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失控》路筝

1、1、酒店套房

　　酒店套房的门在春晓芙身后关上，隔离掉走廊上的灯光，室内归于黑暗。她把房卡揣进兜里，悄无声息地往卧室方向走去。

　　“褚言，褚言！”她试探性地叫了几声。

　　没有人回应，房间里没有人。她猫着腰，飞速窜进卧室，踩上椅子，把一个微形摄像头直接按在了床对面的墙角。

　　低头打开手机，巨大的两米多宽的大床，将一切毫无保留地袒露在摄像头下。

　　她咬了咬唇，平复好紧张的情绪，跳下椅子。
　　随手拿纸巾擦掉椅上的脚印，把纸巾连同手机都揣进兜里，准备离开。

　　离开卧室，刚转身准备迈向大门，身后，客厅方向忽然传来“叮”地一声响，是打火机开盖的声音。

　　春晓芙猛地转过身去，远远地，黑暗的客厅中，有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褚言在房间里？

　　她心中惊惧，手伸进裤兜，捏紧了手机。嘴上却轻笑着，状态自若地沿着猩红一点点往前走：“褚言，是你吗？”

　　走到客厅，眼前所有遮挡消失，270゜落地窗倒映出窗外的繁华夜景。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沙发上的人影也慢慢显现在眼前。

　　男人双腿交叠，姿态随意地靠坐在宽大的黑色牛皮沙发上，即使是坐着，也挡不住他高大身材的压迫感。
　　骨节分明的指间，烟灰凝落，白色烟雾在他周身缓缓萦绕。

　　烟雾中，她清晰地看到这个男人的脸——这不是褚言！

　　春晓芙心脏怦怦直跳，手心冒汗。

　　坐在沙发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前男友褚言的亲哥哥——褚城。

　　她怎么会跑到褚城的房间里？春晓芙脚步慢慢后退，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转身就跑。

　　“春晓芙。”男人缓缓开口，声音和这困囿于房间的夜色一样平静。

　　他认出了她？春晓芙按上门把的手，迟迟没有按下去，她听到他说：“看见我跑什么，你以为在这里的是谁？”

　　她的手慢慢松开门把手，转过身，镇定自若地往前走，随着她的走动，房间好像慢慢亮了起来。褚城的身影愈加清晰，他背光而坐，凌厉立体的五官在暧昧的光影下，显得冷漠疏离，像与她隔着千万年的距离。

　　他抽着烟，漫不经心地看她，眉眼微阖，脸上神情淡淡的，在淡白的烟雾中看不分明。

　　“褚城哥哥。”在离褚城几步远的距离，她停下脚步开口叫他。声音自然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从来没有这样亲密地叫过他。以前和褚言谈恋爱时，她怕褚城怕得要死，一看到褚城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恨不得立刻躲起来。实在迫不得已，也是跟着褚言叫他“哥”。

　　她不知道这声“褚城哥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记忆，好像她曾经无数次这样叫过他。

　　褚城听到这声“褚城哥哥”显然也是一愣，侧过头，撩起眼皮，定神看她。刚好她也看过来，视线相触的一刹那间，她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两条腿控制不住地就想往外跑。

　　就像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春晓芙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褚城，是在她十五岁那年的冬天。12月底，天气还未彻底冷下来，她和褚言瞒着两家大人偷偷跑出去约会。晚上十一点多，褚言送她回家，走到她家前面的合欢树下时，褚言忽然停下脚步，将她抵在树干上亲吻。

　　少年的吻密密麻麻，蜻蜓点水般落满她的唇瓣。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嘻笑着躲避他的吻。他的吻落在她脸上，耳垂上，吻得她浑身痒嗖嗖地。四周静悄悄，连合欢树的叶子都害羞地蜷缩起来，只有漫天星光落在树梢，落在她的眼睛里。

　　两人吻得忘情时，忽然一道光打过来，直直地落在他们身上，紧接着汽车喇叭声在深夜中短促地响了一下。春晓芙吓得一哆嗦，整个人躲在了褚言身后。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前面不远处，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男人年纪很轻，看上去二十岁左右，脸庞青涩，神色却很高冷。
　　“没事，是我哥。”褚言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说。

　　一听说是褚言的哥哥，春晓芙脸更红了，猛地推开他朝家里跑去。跑进家门，再转过头，她看到褚城拎着褚言的脖子，将他塞进车里。

　　自从被褚城撞破后，春晓芙和褚言恋爱的事，自然而然地曝光。本来双方父母怕他们叛逆，并不想管束他们。无奈褚言谈恋爱后，满脑子粉红泡泡，再不肯好好学习。褚城一怒之下亲自管教，对褚言早恋严防死守。

