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
第二章：但凡是作者认为有发展可能的人，就必须是礼尚往来的玩命
顾蒸蒸十七岁的暑假照例还是去了外婆家。
她想念大海的味道，想得要发了疯。早晨刚下火车便一刻不停的跑去捕鱼、钓螃蟹，下午三、四点是海水被晒得最温暖的时刻，呼朋引伴的骑单车去海崖边，玩永远也玩不腻的游戏：栽下去再游到对面的小岛上，看谁先到，先到的话，伙伴们这一天捕来的螃蟹都归他。
顾蒸蒸二话没说，首当其冲，来不及顾虑更多，本能的渴求海水的包容。她跳跃的姿势出奇的矫健，整个人像一只细长的梭，无一处筋骨不优美，没有哪个瞬间不动人。还十分顽皮的模仿专业选手去压水花，小小的一丛，噗哧一下就不见了，仿佛整个人圆满的融入了水中，大海从未排斥过她。水里的顾蒸蒸更是一只梭，前进的速度令健硕的男孩子都只能望其项背。真是天生的好水性，仿佛会走路能说话的美人鱼。
所以，朴实却调皮的姑娘小伙们开起善良的玩笑，见她一马当先游得远了，默契的谁也没再往前追。重回岸上，把各自渔网里的螃蟹都装进顾蒸蒸的篓子里。该回家的回家，该继续玩的继续玩。
因为在水里，是以忘乎所以，顾蒸蒸一个人游得酣畅淋漓。一口气游到近日落，终于距岛不远矣。
可是，还没到达小岛的时候，先看到了一艘速行的游艇，同时上面的人也看见了她，立即关闭了嗡嗡的马达。等靠得近了些，顾蒸蒸踩着水仔细的打量，见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个人的眼睛里有一片湛蓝的宁静的海洋。
“嘿，你不会又是来自杀的吧？”
秦岸笑着答：“那就麻烦你再救我一次吧。”又问，“在找东西？”
“不是，在比赛游泳。”
“哦。”秦岸往她身后看了看，又向周围瞧了瞧，“别的人呢？”
顾蒸蒸迟疑的扭过头去，还什么别的人啊，连鬼都没有一只。恍然大悟间备受打击，顿时感到无聊透顶。她不高兴了，重新埋头游起来。
秦岸还在问：“目的地是哪里？”
她又浮出水面，抻着耳朵，大着嗓门：“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秦岸手动划桨，荡到她跟前，伸出手去：“来，上来，我带你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么？”她仰起脖子问。
他说：“我知道你不想游了。”
上船以后，才发现她身上不是什么游泳衣，最普通的棉布连衣裙，清清楚楚的没穿胸衣。秦岸在包里翻啊翻，掏出偌大一张毯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顾蒸蒸不解：“你是要热死我吗？”
秦岸头都不敢回一下：“热了总比冷着强，天要黑了，海风该起凉了，当心生病。”
顾蒸蒸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叫秦岸。秦是秦始皇的秦，岸是岸边的岸。”
没告诉就是没告诉，还哦什么哦。蒸蒸眨着大眼睛：“我叫顾蒸蒸，顾就是一日三回顾的顾，蒸蒸日上的蒸蒸。”
“我一直以为是铁骨铮铮的铮铮，上次在医院里听医生叫你‘zheng zheng’，我还当是那两个字。”
“那你怎么不向我确认？”
半晌，秦岸不答反问：“脚上的伤都好了没？”
“好是好了，就是伤疤一直在。”
“都怪我。”
“对，全怪你。”她想了想又说，“也怪我自己。”
船开到小岛上，并排在一起有好几艘小船，岛上面还有一伙人，扎着三五个帐篷，点燃的篝火冒着白烟。顾蒸蒸数了数，加上秦岸，男男女女大约八个人。
她很好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秦岸的同伴回答她：“我们是读环科专业的，趁着暑假来研究一下近海藻类的生长还有近海环境污染。”
顾蒸蒸撇撇嘴，十分不齿：“有什么好研究的，本来都是好端端的，鱼啊，海藻啊，蟹啊贝啊都是好端端的，就是你们这些一拨又一拨来研究的人，伪科学假慈善，也不知道是研究还是诅咒，反正什么都不对了，什么都污染了。鱼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海藻也长得乱七八糟。”
“我们就是来研究海藻为什么长得乱七八糟的。”
“那你告诉我，研究出什么来了？”
秦岸将船安置好，把采来的水样仔细贴好标签放到收集箱里，又钻进帐篷里拿了两瓶水出来，远远看见顾蒸蒸小姐义愤填膺的叉腰站起，毯子滑到脚底下，对面是他的一个师弟，两人正争论什么。急忙甩开长腿跑过去，一个不稳当差点跌跤。扯起毯子围住顾蒸蒸，像拎着木乃伊一样往帐篷的方向拖着走。
少女顾蒸蒸仍旧没能明白其良苦用心，还十分的不高兴，振振有词：“你们是一伙的吧，见他圆不了谎了，就把我拉走啊。什么大学生啊，这么不要脸的。哦，听说你还是个研究生。”
秦岸拍拍她的后背：“顾蒸蒸，小姑娘，不要讲粗话。”
“不要脸就是不要脸……”
比较要脸的秦岸把她请进帐篷里，翻出自己的T恤衫，想了想不对劲，下命令说：“你在这坐一会。”又扭头，伸手点点她的鼻子，“哪也不许去。”到别的帐篷里找学妹借了一条干净的长裙子，为此被敲了一顿大餐，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顾蒸蒸换好了裙子擦干了头发，落汤鸡摇身变成了小仙女。踮着脚尖走路，在微风里轻轻的哼唱着渔歌，步步摇曳生姿，一丛人个个看傻了眼，手里的活计都暂时停歇了。真是美啊，没有半点烟火气。
