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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在这之前的那些日子里,从这里越过长桥,跨过碧蓝的琴海,能看到那座美丽的小城。
      这里一开始坐着两个人,而反复夜跑过的人会习惯这一幕,之后,变成了一个人,那一波人会再用零散的目光扫视一眼,用不长的时间习惯。

      习惯每天都会有一个女人,独自坐在长椅一侧,他们互相不认识,熟悉这道身影,不变的是时间。
      直至今天,那么点意外就随着视线产生,长椅上换了一个人,他们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后移开。

      这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砰——”
      边昕蹙了蹙眉,瞟了一眼发出不小动静的家门,随即伸手又去压门把手开门,再轻轻关上,像往常一样。

      她站在玄关良久,头发遮住整张脸,一声嗤笑闪过,这栋房子才发觉,就算是这样的笑,它也鲜少听见——在她离开后。

      这一声好像只是气泡,在电光幻影中破裂沉寂,刻意的,像是没出现过般。
      那道身影动了动,弯腰脱下高跟鞋,按照往常那样放进鞋柜,今天穿的黑大衣挂到清洁柜里。

      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
      「今天回来得太早了,这样会很烦,晚上会睡不着觉,她就应该坐在长椅另一侧,就算那一侧不是她。」

      满城的冬天是温柔而刺骨的,飘雪时像严厉的审判者,不飘雪时,像餐桌上的火锅,太阳总会照得骄傲。
      更好的点在于,冬季的天空是海青蓝,不见粼粼,极致的纯色美学,月只是偶尔出来探个班。

      暖黄色的落地灯映在半边侧脸,曲着身子背靠沙发坐在地上,有暖气,不凉,更何况,她现在没有经历担心会不会生病的问题。

      今天是比昨天不寻常的一天,仅仅因为她没来晚,而长椅上坐了人。

      昨天,吗?
      边昕压着眼尾,眼底没有聚焦,指尖搭在地毯上,有点奇怪,昨天这个词已经很久没又出现了。

      “哐当——”
      动作太大,撞翻了小茶几,或许撞疼的小腿比不上心口的苦涩,刚放进去的大衣又被取出来穿好,放进鞋柜里的高跟鞋又被拎出来,依旧是一条铅灰色围巾,随意在脖子上围了两圈,推开家门跑出去了。

      她有点奇怪。

      鞋跟踩在雪地里只有闷闷的响声,不知是被雪覆盖的地板不滑,还是她经常这么干,这么卖力疯跑着,大概是前者,加上她高跟鞋穿得娴熟。

      冷风刮过脸颊,生生地疼,她没管。

      等到站在长椅背后,视线中,那道身影依旧坐在那里,坐在长椅的右侧。
      白色毛呢大衣衬得她像雪一样,融在这样一片冬中。
      指尖往掌心卷了卷,舌尖去扫那颗尖牙,使劲往里扎,一股铁锈味溢出,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一切都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在她离开后的第一次。
      那人好像察觉到什么,正往后扭头——
      她逃了,背挺得很直,走得很慌张。

      「这下是彻底疯了吧,看到了她眼下那颗痣后。」

      边昕再次来到这家咖啡厅,来了那么多次,还是头一次看到这家店名是什么——37°2的夜。
      心头跳了跳,推开咖啡厅的门,原先是这个名字吗,她不知道。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要来点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想问一下,上次眼尾处有颗痣的女孩,明天来吗?”

      其实这样问的目的性很强,边昕朝窗边侧了侧头,对方好像一愣,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啊,她是我们店长,没有固定时间来的。”

      “店长?”

      “对,她最近一两天才成为店长的,连着把咖啡厅的名字也换了,怪文艺范的。”

      耳边是小店员喋喋不休说新来的店长多么温柔漂亮,而她想的是那句:冬天喝凉的不好吧。
      听着确实是很温柔的人,跟她一样。

      边昕很少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喝咖啡,只是早上会买一杯美式带着。此时她就坐在靠窗的小圆桌上,身子坐得很直,双手安分地放在腿上,瞧着窗外袅袅烟火气。

      心头像缠了一团乱麻,锢着心脏跳不动,难挨得很,不应该听她的,不应该去接触新的人,不然,再次遇见一个温柔的人,真的很容易让她去比对,谁更温柔一些,然后这种感觉会慢慢盘踞她心底的深潭。

      “您的白椰拿铁,请慢用。”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散她的愧疚,只是声音有些陌生,有些熟悉。
      抬眸望去时,身体像应激反应似的僵住,她的瞳孔中映着一张清丽面庞,弯弯的眼尾处有一颗痣,很小——是她。

      她再次逃了,从她错开的身影下,那杯白椰拿铁就留在了桌子上。

      「她真的要疯了,她的节奏已经完全被打乱了。」
      「或许,她该离开了,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只是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奢侈——因为她开始在每一个角落看到她的身影。

