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渡时十

5、第 5 章

　　第五章

　　叶寻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难以诉说的复杂情绪在折磨她。

　　她喜欢初景但现在怎么感觉好像不能再喜欢下去了……

　　住在一个很小很旧的老破房里的人，真的值得他每天花那么长的时间来接吗？

　　喜欢上她这样的人，初景他会不会觉得委屈？

　　又想到初景那句“我爱你”，叶寻啜泣不止。

　　初景是第一个说爱她的人，她贫瘠的沙漠迎来绿洲，她却担心这是一场海市蜃楼。

　　她很想说服自己，有爱就够了，初景爱她就好了，只要他们两个彼此相爱差异也可以用爱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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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真的有爱就足够了吗？

　　两个人有爱真的就足够了吗？

　　叶寻泪流满面不停的反问自己。

　　“叶寻，你记住，爱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又回响在她耳边。

　　每每父母争吵时，她总会听到母亲跟她说这句话。

　　她父母争吵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让两个曾经那么相爱的人变得面目可憎。

　　母亲没办法接受父亲结婚前跟结婚后的两个态度转变，咄咄逼人的气势把以前那个温和的自己都给淹没了。

　　父亲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劳累上班回来还被指责不顾家，不理解自己的妻子为什么总会因为一些没注意到的小事而撕心裂肺的质问他。

　　父母之间的感情是孩子的第一堂课，叶寻第一堂学到的就是这个。

　　相爱的两人最后却因为爱而指责，吵得不可开胶的样子哪里还能找到当初爱的影子，最后摔了一地的不甘心。

　　“叶寻爸爸，叶寻成绩很好的，她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学习上进心以后考好的中学是没问题的，而且我看了一下叶寻的资料，她三年级才转来我们学校，现在已经读到五年级了您又要让她办转学，光幼儿园叶寻就已经转了两次学，那么频繁的转学她压力很大的，你们做家长不可以这样子的，这样很影响叶寻个人的身心发展的……”

　　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头疼的看着那个油盐不进的家长还有低着头等待判决的学生。

　　那男人沉默很久，班主任准备继续劝说，那男人开口：

　　“……老师，我们还是决定转学，叶寻她很独立的，完全不用我们操心”。

　　很强硬的态度拒绝所有的劝说，他拉着女孩的手走出办公室。

　　这一幕在叶寻求学的期间已经重复很多遍了，除了去的家长有变化外，结局从没变过。

　　叶寻每次都被迫接受着父母感情变化带来的一系列变化，她不是没表达过自己的意见，但每次都是以“你是不是更喜欢爸爸//妈妈？”的质问来为此抉择。

　　她为什么连爸爸妈妈都不能一起喜欢？

　　她明明是他们两个人拎着结婚证生的孩子，为什么相处却像离异的一样。

　　永远在奔波的感情连他们的孩子也在面临奔波。

　　叶寻很害怕。

　　会不会有一天她跟初景也会这样？

　　两人条件差异这么大，现在觉得说有爱就好了，以后呢？

　　他会不会有一天觉得应该一开始就找家庭条件相同的合适的，而不仅单单因为喜欢……

　　那到时她该怎么办……

　　会不会到时他们也会走她父母这条路？

　　因为爱而在一起也因为爱而面目全非。

　　会不会她也会从他口中得到一句“爱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如果有孩子的话，会成为下一个她吗？

　　初景和母亲的声音在她耳边交织着，让她头痛欲裂。

　　她被困在一个漩涡无法动弹。

　　呆滞的眼神顶着红肿的眼皮迎来天亮，这黑夜好漫长。

　　蹲着的腿早就已经麻了，她看着那晨曦疲惫的心闪过一个决定。

　　她要离开初景。

　　她没办法接受她跟初景有可能会走向她父母的结局，她也不想拖累初景，从他家到她家要走的路太远了，初景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而她……

　　也应该明白，毕竟父母答案参考就就摆在眼前。

　　“爱是这个世上最没有的东西”。

　　她要在这句话来临前安排好一切，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自己自认为安全的范围内，拒接一切，放弃一切。

