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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两人相对许久无语,她是蛾眉紧皱,眉心压出道深深竖纹;我是低头默默流泪,手里的帕子揉得稀烂。半晌,眼角余光偷见她举起几上搁置许久的茶杯,嘴角沾了沾茶水,沉吟片刻才道:“这事情一时之间闹出来,叫我也难讲。如今王爷,王妃远在别苑修养,世子又不在,府里的事情自然都是由世子妃定夺,不如。。。。。。”

      我将脸上泪水胡乱抹干净,神情由哀转怒,起身抱起炕上的孩子,“奴婢自进这府来便听府里人人称道良娣您一心向佛,慈悲为怀,谁知!”我咬咬牙,恨道:“如今这桩事情,奴婢豁出命来求见良娣,原是想这府里总有一个明白人为奴婢主持公道。谁知这府里是没人能为奴婢作主的,亦不敢站在这里带累了良娣。奴婢是个粗人却也明白母凭子贵的道理,为生养这个孩子,府里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明明养下的儿子如何就变成了丫头?我这就抱着这孩子跟世子妃评理去!”

      自生产以来,我体质还未恢复,脸上留着些许黄斑,头发干燥发黄,虽然出门时打理过,折腾这许久也早就蓬乱,桌上摆放的琉璃屏上照出影子来,真正是个疯婆子般。林良娣虽是对我做出无比亲近体恤状,眼神也总可克制不住流露出轻蔑厌恶。此时见我言语无礼,行动粗鲁,又将事情毫无遮拦说开了,把茶杯砰的一下搁下,怒斥道:“住嘴!且不论有理没理,也没有这样以下犯上的道理!”又看我呆住才接着道:“就算是内有蹊跷,话说出去也得有凭有据。你这么去同她横闹,哼,先就被人拿着顶撞主子的名头拉出去五十个板子打死了,你就是再有冤屈,浑身长满一百张嘴又同谁说去?”

      “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了?”我被她震吓住,也不敢再混闹,只喃喃道:“我的孩子呢?那我的孩子怎么办?竟由着那些人作恶不成?”

      “此事如今还不过是听下头一个仆妇说说罢了,况且如今那人又去了庄子里。”林良娣想了想,安抚我道:“你放心,我自会命人寻访那姓张的厨娘。只是你千万不可性急胡闹,还是要等世子回来再论。”她似乎转眸笑了笑,“好在,再过两个月世子爷就要回京叙职了,你这急也不用急在一时。”

      卫襄要回京?怎么没听骆真说起?我张口结舌:“爷真要回来了?”

      “可不是么”她略显得意点点头道:“这话你心里有数便行了,可千万按耐住性子,别出去乱传。我这儿也是听我那兄弟提起的,世子哪儿的家信还没传回来呢。”

      我忙赌咒发誓说了一堆必不声张,又被林良娣嘱咐许多安心养孩子,静心等卫襄回来的话,这才被放了出来,倒是又得了许多东西,由英儿替我拿着送回住所。我心知她偏偏不巧指派英儿的缘故,自是又找出许多细枝末节的问题来问,显出一片赤诚,必要觅得娇儿的样儿。

      直到夜深人静,才翻出腰带里塞着那张只有半个小指大小的纸片。纸是黄裱纸,烧得只剩这点儿余烬,亏得我眼疾手快从香炉里扒拉出来。上头用红笔写着两行小字,一行为:“年真月初一丑时”另一行被烧得仅只两个字:“壬申”下面字迹已成黑灰不能分辨。心念一动便拿向灯下细看,红字微有光泽,再蘸少许茶水也不晕开,闻着也有些微腥混着香烟味。好个林良娣!苦口佛心念得却是催魂夺魄的咒魇呢!大人们都得死去活来也就罢了,连个刚出生的娃娃也不放过!我冷笑着将纸片凑近灯心,本来不过是小片儿纸张,被火舌一舔就跟融化般变成小撮白灰,吹口气便散得无影无踪。

      从此我行事也不再似从前那般低调,常常抱着孩子去栖燕堂献殷勤,一坐便是半日,时而是听姑子说法,时而是陪林良娣抄经,林良娣也时常遣人送些吃的用的过来。外人眼里自是当我傍上她这处高枝,得了贵人提携,暗地里眼红的也有,明面上大家待我却是客气尊重了许多,连厨房里送来的膳食都比平日好了十倍不止,滋养得人黄斑消褪后唇红齿白皮肤鲜滑许多,对镜看去也多了三分少年妇人的风韵。只是那孩子先天本来不足体质虚弱,后天又不知故有了那时常发作的病症,是以虽然还是婴儿,成日却吃药多过吃奶。旁人家的孩子这般大时身上都还带着乳味的孩儿香,可怜她连襁褓上都是药味。只是知晓更多事情之后,我待她也不肯十分上心,俗话说生不如养,可我不想给自己养出个心病来,平日多半是将她交给春芽照顾。春芽也就是个半大女孩子,时常有不周的地方,磕到碰到也是常有的,我冷眼旁观,不再多说多理,除非只在外人看见时亲切些罢了。

      灯影摇曳,我从袖中掏出薄薄两张纸放在桌上,缓缓推向杜鹃面前。火光在她眉间跳了跳,几乎要伸出手来,终于只是五指按在桌子上不动。我微笑将两张纸并排摆开,“汇丰票号,全国通兑。这里是一千伍佰两的银票,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一千五百两等着你拿,如何?”笑容凝在唇边,信手取来只空瓷杯将那轻薄的纸张镇住。

      “你,你想要什么?”杜鹃一双眼睛虽还钉在银票上,到底还是壮着胆子问:“姑娘有什么事情要用上我?”

