，十年感情进入殿堂，始终抵不过花花世界里的色彩斑斓。她和爱着的他有过两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一个，是个女孩，名字叫一一。
还有一个孩子，还不知道性别的时候就被打掉，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学生。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选择对所有人都是好的，可是她会觉得疼，会觉得伤心难过，尽管之后有他的安慰和保证，可她还是会在夜晚想起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
后来她想过，或许两个人的感情，在那个时候，便开始慢慢出现了缝隙。
他愧疚、补偿、包容，她理解、知道、相处，可大概他还是觉得累了，她还是不肯释怀，所以彼此关上了那扇门，变得敏感而胆怯。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那个抱枕里藏着一个玻璃质的糖果罐子，就这样扔过去，落下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脸血以及听到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尖锐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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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对不起，那个时候是我害了你。”
少女躺在泥地上，不能动弹，只能轻缓的说着一直想要说的话，“可是，妈妈…爸爸还是真的喜欢你呀……你都不知道…他一直守着一个空房子和本相册到老……”
“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
“你这么任性，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过被留下的我该怎么办吧？”
“你一直不肯释怀，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过一直在一旁的爸爸的感受吧？”
“你肯定，肯定没有想过，阿诗阿姨为什么能夺走爸爸……”
少女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怼，可转而，她又笑出了声，笑的丑陋而痛苦，“因为你那么自私，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是错的。”
“因为你一直靠着自己，所以你总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
“……”茶古捂着脸，她泪水更加汹涌的从眼眶里冒出来。
“娘是阿诗阿姨，爹是爸爸，我是一一。”
“妈妈，我恨你，可是我也爱你。你很早就走了，你一定不知道很多事情……我讲给你听吧？”
“…小学的时候我获得了很多奖项呢，成绩也都是班级第一哦，不过到了初中就……”
“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古琴，去学了一阵子，多亏这个现在才有能拿出手的东西呢…”
“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
她流着泪听着少女一点点叙述着，没多说一句，似乎她的血就少一分。
“……一一，求求你，妈妈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好么！求求你……”
“我爱你也恨你，这是矛盾的；我恨阿诗阿姨也喜欢现在的娘，你会怪我吗？”
“之欢其实……其实并不坏，你能帮我照顾景笙，他是个好孩子，是你姑娘看上的人……”
少女在雨天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情，最后她说：“妈妈，我伤你一双眼，如今便还你一双眼。”
“我希望啊，你能用更多的时间，去看清漂亮的颜色。”
“一一！！！！！！”
“轰隆——”云层之间，雷电交加，她在灰蒙蒙的日子里，看见了绿色的树、灰色的石子、红褐色的土壤、透明的水珠以及红色的少女。
一一啊，你说的她都知道，可是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能改变，世界上哪里还会有那么恩恩怨怨。
你看啊，你的被残害至此，被人代替，可是并没有人发现，你说，他的爱会有你想的那么深吗？
一一啊，她啊，果然还是不能原谅那些人，所以啊，用你唯一的恨，将所有的事情，做最后的了解吧。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5>>>茶影重重（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