　　那个暑假她偷偷做了很多事情。

　　高考分数出来的时候她看着她跟初景两人相近的分数五味杂陈，初景在一旁高兴的拥抱她，她却在他怀里想哭，她瞒着他偷偷报了武汉那边的学校，就在他说终于能一起去南京的时候。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的时候，初景想要一起拍个照，她却说地址寄到妈妈家了，有空再去拿，初景也不疑心，想着到时在南京拿着一起拍也挺好。

　　那个暑假明明两人时常黏在一起，却是一个等待旅途的开展，一个再等倒计时。

　　叶寻有想过要不要当面跟初景提分手告诉他自己不去南京而是去武汉的事实，但每次被初景拥入怀里她就自私的想停留的久一点，她不舍得离开初景，她真的很喜欢她，她害怕面对初景知道后的一切反应，因为都能让她心碎。

　　她私心的想再慢一点，让她在他的怀里停留的更久一点。

　　在开学日期逐渐接近的时候，叶寻买了两张车票，一个是去往南京，一个是去往武汉，日期是同一天。

　　出发的那天，初景牵着她的手一起到高铁站，叶寻的心丝丝抽痛着，她知道今天是离别的日期了，她不敢想象初景知道后的反应，他会不会很恨她，他会不会觉得跟她在一起是最错误的觉得，内疚跟分离的痛苦一直在抽打她。

　　有很多很多瞬间，她想跟初景一起走，想陪他到南京，想跟他认错。

　　她想阻止心里那个恐惧的声音，她想告诉自己：有爱就好了，有爱就好了，只要初景在她身边什么都好了。

　　但她总是敌不过那句撕心裂肺的话语，理智也在劝告她：初景他那么好，值得更好的一起，别再拖他后腿了。

　　检票前五分钟，叶寻紧紧的伸手抱住初景，难得不害羞的抬头轻吻他。

　　初景受宠若惊的睁大双眼，满怀笑意的亲吻她的秀发。

　　“我爱你，初景”。

　　很爱很爱。

　　叶寻微小的声音传入他耳边，让他有些恍惚，这是第一次听到叶寻说，他恨高兴。

　　用力抱紧怀里的爱人，鼻尖全是她的香味，心里一阵安稳，终于等到与他最爱的人在自己最喜欢的城市留下最美好的记忆了。

　　我会与时间永存，永远带着爱的陪在你身边。

　　开始检票了，两人一前一后排队，检票口人很多，他们排在最后。

　　快到他们的时候，叶寻突然说录取通知书好像忘记拿了，初景拿着身份证的手一顿，被突发事件搞得有些慌乱，前面的人已经过闸机，再加上检票时间快到了，后面的人有些着急，初景夹在中间有些乱。

　　叶寻抓住着他身份证的手放在闸机上，把他推进去。

　　“我录取通知书忘带了，我坐下一班车去吧”。

　　“啊？”

　　被挤入人流的初景一脸懵，等他站稳了，发现叶寻还在闸机旁边没进来，这时已经停止检票了。

　　工作人员催促他坐车，叶寻在外面跟他保证说她下一趟车就来，初景心里升起一种不好预感，但不知是因为什么，其实他刚才是想跟她一起改签的。

　　“那我在南京等你”。

　　“好”。

　　初景没办法只能提着行李先坐车去南京等她，他还查了一下下趟车的时间就差两个小时，那到时就在车站里面等叶寻就好了。

　　只是他没想到一等就等了九年，这九年间她了无音讯，他画地为牢。

　　雷声轰响，外面雨声阵阵。

　　叶寻思绪抽离，这九年的时间里，她太高估自己了。

　　她远没自己想的那么洒脱，她还是很爱很爱初景，她还是很想很想知道他的一切，但她完全不敢面对。

　　今天又遇见余诗施，之前自卑恐惧的声音又全部涌上来了。

　　它又让叶寻产生逃离的信念了，她的心又回到那个胆小害怕的位置了。

　　该怎么办？

　　又要说放弃吗？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离开了。

　　初景刚才拥抱的温热疑似还在，这是她这九年里一直以来渴求的温度，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没有初景的日子每一秒都很难熬，明明她已经亲身经历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初景，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是不是也像她这样觉得自己很可笑？

　　凌晨四点，一通电话打断这漫长的黑夜对她的折磨。

　　是初景。

　　叶寻接听，等待判决。

　　“喂？”

　　“……吵醒你了吗？”

　　“……没有。”

　　“我在你小区门口，方便下来一趟吗？”

