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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零三、顾赫来归 ...

  •   四人闻言望去,只见一黄袍老僧立于面前,白须飘飘,面色红润,目光清澈如水。

      陈夫人转过身来,双掌合什,行礼唱诺。

      老僧引陈夫人一行行至一幽静禅房。陈夫人示意二个丫头在外等候,携了世兰随其进入。

      老僧于母女二人对面坐下,打量片刻,道:“夫人乃善心之人,老衲今有一言,愿赠予夫人。”

      陈夫人合手下拜求教:“愿受教,大师请讲。”

      老僧微微闭目,口中道:“空劳未遇明主,成败系于一人。待到避无可避,重逢七宝乾坤。”

      陈夫人一怔,老僧睁看眼,看着陈夫人道:“老衲所言,你可知晓?”

      陈夫人于席上叩首:“妾身愚钝,还望大师指点。”

      老僧叹道:“世人只看眼前,不看长远,只盼相逢,却避离愁,只知其表,不见其里,却不知宇宙精妙,随时转化,愁变喜,苦即甜,此中意境,不便说破,施主临事便知。”

      陈夫人细品其词,只觉心中微微寒凉,抬起头来,目光探询。

      老僧与其对视,微微颌首。

      陈夫人低头想了片刻,又开口道:“谢大师指点,还劳烦大师指点一下,小女世兰如何。”

      世兰正细细品味老和尚的话,听到娘亲忽然提及自己,楞了一下,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听。

      老僧观世兰片刻,笑道:“小姑娘将来接天触日,贵不可言。”

      陈夫人面上半忧半喜,答道:“不愿富贵,只求平安。”

      老僧口中念佛,道:“凡事皆乃天意,苦尽方能甘来,耐得九冬寒,始见梅花开。”

      陈夫人心中沉沉,听闻世兰将来富贵,却高兴不起来。她只求母女相依相靠,平安终老。陈宫死后,陈夫人清心寡欲,早己灭了求富贵之心,倘若陈宫转活,一定不再让他去谋取功名。如今听得世兰前程,亦需历经艰苦,心中突然钝痛,脸色苍白。

      世兰却是一笑,脆声声道:“多谢大师美言,世兰并无攀龙附凤之心,只要守着我娘过日子就足够了。”

      看向陈夫人,笑道:“娘亲,我们走吧。马车还在山下等着。”

      陈夫人点头,又向老僧拜了几拜,告辞而出。

      老僧目送二人离去,怅然而叹。

      未几日,顾原君来府中,言在外游历求学的顾赫己返回。陈夫人欣喜,立即着人看了日子,定于隔日为世兰认亚父义兄。

      那日,世兰打扮一新,平日里很少穿的大红色映得肤色越发白皙。乌黑垂髫上斜插粉色星星点点小花,秋波湛湛的双眸此刻更是顾盼生辉。

      陈夫人坐在妆台边上,望着眼前渐大的女儿。心里又是一阵恍惚。陈宫当年视女儿为掌上明珠,而今小娃娃已成妙龄少女,自己也韶华逝去,而陈宫,早己成一掊黄土。尘封多年的记忆突然间涌了出来。

      我的阿巧,……真美。陈夫人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世兰侧过头望着母亲,母亲近年来很少再叫她的乳名。记忆里,父亲常常举得她高高的,母亲在一旁温柔地笑着,“我的阿巧真乖呵……”这是父亲给她取的乳名,那时她才六岁,享尽父母慈爱,世间温暖。

      世兰站起身,搂着母亲的肩膀,二人一同向镜中看去,母女二人的眼睛如此相似,秋水剪瞳,明净清澈。只是母亲的眼角周围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显出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

      “那一年,你阿父为了救曹操,不得己抛下了你阿祖和我们母女,仓皇亡命。你父亲是个有大志的人,你莫要怪他。……我在家里等啊盼啊,望穿秋水,听说他又离开了曹操,又有人说他随了吕布,时局动荡,也不知哪个消息是真的。”

      “好在你外父尚在,接我们回家,直到你四岁,才又见到你阿父。可是相聚的时光总是太短……”

