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栀子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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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栀子花
南山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他想起小学的有段时候他特别调皮，喜欢捉弄人，跟着几个小伙伴老是戏耍同班的女孩子，把人家惹哭后还在旁边扮鬼脸，让老师头疼了很久。
后来有一次玩过头了，趁一个同学在光滑的地板上慢悠悠滑行的时候，他用力推了人家一把，后来同学被送到医院检查，右手臂骨折，不得不打石膏。
他不太记得父母是怎么赔偿的，印象里在这之后父亲打了自己一顿，也没说要带他去道歉，只是警告他和那位同学保持距离，别再没事找事。
南山河其实很想去找对方道个歉的，可每次看到那个扎着马尾辫的身影，右手不得不绑在一侧固定，做什么事情都很不方便，厚重的愧疚感滋生出恐惧。
恐惧压倒勇气，等到小学毕业，他也没能去和对方说声对不起。
后来长大，南山河摆脱了小时候被大人贴上的“不懂事”、“捣蛋鬼”的标签，开始学着稳重地做事，尽力维持人际关系，却似乎蒙上了一层外壳。
“你太纠结了。”南山河点点小桌板，“这点倒是也没变。”
看她吃不下，就嚼根蔬菜，像羊驼进食一样。
“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安以。”南山河露出一抹笑，“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你坚持自己就好，管他们的看法评价呢，谁能顾得过来这么多。人因为有壁，所以才是人啊。”
安以眨巴眨巴眼，咀嚼的动作都迟疑了半刻。
随后她忍不住笑，咽下去的米粉因为笑声反上来，呛得她在位置上直咳嗽。
她说：“好不习惯，我还以为你只能憋出一个‘不用听别人放屁’呢。”
南山河无奈地低头进食，边吃边说：“我是什么很粗鲁的人吗？哎，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倾诉和被倾诉的意义在此刻呈现。安以晃脚，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眉间的褶皱总算被抚平。
马路边上的小吃摊总是格外美味，油烟味很重，乒呤乓啷颠锅炒菜的声音不停，路过的人大多骑着电瓶车，他们下班归家，这一份路边摊便是他们的晚餐。
在家的时候，尤其是在假期里，安以很喜欢和家人或者朋友逛街，逛着逛着就坐在路边摊上点一份小吃，有时候是臭豆腐，有时候是铁板鱿鱼，不过她最喜欢老阿叔摊子上的章鱼小丸子，老阿叔主要是卖炒饭的，那是他女儿自己喜欢吃硬要叫他装上的。
没头没尾的，她歪头说：“好想吃家那边的章鱼小丸子。”
南山河鼓着脸颊：“马上放假回家去吃。”
他们慢悠悠的把炒米粉吃尽，背上包，准备慢悠悠逛回学校。
路过美院教学楼，一阵幽香传来，安以的脚步一顿，侧身嗅道：“好香啊。”
南山河五官都不太灵敏，很用力地寻找香味，最后点点头：“好熟悉的味道，什么花？”
“栀子花。”安以快步转过路口，满是惊喜，“怎么一下子全开了，白天路过还是花苞呢。”
南山河跟过去，高簇的花朵映入眼帘。泛着淡蓝的夜里，暖黄的灯射在柏油路上，散射在墨绿色叶片和洁白的花朵上，精灵一样，穿着白色裙摆的尽量。
“通感”这个词直涌而上，南山河突然就觉得这花特别香，一点也不吝啬地往他脑袋里冲。
安以蹦蹦跳跳地跨进草地，靠近这株栀子花：“原来这个品种的花也这么大啊，我还以为只是枝干和叶片大一圈。”
她掏出手机拍照，打开闪光灯，光圈笼罩在她身上：“拍给他们看看。”
南山河凑热闹也拍了两张：“植物学家，你对这些还有研究？”
“不是呀。”安以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摘花，轻轻揉了一下花瓣，“我妈妈种花呀，我家院子里好几盆栀子花。不像这么大的，比脸盆小一圈的花盆，长出来的花也小小的，大拇指这么点儿大吧。”
现在她身上沾满了栀子花香，开心地在手机上疯狂打字。南山河接收着她在群里的图片文字袭击，忽然觉得两个世界的安以重合在他面前。
很奇妙的感觉。
安以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我刚突然想起来。”
“初中还是高中的时候，周末吧，我刚起床下楼吃饭，迎面遇到你妈妈在我家，好像是和我妈在聊花花草草的。”
南山河发出疑问：“还有这么件事情？......你这么一说，”他试图在脑子里找到一些记忆，“好像是有一天，她和我弟从外面回来，领着一塑料袋的花苗。”
南山河的妈妈并不擅长摆弄这些，他记得这些植物没挺过冬日，小雪过后就死了。
安以的注意点倒不是未能幸免的花草：“我都不太认识你妈妈，她和我打招呼我都好尴尬。”
南山河无奈笑笑，他妈妈是个在外人面前很热情的人，超乎想象的热情，他能想象到安以手足无措的样子。他问：“然后呢？”
“然后就吃了个饭，我本来想吃完就上楼继续睡觉的，但是要洗碗，一直在听她们讲话。”她又打了个响指，“记不清她们说什么，只是我记得我一直穿着睡衣，觉得不好意思。”
“为什么？”南山河注意到她的头上的发旋，散着头发有点明显。
安以踩着暖光下自己的影子：“可能是因为，老是有错觉我要是再待一会儿，你也要来做客了。”
“穿着睡衣的话，反正我会不好意思。”
南山河觉得栀子花香过头了。
