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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   夜凉如水。
      最凉的,却不仅仅是夜而已。
      回过头最后望一眼一片漆黑的竹居,他终于还是收回了视线,径直离开了。
      坐在屋子里的人,吹熄了灯,坐在黑暗里,仿佛这样能令自己的心更清明一些似的。但终究只是一个念想。
      信,或是不信……
      她自然是信的,就凭唐清这一个人,想要知道另一个人的底细,又怎会是难事?但纵然是信了,又能如何呢?他要的,她依然给不了。那颗心呢,飘飘荡荡,她用尽了全力掏了出来,本以为会有一个拥抱、一个温暖的胸膛迎接她,但却被拒之门外,又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就这么四下飘散着,慢慢就远了,连自己想要抓回来,都已经找不到了,又何以去交给另一个人?
      轻叹一声。耳边只有竹叶沙沙。茜娘站起身来,刚要往床边走,却怎知就这么撞到了凳子腿上,一时间膝盖酸麻,连站立都是痛。她蹲了下来,颤巍巍用手抚住膝盖,眼泪就这么忍不住落了下来。
      紧紧咬着牙关,却还是止不住呜咽。纵然是那一天,她狠狠砸碎了叶青玄的琴,也没有落下一滴泪,但是此刻,竟是止不住的哭泣。
      为什么?永远都是错的?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好像手心里装着的是最重要的东西,尽管,她并不真的清楚那是什么。
      一双眼睛,出现在她的眼前,带着些微的心疼和哀伤。
      但是一眨眼,又消失了。
      抱歉。她张了张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旋即只是把头埋进了臂弯里,任由眼泪浸湿了衣衫。
      再有感觉的时候,朦胧间是一个拥抱。她忙不迭扑了进去,好像要找到一些温暖似的,又有些孩子气的小心翼翼。耳边是极轻的一声叹息。茜娘顿时觉得心也软了。
      下意识里,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又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每一种神色都仿佛欠缺了一些。
      “睡吧。”一双温暖的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掰开了她紧紧握着的手心,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掌,一道让人安心的力量传了过来。
      她便真的随着这两个字,放松了下来,侧身躺着,手里还牵着那只手,安心地睡了过去。

      “谁!”正在睡梦中的阿笙只听到了一阵风声,旋即一皱眉头便醒了过来。抬眼只见一名青衫男子立在窗口,撒着一身的月光,神色是淡漠中夹杂了些微的亲切。
      “叶……”阿笙不禁吃了一惊,站在床边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末了只是勾了勾嘴角,“你回来了。”
      “嗯。”叶青玄点点头,走到桌前坐下,手一挥,一件外袍落在了阿笙的身上。后者微微一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极薄的丝绸里衫,因睡相太差,半个肩膀都滑了出来。
      他拢了拢外袍,随意在床边坐下,带着些挑衅的神色望着叶青玄,“师伯这次回来,所为何事?”
      叶青玄抬眼看了看阿笙,“今夜阿茜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阿笙笑,点头道,“知道。”
      “看来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叶青玄对他的回答毫无意外。
      “自然,你能好好坐在这里,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阿笙意有所指。叶青玄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但他并没有理会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慢着。”阿笙抬起头,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如白玉一般温润无暇,隐隐透着光,他微微眯起眼睛,笑了,“师伯,你竟是连一面都不肯见?”
      叶青玄一怔,闻言又笑了,带着些落寞的情绪,“我自有思量。”
      “是呢,好思量。”阿笙的语气带了些嘲弄,“她为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并且还将这么一无所有下去。你竟是连面都不愿意露。发生了事情,只会远远看着。我真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你?”
      “……我也,想不明白。”叶青玄说着,垂下目光望着阿笙。
      “你……”他有些不确定了。这样的目光他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出现在此时此刻此人身上,究竟意味了什么?这双眼睛,和茜娘的眼睛重叠起来,竟是毫无偏差……
      莫非……?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滋生,却又不那么确定,等到再要说什么的时候,叶青玄早已跃出了窗户,只留下了一句话。
      他说,“替我照顾好她。”
      为什么,不自己照顾?