      世兰闻言,心下黯然,却对经常思念的父亲有了一丝矛盾的心情。阿父空有一身壮志清名,却连妻女都无法保全,如果不是外父的庇佑,阿祖及世兰和母亲,早就不知埋在哪处黄土。世兰曾私下里想,如果当时曹操劝父亲降了的时候,父亲就降了,如今一家人仍可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即使是乱世,趋利避害,也不至于孤女寡母,无枝可依。而这些话,是万万不可对母亲说的。她始终对父亲一往情深,无论父亲多少次的抛弃,不顾惜她们母女二人的处境而离去,母亲都不曾说过父亲一个不对。

      陈夫人望着镜中的自己,以及和自己非常相像的女儿,又思念起陈宫,心头悲恸。

      世兰默默地伏于母亲膝头。

      未几,陈夫人强笑说,“那老和尚说,你未来贵不可言,不知将来有哪个男子,能给我女儿如此富贵,当真是要好好找一找呢。”

      “那老和尚的话不足信,娘亲勿要当真!”世兰脱口而出。即而,迎上陈夫人惊诧的眼神。立刻笑说,“女儿就找个赶马的,打柴的,陪着女儿清清净净过一辈子,给母亲尽孝心,好不好?”

      陈夫人莞尔。“你这个鬼丫头,真找个打柴赶马的,我到了地下你父亲也不会认我。”

      韶儿进来禀道:“夫人,小姐,顾先生和顾公子己到,在前厅喝茶等候。”

      陈夫人站起身来道,“去吧。”

      世兰扶着陈夫人走到前厅。顾先生正端坐于太师椅上。一白衣少年立于厅门一侧,正欣赏着廊下缸中栽的秋荷。

      世兰老远叫道:“子惜哥哥,你回来啦!”

      白衣少年转过身子。翩若惊鸿,目光和煦,神彩飞扬。

      此人就是顾原君十九岁的独子顾赫。

      顾赫,表字子惜。出生于离乱之中,自幼丧母,客居陈府又遭逢主难,自小心思缜密,行为异于常人,有一番独特之志。

      顾赫十二岁那年,得遇一奇人。此后经常一走就是一年见不到人,神出鬼没。

      “好久不见,世兰又大了许多……”顾赫咧嘴一笑。

      拜见过了陈夫人。自袖中掏出一个绵盒递给世兰。

      世兰惊喜地打开,突然变了脸色,啊的一声扔出去老远。

      众人皆大惊失色,想不通是什么吓着了这位文静娴淑的小姐。

      顾赫咬着腮帮子古怪地笑了一下。

      家丁拾起了那样事物儿递到陈夫人面前。

      陈夫人看到此物,楞了一下,也感觉稀罕,却拂拂袖示意快快拿走。

      顾原君接了过来,原来是一个褐色的方块,里面凝了一个通身透亮的甲虫。甲虫毛须清晰可辨,栩栩如生。

      难怪把世兰吓的如此失态。

      世兰撅起了嘴,“顾子惜,你敢欺负我。”

      顾原君一拍扶手,“顾赫,你好大胆,捉弄世兰小姐,竟敢在夫人面前放肆。”

      顾子惜想要说什么,张张口,没说出来,只是一味地笑着。

      陈夫人也笑了。却道,“想必是个稀罕物。子惜这几年游历甚广,能从大老远带回来给世兰的,一定是有些来历的珍贵东西。”

      顾赫终于张开了金口,“还是夫人知我。这是产于川蜀之地的琥珀,是我师傅珍藏的宝贝,因我今年帮师傅完成了一件大事,他才肯把这个赏我。”

      众人都凑过来细看。

      世兰还是怕的很,摇头撇嘴。

      子惜遗憾地收起了这枚琥珀,“罢了,还是我先收着吧。等你以后不怕了再给你。”

      陈夫人慈爱地看着顾赫,这个自小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如今己是风采翩翩,君子如玉。又看向世兰,温婉清丽,如晨之清露,花之初蕾,青春正好。心中慨叹,时间一转一轮,小娃娃成了大人,大人则成了老人。一代代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从青春年少,走向衰老。正所谓光阴不可逆转,人生总有长恨。