      从那天开始,她会在家里做两杯美式,一杯早餐喝,另一杯带到公司提神。
      原以为这样能减少遇见她的次数,转头却在公司看到她。

      年轻的女孩穿着店员服,头上戴着鸭舌帽也是靓丽好看的,吸引来不少目光,她好似忙得无暇顾及,只是勾着浅浅地笑。
      从助理那里得知,以后公司的咖啡甜品都由这家咖啡店承包。

      边昕:这么巧。

      每天送两次,不过好像她只会来一次,是在上午,那她只要在这个时间点避开她好了。
      所以她每次都会在办公室不出去,咖啡也是让助理放到桌子上,省得去门口的小桌子上拿还要遇见她。

      咖啡是甜的。

      她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拿起来继续喝,下次要提前告知一声,她需要的是美式。
      但这话说出去就跟着云朵跑了,下次送到手边的,还是一杯白椰拿铁,心想,算了,就这样吧。

      她以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只是某一天听到助理说,这家的美式没有那么苦诶,正好符合我的口味。

      肩膀抵在门后,玻璃硌得骨头疼,原来只有她是白椰拿铁,只有她是特殊的。
      再后来,送到手边的咖啡没有再喝过,一律丢到了垃圾桶。

      在公司,她也只是偶尔会看见她的身影,隔着玻璃窗匆匆闪过,她的动作很快,又轻,时不时能听到几声荡漾的轻笑。
      她好像要习惯了,办公室的每个上午,都有这么一个人。

      *

      一如那天从长椅后逃走,回家时都会绕一段路,只是,视线永远都不受她控制,会不可遏制地瞟向那里,会落到她身上。

      一开始的借口是,夜晚渐融的琴海满上粼粼星光。
      再到后来,她好像和夜跑的人成了一伙,会习惯有这么一个人,在冬天任凭雪花垂怜。
      而身上的大衣,也换上风衣,再到薄外套。

      离开的想法只在最一开始出现,没有后续。
      「她好像好了,痊愈了,好像可以接受,她之外的人正向影响。」
      她走出了情绪怪圈,也不再执着于今天喝美式还是白椰拿铁,她又是一个正常独立的人了。
      这样好像是不对的。

      但这好像是错觉——她不见了。

      窗外早已长满柳树,枝丫疯涨,错杂交错,影影绰绰掉进办公室中。
      一切都没变,如果今天仍能看见那道身影,隔着玻璃。

      上午送咖啡来的人不再是年轻的女孩,而是她眼熟的一个员工。
      「或许她今天生病了,所以没来。」
      所以路过长椅时,她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没关系,可能明天她就会来了。」

      到了明天,她还是没来,那就再等等明天。

      边昕等了一周的明天,才恍然发觉,她好像已经把她包括到自己的生活中来了。

      其实她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看见过她一双眼眸,就定义她为“年轻的女孩”,实际上连人家全脸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年龄是多少。

      这是一种比失控还要让她慌张的心情,高跟鞋踩得响,这次是油光晶亮的石柏路,还是艳阳高照的下午,在时隔半年许久,她再一次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

      她的嗓音有些发颤,抓住一个店员问:“你们店长呢?”

      边昕坐在吧台缓着气,等着店员把店长交出来,心脏怦怦直跳,捏着玻璃杯的指尖有些紧,她在紧张,见到她会有些紧张。

      她抬眸看着走向她的温雅男性,那一刻她在想,骗人的吧。
      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干净温柔,如果他说的不是这句话就好了。
      他说:“我是这里的店长,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好像除了工作中,她私底下的生活,总是在逃避某些事,她这次又逃了。

      「如果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她会不会进来,是不是她当时就坐在长椅的另一侧,也许她能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而不是现在这样,冲回家里,给自己泡了一杯美式。

      久违的苦涩挤满口腔,有热意从眼眶涌出,这种失意和怅然若失的感觉席卷心头,她好久没有哭了,除了她离开那次。

      “太苦了,美式怎么可以这么苦。”她嘴里喃喃着,掌心紧揪着胸口的衬衣,半年的时间不短也不长,至少,改变一个人的习惯的时间是足够的。

      在她离开后,她好像行尸走肉了好久,直到她出现,那个眼尾有痣的年轻女孩,竟然会减少她离开一年节点时的痛苦。

      她又想缩回壳里,但她找咖啡厅店员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只是没敢拨出去,也没存进手机里,映在了脑子里。

      回到了一开始的生活,只是其间,少了某些东西,她知道,并藏在了心底。

      *

      “呼——”
      呼吸在空气中凝出白雾,边昕走在夜晚的小路上,睫毛结了一层霜,抬手理了理围巾,下巴埋进其中。

      今年又迎来冬天了啊,距离遇见她都过了一年了,真快啊。

      脚步加快了几分,视线一如既往扫过那长椅,像看见令人新奇的事物般,停住了。
      眼底显出浓重的惊诧,脚步却比大脑反应快几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生怕从眼皮子下溜走似的——长椅右侧坐着一个人,白色毛呢大衣。

      临着接近时,她想,这次她不想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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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小短篇,写着玩的,大概八月后旬开下一本《琴海的手写信》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