　　电话那边的男人的声音很沙哑，感觉很疲惫。

　　叶寻挂断电话，拿着雨伞出门。

　　出门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天很黑很安静，幸好有路灯不怕。

　　初景的车闪着双闪，他站在车外看着叶寻，叶寻找了一个没被路灯照到的位置停下，站在那里隐住自己。

　　初景走到她前面停下，两人对视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叶寻，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初景优先开口。

　　叶寻看着他眼神复杂，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先开口吧。”初景说道。

　　“叶寻，你能告诉我，你当时离开的原因吗？”

　　初景想到今天抽回的手，心隐隐不安，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

　　他觉得叶寻又要离开他了，但他却不知道叶寻要离开他的原因，九年前是毫无预兆的突然断联，难道这次又要故伎重演吗？

　　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怎么看待他们的感情的？

　　他的爱真的那么一文不值吗？让她觉得可以这样随意丢弃？

　　九年前是这样，现在她也想这样吗？

　　“当时你说你的录取通知书忘记带了，让我先坐车过去你下一班车就过来，我信了，我在南京南站等了你一天，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明明改签就差两个小时怎么你就了无音讯了？我打电话到你外婆家，你外婆跟我说你去武汉了……”

　　初景永远记得那时的恐惧无助，下一班车到站时初景迟迟没有看见叶寻的身影，打电话关机，发短信不回，他又查了当天的车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时间的，却显示只有明天的。

　　想到之前叶寻用过她外婆的座机给他打过电话，初景手心颤抖着翻找通话记录。

　　“…喂？”年迈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婆婆你好，…呃…我…我是叶寻的同学，请问叶寻现在在家吗？”

　　“叶寻啊？叶寻她去读书啦。”

　　“去读书了？什么时候去的呀？”

　　“今天呀，今天早上10点左右就坐车去武汉啦”。

　　“武汉？！！”初景震惊，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着。

　　“是啊，她去武汉读书呀……”

　　初景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头晕目眩。

　　武汉？

　　不应该是南京吗？

　　他心痛的直不起腰，伸手扶住墙大口大口喘气，上车时那不好预感此时像个炸弹一样在他身体炸开，让他伤的体无完肤。

　　他发短信给班主任，想知道叶寻到底是报了哪个学校。

　　之前报志愿的时候叶寻就提早交了，后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没给他看过，现在……

　　过了许久，班主任回复他：

　　“叶寻报了武汉大学。”

　　“她没跟你说吗？”

　　“没跟你说吗?”这几个字意外刺眼，初景眼眶湿热，心酸不已。

　　当年断崖式分手，让初景颓废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叶寻的离开给他留下一个很大的疤，无法痊愈隐隐作痛。可悲的是，只有叶寻是解药。

　　初景看着躲在黑暗里默不出声的女人，心痛难耐。

　　“叶寻，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爱过我吗？”

　　很爱很爱。

　　叶寻无声的回答着，她看着初景嘴巴却张不开口，眼泪比她更先回答。

　　初景走近她，把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紧紧抱住她。

　　“叶寻，我很爱你，很爱很爱。”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就不再追究谁对谁错。”

　　“现在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真的很爱你”。

　　初景的告白让她哽咽难过，她再也受不了大哭起来。

　　“……初景，有人跟我说过，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好害怕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我父母那样……”

　　“我好害怕有一天你会觉得我这种人其实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

　　“我真的太害怕了……”

　　因为害怕而提前离开。

　　因为害怕而不敢拥有。

　　因为害怕而放任错误。

　　叶寻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紧抓着初景的腰不敢放，她真的不想再离开他了。

　　“我爱你，初景。”

　　“我没有戏弄你的感情，我只是越喜欢你越害怕离开你，我不能承受那种结果，真的对不起，我之前那样骗你……”

　　“这九年，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我却怯弱的连道歉都不敢”。

　　“真的对不起……”

　　初景的泪滴落在她的脖子上，滚烫灼热。

　　他听到叶寻的回答，心里那根弦终于能让他松口气。

　　对他来说，爱是纯粹无瑕的。

　　所以有爱就好，两情相悦就好。

　　叶寻的顾虑只是因为自己给的安全感还不够，而安全感是可以改变的。

　　“叶寻，当你不相信爱的时候，请相信自己”。

　　“当不相信自己的时候，请相信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