      这个疑问停留在阿笙的嘴角,最终化为了泡影。为什么有了相同的眼神,却不肯去面对?他蓦地想起了一个人,心口猛地一痛,旋即苦涩地笑了。
      罢罢罢,他还是当那个局外人的好。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一双微笑的眼眸。
      茜娘有些睡意朦胧,不确定地闭上了眼,只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旋即又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右手被握着的感觉这样的清晰,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笑脸又被放大了一些。
      “你!”她立即醒了过来,往后退了一点,然后挣开了手,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唐清笑了,带着些暧昧的亲昵,“昨儿个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拉着我的手不放,害得我走都走不掉,一整晚都没睡好。”
      茜娘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目光从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至今还安稳地睡在床上的人,看上去写意极了,这若也是没睡好,那只能说他唐公子的要求过高了一些。
      “真的没睡好。”唐清嘟囔着,仿若撒娇一般坐了起来,和茜娘面对面——衣衫倒是齐整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臂,“看,都麻了,”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腿,“大半个晚上坐在床沿上,动都不动,都快不会走路了。”
      茜娘紧抿着嘴唇,竟是说不出话来——倒也不是心里头愧疚,虽然这种情绪多少也有一些——但更多的是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明明晚上还一副凝重哀伤的模样,醒来后又是轻松愉快甚至有些无赖了。
      唐清,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对他起了好奇,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倒是把唐清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羞涩地收回了手,低着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嘻嘻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说完,他蹭地就翻身下了床,“我就睡了半个时辰。”
      茜娘依旧只是看着他,若方才是探究,此刻,倒是有些好笑了。只是她并不笑,依旧是一副神情淡然仿佛要看穿什么似的模样。唐清整了整并不乱的衣襟,继续扯些话道,“我去准备早点,你若是困,便再睡会儿吧。”
      “嗯。”茜娘终于应了一声,唐清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般地咧开嘴笑了。随即步伐轻快地出了屋子,转身关了门。
      茜娘望着那扇关上的门,忍不住笑了。她未曾想唐清竟还有这般的姿态,像是个少年,那般的明媚而清澈。只可惜她并未瞧见自己此刻的模样,扬起的眉梢,透亮的双眼,浑然一名娇俏的少女。褪下了所有的防备后,只剩下并未尽数离去的纯粹。

      等到唐清端着盛着早点的盒子敲响房门的时候,茜娘已然梳洗罢,换上了一旁备下的一身衣衫。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既然是放在了自己的床边,那便是给自己准备的了吧,但当她对上唐清的那双眼眸的时候,不禁暗自责怪起自己这番举动的鲁莽了。
      “怎么了?”她带着些不确定地问。
      “没,没什么。”唐清笑,“这衣裳,你穿着很好看。”
      “我只是瞧着它放在床边,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
      “不,”唐清摆摆手,“这便是为你而准备的。”
      茜娘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多年未穿这般素净的颜色,一时间竟是有些无法适应了,带着些尴尬地坐了下来。方才独处的时候,她细细回忆了昨夜至今早发生的事情,这才慢慢回过了味来。
      唐清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便是曾经唐家所求亲的那个苏茜。
      唐清看到她的脆弱,甚至昨夜那安慰的声音和温柔的手掌都是他。
      唐清用嬉笑的姿态化解早上的尴尬和惊讶,还有体贴地准备着的衣裳。
      连他摆在自己面前的早点,都是合着自己心意的。
      这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宣告着一个她从未想到过的结果。如今镇定下来再思及,竟依旧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认真说来,这二十年,她的生活里除了叶青玄,便再无别人了。宋湛是兄长,阿笙是亲人般的存在。其他的男人,都只是她刀下的亡魂。如今唐清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关心、保护……她知晓这样的行动里蕴含着怎样的感情,但是从一个追逐者成为一名被追逐者,她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昔日里不晓得,反倒可以嬉笑怒骂着若即若离。
      可如今,倒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更何况,望着他的目光,她竟是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我的手艺很差么?”唐清放下了碗筷,苦笑着说。
      茜娘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夹了一筷酱菜,却悬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有些羞腆,摇摇头,“不。”
      “好好吃吧,其他的事情等吃完了再去想。”唐清笑了,安慰道。
      “恩。”茜娘点点头,专心吃起了早点,一餐结束,刚放下筷子,便听得唐清的声音,“稍后我备上马车,同你一道回去。”
      茜娘闻言,不甚理解地看着他。昨晚她自己说了什么,她记得清楚,相信唐清也不见得是忘记了。那么他这般的执意又是如何?
      “莫要这样看着我,”唐清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带着亲昵的却又透着小心的姿态,“昨天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你自己说了算,我并不曾答应。”
      “你……”
      “不要这么着急将我推走。”唐清的神色认真起来,“你便是当做不知道也好,我站在这里,不靠近,但至少你该让我看着,且不说你自己,便是闲潭阁上上下下,也不容许你倒下。难道,为了她们而接受我的帮助,这也不愿么?”