      “我要见见那孩子。”

      “哪个孩子?”杜鹃声音干涩,咽了咽喉咙,“奴婢不明白。”

      “你说哪个?”见他此时还要同我撒谎,不怒反笑道:“杜鹃姑娘是个聪明人,这会子犯糊涂了不成?”

      “小世子他。。他不是你的。。。”杜鹃毫无底气的反驳。

      “是与不是,我见过之后自己就知道了,犯不着旁人解说。即便不是,看一眼有什么干系?”我挑挑眉劝道:“杜鹃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跟你通报世子妃的消息,你就不会将那事说出去的!”杜鹃也有三分急怒,拽住我的手,“你要反悔不成?”

      “你且安心,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话。”我任她拽住手指,低声道:“只是姑娘也该多为自己想想,即使此事我一辈子不说,杜鹃姑娘你就跟着世子妃身旁做一辈子奴才不成?我瞧姑娘也是个有本事有气性的,若姑娘一辈子人求的不过是从丫鬟做到小媳妇,从小媳妇做到管事婆子,我还懒怠跟姑娘说这些话呢。”我看她面上颜色由激动转阴颓忙接着道:“姑娘是个能做事的人,世子妃如今多么倚仗姑娘,我们外头这些人都看着呢。只是姑娘也得明白,凭世子妃怎么抬举姑娘,也抬举不成个主子出来。姑娘就真甘心将来被世子妃指个家生奴才,赶明儿生一群丫头小子接着给他家做奴才不成?”

      “你!你怎么说这些胡话出来?”杜鹃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听了这话面红耳赤。

      “我这话说得虽不好听,难道就不是实情么?”我知道她虽然面子上又羞又气,其实却真是听进心里了,“就是她将来待你再好,将你指给世子爷,呵呵,若是你有个林良娣般出息的娘家当靠山便罢了,若不是。。。。”我凄然道:“前头那个吴良娣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就是我,我的事情你自然更是一清二楚。我们这些人是已经陷到这里再无法脱身出去,姑娘你也好想跳进泥潭来不成?”

      “世子妃不会的,她说过。。。”杜鹃头摇得波浪鼓般,自知失口,忙掩嘴不说。

      “她说过什么?”我笑得寒风凌厉,“是赏你几件头面,还是赐你两套衣服?或者提携你爬上世子爷的床?若她真是个可以容人的人,我也不必在这种境地同人说这番诛心的话。姑娘既然不听劝,我这番话就留在这里,将来姑娘回头再想吧!”

      “孩子,你只是看看么?”我逐客之言已出口,她却并未起身,仍是坐在桌前踟躇犹疑,眼睛瞪着银票不放。。

      “我求你的事情,你可以再回去想想”我将银票收起折好按在她手上,此人蠢且贪,不怕她不肯为钱财铤而走险,“这一千伍佰两你先收着当定金,将来我看见孩子,定然还有一份留给你。”

      杜鹃手指攥得紧紧的,怕不是要将那两张纸挤出白花花的银子来,嘴唇激动得发白,磕磕巴巴道:“后日下午你可去凤吟阁后门等着,我寻个时机出来。。。。你可,可只能看看。”

      “偌大一个王府,我还能抱着孩子飞了不成。”我笑道,“这儿就先谢过姑娘了。”

      这儿子果然是贵重物,看一眼竟要花掉三千两纹银,我自嘲地笑笑,拔了簪子散下头发预备吹灯就寝忽觉小腿一麻,整个人瘫倒床上。轻轻撩起小腿看,足踝上那圈红痕已经变为紫色,像是被绳子勒过般陷下去几分。知道了,我知道你渴了,我摸摸那痕迹挪腾起身,去那角落的观音佛龛旁拿小刀戳向腿侧。蛊物将成的阶段最是渴血,一点指尖血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它的渴望,逼得我每隔十天半月便不得不自残身体为它取血,且又不敢将伤痕留在惹人留意处。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这蛊物成时,我又得去哪儿去寻活物为它献祭?我将身上血迹抹干净,涂上层药膏包扎好,心下十分烦恼。普通的蛊出来时,有杀黑鸡当祭品的,再也有听说用黑狗黑牛,最最上品自然还是用活人献祭,人血最纯,效力自然也是最好。走近摇篮,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自己含着手指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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