刚刚和她争辩过的大三男生曹阳只看了一眼脸便红得通透，在篝火火光的映衬下仿佛双颊在炽烈燃烧。他满头冲动的跑去寻秦岸：“她是你什么人？”
秦岸从岩石与岩石之间退了半个身子出来，疑惑的看了看师弟，又顺着师弟的眼神看了看远处的顾蒸蒸，回答：“救命恩人。”
“救的什么命？”曹阳眨眨眼，“她好像正在找你。”说话当时的姿态十分板正，仿佛顾蒸蒸小姐在找的人其实是他自己，所以要站直了身子好生迎接。
秦岸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锤子和锥子，摘下工作手套，半路拉起顾蒸蒸的胳膊就奔船去了。
身单力薄的顾蒸蒸被他拉得险些飞起来，长发在海风里轻舞飞扬。却还要扫兴的问一句：“这是要去哪？”
“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我游得回去。”
“那还换干衣服做什么？”
“我哪知道啊，你非让我换。”
“上船吧。”
“不用。”
“我想送送你，想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隔了一天后，顾蒸蒸划着小船上岛来还衣服，衣服是她亲自手洗的，用她最喜欢的海藻皂，里面藏有大海的味道。
秦岸去各采样点测水温取水样去了，岛上只有两个女孩子留守，一个准备升大四，是秦岸的同门师妹，另一个读研二，是秦岸的同班同学。她们对顾蒸蒸怀有好奇和喜爱，而顾蒸蒸满脑子都是少女式的十万个为什么。
等秦岸和曹阳等壮丁外出归来，三个姑娘已经聊得快桃园结义了。很快的，开朗大方水性极佳的顾蒸蒸就和他们打成一片，在她的协助下深水处的样本也终于能够准确顺利的取来。她每天准时按照上下班的时间来岛上投奔伪科学假慈善组织。
她用清甜的嗓音礼貌的招呼着哥哥、姐姐。譬如曹阳哥哥，关璐姐姐。其中只有一个人例外，她把他的名字叫得嘎嘣脆，仿佛那两个音节是站立在舌头尖上的：秦岸，秦岸。
顾蒸蒸喜欢突然跃出水面，趴在船舷上，把样品管伸过去，讨赏一般的叫他：“秦岸，秦岸。”
或者他下去采水样，时间久了都不冒头，她就急得四顾大叫：“秦岸，秦岸。”
秦岸浮出水来，无可奈何的揉额角：“蒸蒸，我也比你大，你也得叫我哥哥。”
她把东西接过来安放好，漫不经心的张口：“按说我救了你的命，我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你要叫我恩人的。”
大小伙子被个黄毛丫头噎得哑口无言，只得摇着脑袋妥协：“秦岸就秦岸吧。”
“嗯。”伶牙俐齿的顾蒸蒸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你这么通情达理，那我也不强求你了。”伸手过去，“上船吧。”
“等等。”秦岸若有所思着束手不动。
顾蒸蒸纳闷：“怎么了？”
他眼里有狡黠的光芒，忽然呼啦一下将她一把拉下水，看她呛得直咳嗽，仰着脖子哈哈的笑。蒸蒸向来不怕被拉下水，最怕的就是下不了水，那片海是属于她的天地。一头钻下去，拖住秦岸的双脚往海底下沉，不到他吐泡泡求饶绝不松手，这个仇报得真是身心舒爽。顾蒸蒸拍打着水花在呛得半死的秦岸身边耀武扬威。
她就像是一只鱼，顽皮机灵的鱼，仿佛有一条会摆动的尾巴，随时都将游走，滑不留手。
每逢周一，秦岸都要到市里去，坐火车把一周采集来的样品拿到临近城市里的海洋大学做精确的监测分析。又一次去送样，隔日，秦岸在回程的车上看到窗外风云突变，远处的天空暗沉一片，乌云盘卷成一个个暴戾的漩涡，仿佛排着阵仗的黑洞要吞噬去整片苍天大地，眼见着一场暴风雨气势汹汹而来。他看了看表，心里很焦急，匆忙给曹阳打电话，通知赶紧拔营，上岸找地方住下，离海边越远越好。
曹阳大咧咧的说：“放心吧，师兄，我们一看天色不对就已经搬到镇里来了。”
秦岸望着远处失去所有颜色的天，仿佛正亲眼目睹着神话里开天辟地的时期，世界是如此的混沌。算了算之前多次查询的天气，即便大海是个脾气暴躁又难以捉摸的家伙，有些东西无法人为准确预测，可是这样大的错漏始终令他惴惴不安。下了火车转汽车，不顾一切的向岭海海边奔去。
那时苍穹愈发低，海愈发凶狂，暴风阵阵不歇，巨澜已然冲入了天上。大海肆无忌惮的发着脾气，人类在它的面前岂止是脆弱、岂止是渺小，简直，微不足道。
镇上人家，家家都有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早该躲得远去，可就是有一群人在靠近狂风巨浪的地方群聚。秦岸心里咯噔了一下，别是顾蒸蒸，不能是顾蒸蒸。
可偏偏就是那个顾蒸蒸。七尺男儿曹阳已是满面泪水：“师兄，师兄啊，怎么办，蒸蒸，蒸蒸可能遇难了。”
“说清楚。”
“我们搬家的时候把你敲下来的岩石标本忘在岛上，后来蒸蒸就不见了，她一定是回去帮你找了，一定是。”
“她不见有多久了？”
“已经超过三个小时了。”
“还活着。”
“师兄……找不着了……海上警察说……”待曹阳再回头，秦岸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二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