      迎着他的目光,茜娘只觉得所有的道理都被他给说尽了,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辞来。
      “况且,我并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如果非要回报,便好好留着那支簪子吧,兴许等以后,你可以戴上它……又或者,我能拿走它。”
      最后一句话落下,茜娘只觉得心头隐隐有些难过,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便也让它去了。

      在闲潭阁里担心了一晚上的若溪总算是瞧见了茜娘的马车,忙不迭迎了上去,“哎哟,我说姑娘啊,你要急死我们不成?”若溪的语气里有些责怪,但是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关心。
      茜娘下了马车,微微一笑,“没事,不是说了让你放心的嘛。”
      “说一句谁不会呀,可这心就这么吊着,看不着你,你让我们怎么安心?”若溪说着,挽着茜娘走了进去。
      “翩翩她们怎么样了?”茜娘一路回到了应苔楼里,问。
      “睡着呢,大概是吓着了。”若溪答,随即一旁的阿七就给茜娘和唐清上了茶。
      “姑娘……这件事许是我不该多问,但是……”若溪的神色有些犹豫。
      茜娘见状,明白她想要说的是什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茜娘微微一笑,“把大家都叫到大厅里去吧,我就不一一说过去了。”
      “嗳。”若溪看了眼茜娘,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有些不解地看了一旁的唐清一眼,却见他只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喝着茶,唇角勾起的笑意又有些凝重的意味。若溪收回了视线,兀自走了出去,将闲潭阁的众人一一通知到了,这才折回到了应苔楼,远远瞧见阿七站在门口,瞧那模样,像是在听着门里头的动静。她略皱了皱眉头,偷偷躲到了一旁的桂树后,观察着那里的动静。
      阿七那个模样,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若溪望着她的神色,心中不禁泛起了凉意。
      “若溪?”一把声音从身后响起,若溪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只见清幽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
      “哎哟,你可吓死我了。”若溪拍拍胸口,回过头一看,阿七却已不见了。
      “嗐,这么容易被吓着,可不像是你的性子。”清幽笑。
      若溪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神色里透着豁达,不由得也放下了心来,语气里带着调笑意味,“啧啧,安王府就是会养人,你才去了多久呀,就变得这么水灵了,跟水里捞出来似的,有空我也要去住一段日子。”
      “瞎说什么呢,水里捞出来的?亏你想得出来。”
      若溪嘻嘻笑着,带着清幽往大厅去,“今儿个怎么想得要回来了?”
      “没事就不能回来看看?”清幽笑,旋即瞧见大厅里都坐满了人,不由疑惑,“怎么了?这个时候都在大厅里?”
      “嗯。”若溪点点头,“姑娘说有事要同大家伙儿说,你也一块儿坐着吧。”
      “清幽,你怎么来了?”一旁的翩翩瞧见了清幽,笑嘻嘻地迎上去,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拉着清幽就说开了,若溪看着这样的场面,微微一笑,扫视四周后却未发现阿七的踪影。
      这个人,似乎有些危险了。
      莫名的,若溪便有了这样的念头。

      “清幽,你也来了。”茜娘走进大厅的时候,只听得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仿佛间竟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闲潭阁似乎很有没有这么欢快了,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曾停息,不知何时能重新平静。
      “姑娘。”清幽朝茜娘欠了欠身。
      “在安王府住的可好?”茜娘笑,拉起她的手悉心询问。
      “好,有王妃照顾着,自然是好的。”清幽笑意盈盈,惹得茜娘也忍不住笑了,随即又问,“千雪呢?”
      清幽闻言,抿了抿嘴,笑了,“随安王妃去宗祠祭拜了,每月这个时候,都要去一趟的。故而我才来一趟,一来是最近城里头风言风语,都指着闲潭阁,安王妃让我来问问,可是需要帮忙的。二来……”清幽微微垂下眉眼,带着些娇羞,“茜姑娘,我……”
      “嗯?”茜娘听出了些喜悦的情绪,挑挑眉,侧着头看着她,循循善诱的模样。
      “嗐,我来说,”翩翩在一旁忍不住了,“清幽这是觅得良人了,又惦记着姑娘你为她备下的嫁妆,等不及来取了。”
      “嗳,翩翩你……”清幽绯红了脸,埋怨,“你怎么竟知道浑说。”
      “呵,我瞧她说的倒是挺好。”茜娘掩嘴笑了,拉着清幽随着自己到位置上坐下,“稍后你可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同我说了,否则,那嫁妆我可是要留着的。”
      说完,她环视了四周,收敛了表情,带着些肃穆,“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有件事要和大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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