南山河卡着门禁回到宿舍，寝室里三个人还没睡，一个在和对象聊天，两个在组队打游戏。
陈跃和吴仁韬，网名分别是“叫爸爸”和“我才是爹”，他们一看见南山河就让他上号：“快点来，鲤鱼被他女朋友硬控了。”
鲤鱼，李雨，网名“篮球王子”，白了一眼给他们：“我们有对象的人就是这样的。”
骂声即来，南山河跟着乐乐好一阵，悉悉索索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不玩。明天要早起。”
李雨刚结束和对象的视频，扒着移门：“还没结束呢这个活动，不是老是叫着要退部吗？”
之前他和南山河是一起进入的部门，李雨的脾气不好，受够不公平待遇后爽快地提交申请退部了。
“我朋友也在，总不能落下人家。”他推开浴室的门进去，过了几秒又出来，光着膀子把自己的衣服递给李雨，“你狗鼻子，帮我闻闻什么味。”
“去。”迎面而来汗臭味和油烟味，李雨嫌弃地后撤，“臭味。”
南山河嘟嘟囔囔地回到浴室，他在疑惑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有栀子花香味，安以只是靠在那边一会会就满身是香。
展览预期的时间是两天，所有参与的人员早早来到现场准备，宣传效果比预期好，加上正值学校的开放日，来参观的人很多。
安以在互动展区做接待，顺便能照顾自己的展品，南山河则是巡逻整个区域，带个工牌揣个水杯，到处乱晃。
他原本以为经过昨天这一遭，大家都不太会接近他，没想到大家却是没事人一样，笑着和他打招呼说话，碰见还能站一块儿聊好久。
他去偷瞄甄密，人家察觉到目光，倒是一个白眼翻过来，再多也没说什么。
心情大好，南山河蹦蹦跳跳溜达到安以那，来分享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安以忙的头昏脑胀。原本互动区的安排是每个展区的作者来现场，能够现场展示，工作人员只要做引导就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四个展区三个主创人都迟到了，她和几个同学不得不蹲守在原地，给源源不断的观光者引导展示。
甚至没时间去自己的展区看看。
南山河插不进去这乌泱泱的人群，被围在中心的安以为了今天特地化了妆，现在却满是汗水。
“嘿！”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南山河回头看，是李雨，后面还跟着他的女朋友。
李雨揽上他的肩膀：“这么多人啊，我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活动的。”
灵机一动，南山河刚想开口问帮忙，看到他身后的女生硬生生把话咽下去：“你......你们怎么有空来。”
李雨：“约会啊。程晓看到你们展览的宣传，说很感兴趣，我就带她来了。”
程晓在后面腼腆地点点头。
南山河回点头，拍他兄弟：“那你们去玩吧，我这忙着呢。”
等这对情侣去别的区域逛，安以刚好送走一拨人，能喘口气。她走到南山河旁边，水喝个不停。
安以：“你很闲吗？把你拉过来替我干活得了。”
南山河推她去自己的展区：“替替替，赶紧过去，你那人也很多。”
毛线娃娃格外吸引年轻人和小孩子，安以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外挤进去，知道她是作者后好多人都在问要怎么缝娃娃。
安以播放了教程的投影仪，她这个区域故意没点开那盏灯，原本昏暗的地方被投影的光亮填满，小幕布上色彩丰富，各种颜色的娃娃引入眼帘。
明明已经看了无数次这个教学视频，南山河却还是会很仔细地观看。
安以给大家准备的是塑料的针，她猜到会有小孩子来玩，担心会刺伤人家。有耐心的人蹲在周围，跟着教程一点点缝娃娃的眼睛，安以准备了很多筐不同颜色和材质的纽扣，有人伸手挑选的模样像是在选择自己珍贵的宝石。
有些手笨的人不久便放弃自己动手，他们选择扫描捐赠二维码，花一块钱能让工作人员协助。
二维码的旁边写着几句话：
“您可以带走自己亲手缝的娃娃，，也可以讲娃娃留在这里，我们将捐送给特殊教育机构的孩子们。”
这是安以拿彩色的马克笔自己写上去的，因为个子不够还是踩着小板凳写的。
即便有南山河帮忙，等迟到的几个作者赶到，安以还是忙的两头跑，等到下午的时候南山河特地去找黎声帮忙，把他的巡逻任务变成了引导。
他蹲在安以的展区教小朋友缝眼睛的时候，李雨又带着程晓回来了。南山河挑眉：“不是说要去吃大餐吗？这么快就吃完了？”
这家伙十一点多的时候给他发消息得瑟说自己约会去吃烤牛肉，南山河只能回他一张盒饭的照片。
李雨蹲在他旁边，拉着程晓一起休息：“店里人太多了，我们随便吃了一碗面就回来了。”他左右环顾，“这是你那个朋友的展区吗？我们上午来的时候人都不在，不知大怎么缝这个。”
南山河把娃娃和针线递过去：“请看VCR。”
程晓动手很快，她给一只灰兔子缝了一双异瞳，一只黄色，一只蓝色。在旁边看她男友磨磨蹭蹭的，最终还是没忍住：“你太笨了。”
李雨嘟囔：“我是男生嘛。”
同样是男的南山河投来鄙视的眼神，程晓正色道：“不要拿性别说事，你就是笨而已。”她没帮李雨，在犹豫是自己留着娃娃还是放在那个纸箱子里。
安以就在这个时候走过来，和他们两个问好。
程晓问她会把娃娃送给哪些人，安以给她看相册里的照片：“是隔壁市的一个特殊教育机构，他们收自闭症儿童，主要是给他们的。”
看出来程晓很喜欢这只灰兔子，安以笑笑：“自己喜欢的话就留着吧。”
在南山河的指导下终于完成的李雨毫不犹豫地把这只粉红猪放在纸箱子里，他看向程晓：“留着吧，我把我的送出去。”
他们几个对视而笑，落日斜阳悄然而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