　　16岁那年，春晓芙和褚言每天躲着褚城，偷偷摸摸想尽一切办法见面。褚言总是能在晚上找各种理由溜出来，翻进她家的花园，踩着窗棱攀上她二楼的房间，一声又一声地在她窗户外面学猫叫。

　　他们两家当时都住在江城一个老牌的豪华别墅区，别墅区安保很好，所有别墅没有一家安装防盗网。只有春晓芙的窗户上装着防盗。防的不是小偷，防的是褚言，防的是恋爱中的少女半夜三更偷偷跟着恋人跑出去。

　　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两个恋爱，她在每一个月光皎洁的夜里，坐在窗台上，隔着窗栏轻轻地吻他。

　　偶尔会有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夜半时分从她窗子外面驰过，短促的车鸣声响起，春晓芙立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离开窗户，褚言跳到下面的矮树丛中，拔腿就跑。

　　接下来几天褚言会安静如鸡，然而过不了几天，他会再次出现在春晓芙的窗外，直到熟悉的车再次从窗外驰过，鸣笛催促他离开。

　　青涩的初恋持续了将近两年，直到春晓芙17岁生日那天，她去褚言家找他玩，亲眼看到褚言和她的好朋友陆雨桐在床上四肢交缠的画面。

　　发现褚言劈腿陆雨桐之后的一个月，春晓芙又在自己家，在她爸爸妈妈的卧室里，亲眼看到她爸爸和陆雨桐的妈妈出轨的画面。

　　春晓芙顺遂了十七年的人生，至此彻底崩塌。

　　春晓芙还记得年少时最后一次见到褚城，离她十七岁生日过去已有两个月。九月底，正是夏末秋初，一年里最为混乱的季节。她穿着睡衣睡裤，披头散发，疯了似地跑去褚言家。褚言家很热闹，客厅里有褚言，有她爸爸季锋，还有陆薇儿和陆雨桐母女俩。

　　春晓芙一看到陆薇儿和陆雨桐，目眦欲裂，亮出手中的水果刀朝她们扑过去。陆薇儿晕倒在季锋怀里，陆雨桐尖叫着躲到褚言背后。褚言撸起袖子要来揍春晓芙。

　　一片兵荒马乱中，褚城出现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震掉她手中的刀。
　　“回家去。”他盯着她的眼睛，将她拖出了褚家大门。
　　……

　　17岁的支离破碎，天崩地裂早已过去。五年不见，褚城看上去越发成熟稳重，颇有世家公子的气度。也不知道褚言怎么样了，他一定过得很好吧，有父母、哥哥的宠爱和包庇，不管做错什么事，他都无所顾忌。

　　只有她没有了当年的天真，家庭变故磨去了她所有光彩，杀掉了她所有浪漫幻想。

　　春晓芙手指蜷了蜷，背到身后，垂着头低声说：“褚城哥哥，对不起，我……我走错房间了。我以为是褚言的房间。”

　　“这确实是褚言的房间，我和他换了一间房。”褚城逼视着她：“你哪来的房卡？”

　　“我……我没有房卡……门没关，我不小心进来的。”在褚城凌厉目光的逼迫下，春晓芙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还是吞吞吐吐说了实话：“我和前台说，我是季锋的女儿，要和褚言住一个房间，前台就把房卡给我了……”

　　明天，就是季锋和陆薇儿结婚的日子。季锋在褚家旗下的锦悦酒店包场三天，宴请所有宾客。

　　江城很多人都知道，季锋的女儿在和褚家二公子谈恋爱。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季锋的女儿早就从春晓芙变成了陆雨桐。所以，当春晓芙大摇大摆进来，自亮身份要房间时，前台不疑有它，很顺利地就给她办理了入住。

　　春晓芙说完，蔫头耷脑地站着，像个小学生一样等着挨批。

　　褚城沉默了片刻，倾身弹掉烟灰，直截了道地问：“你进来褚言房间想干什么？”

　　“我——”春晓芙一时语塞，想不出理由。

　　“为了和褚言上-床，夺回旧爱？”褚城逼视着她，话语直白。

　　“我没有！”春晓芙失控地大叫起来。一听到“和褚言上-床”这几字，她就想起褚言和陆雨桐在床上纠缠的画面。她浑身颤栗，恶心地想吐。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我绝对不会和褚言复合！”春晓芙咬着牙说。

　　褚城身体微微后仰，若有所思地看她：“所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报复褚言？”

　　“不是的！。”春晓芙吓得连忙摇头：“我没有想报复褚言，我只是……我只是来找褚言借钱！我妈妈知道我爸要和陆薇儿结婚，抑郁症又严重了。医生说最好住院治疗，可是一个月的治疗费要20万……我没有钱，而且只认识褚言一个有钱人，只能找他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