      陈夫人笑问:“子惜又长壮了,这次回来,再不走了吧?外面吃的用的均不如家里,还是在家里心安。”

      顾赫笑对,“家中虽好,但子惜学业未成,不敢轻易言归。”

      在顾赫十三岁的清明,顾原君带他回老家新都扫墓。偶遇一奇人,名叫段翳。当时有一妇人不见了幼子小五,正嚎啕大哭,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地出主意,还有腿快的去报了官。正不可开交之时,段翳走了过来,在妇人面前停住,笑着说,“恭喜娘子,贺喜娘子。”

      众人激愤,要打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信口雌黄的干瘦老汉。

      妇人听闻,更是大哭不己。

      干瘦老汉哈哈大笑,“众生愚昧,只见其祸,不见其福。不出三日,定会有贵人送令郎返回家中。娘子速返家中备下好酒好茶款待贵客。”

      众人将信将疑,几个婆娘上前,劝慰着妇人先回家看看。又有几名汉子叫嚷着,“把这黄皮老朽送到官府去,说不定就是这厮拐走了小五。”

      老汉摆摆手,“不要忙不要忙,我就住在村口小庙,三日之内,随时可过来找我。”

      顾原君望着这个干瘦老汉若有所思。

      他对顾赫说,“此人必有过人之处,我等不如暂且住下来看他三日,三日后必见分晓。”

      第三日,一直在妇人家外徘徊的好事之人奔走相告:“新都城里的大户李老爷送了小五回来啦!”

      又有传闻,说是李老爷看中了小五,因家中几房妻妾皆无所出,李老爷与小五颇为投缘,欲收小五为义子。小五家贫,家中五子,本就是寅吃卯粮的光景,小五爹娘乐不可支地认下了这门干亲。

      顾原君也听闻了此事,便带着顾赫赶到庙中。不料黄皮老汉己离去。

      庙中的小僧见二人到来,上前询问二人可是姓顾,并说,黄皮老汉交待,如有姓顾的人来,请去牛王村村口草亭相见。

      二人赶到牛王村村口,果见黄皮老汉坐在草亭中相候。

      段翳,字元章,广汉新都人。学过易经。通晓用观察天象变化来预测吉凶的方法。当时他居无定所,尚未开始招收学徒。

      与顾氏二人见礼毕,顾原君少不得称赞了一番老汉神机妙算。老汉晒笑,“此等小事,不值一提。”看向顾赫,眼中精光大盛,“此子相貌非凡,可愿从我段氏之学。”

      十二岁的顾赫心中一喜,此人所长正合他胃口,他素不喜学甚儒学伦理大家之谈,这等奇经异术倒是有趣的紧。

      顾原君原本只想交结此异人,并不曾想要独子去学这等旁门左道。当下谢绝。

      段翳也不多留,交给他二人一个竹筒,里面放着一幅膏药和一封简信,并说,“从此路过去即是葭萌渡口,遇到紧急情况时,便把竹筒打开看看。”

      顿了一下,又道,天黑之前,老夫仍然在此守候。

      顾氏父子各怀心思地来到渡口,渡口只余一只小舟,天色将晚,二人付了船钱登舟,突然一个骑马的官员飞奔而来,口中叫着公务急紧,争着先过渡口。

      顾赫年少气盛不肯相让,与那小官争执起来,混乱中小官抽出刀来把顾赫的手划破了,强行登舟逼迫船家离去。顾原君站在渡口气的浑身打战,突然想起段翳的话,赶紧打开竹筒,看到里面的信上写着:至葭萌,与吏斗手破者,敷此药膏。

      顾原君仰天长叹,“罢了罢了,既在乱世,天下不平,不如学这趋利避害的本事,也可保性命无虞。”

      二人重返草亭,段翳见二人归来,微笑相迎,顾原君叹服不止。与其长谈二日后,独自返回下邳,留顾赫在段翳处学习。

      后段翳继续隐于大野,行踪诡异飘忽不定,最后在家里去世,此乃后话不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零三、顾赫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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