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苏晓辰

5、第4章 子恒的抉择

　　04.
　　鹿冉出山的时候正值盛夏，是夏条绿已密，朱萼缀明鲜的时候，转眼已在将军府迎来了梧桐摇落故园秋的时节，鹿冉也思忖着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地仙了。在将军府的几个月，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虽然鹿冉说了要干活，但是周子恒斜眼瞟了瞟鹿冉那小身板，转身就吩咐刘叔好生照顾着，当着半个主子养起来了。不管怎么说，能和凛王有突破性的进展，鹿冉也是功不可没。府里的下人们得了将军的命令，虽然一开始是把鹿冉当成了将军的那什么来看，不过过了些日子就知道，虽然将军对这个好看的少年很好，也时常给他带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或者新鲜的糕点，但也仅此而已。将军大人真的只是在府里多养了个人而已。鹿冉天生的好样貌，长得水灵人也机灵，不多时便和府里的下人们打成了一片，这天约了膳房王大厨的儿子去斗蛐蛐儿，那天就拖着浣衣房赵大婶儿的侄子上街听小曲儿。尽管每天都变着花样来，可这日子过得是愈发没劲了。自那日之后，周子恒便时常往凛王府里去，刚刚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情意正浓，难舍难分，周子恒也就顾不得鹿冉的情绪了。况且在周子恒看来，鹿冉也只是个来路不明但长得好看的少年，因为可怜他而将他留在府里，如此而已。至于鹿冉究竟对自己抱着什么心思，周子恒已经没空想那么多了。
　　本以为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可是真的在他身边之后，就又想着能时时看着他，也想他时时念着自己。鹿冉百无聊赖地朝着将军府后花园的那口大池子里扔了一块小石头，心想着过几日就回去山里一趟，向地仙说说，可有什么法子能排解心中郁结没有。

　　这日刚到辰时，周子恒下了早朝难得地没有直接往王府里去，而是忧心忡忡地回了将军府。鹿冉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开着窗户正在净面漱口，看见周子恒匆匆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一半惊讶一半困惑。看周子恒的表情，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鹿冉慢悠悠地擦好了脸，又仔仔细细地整理好了头发，在房间里发了一上午的呆，用过了午膳考虑了半晌才决定去问问周子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书房的门紧紧关着，刘叔站在外面一脸焦虑的模样，见着鹿冉来了，似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上前抓住了鹿冉的袖摆焦急道：“鹿公子，快去劝劝将军吧，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饭也不吃，怎么问也不出声儿，又不让人进去。将军可从没这样子过。”
　　“怎么回事？”
　　“将军今日下了早朝就这样了，什么都没说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我去看看。”
　　鹿冉径自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子恒，是我，鹿冉。”
　　里面的人似乎是撞翻了什么东西，又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
　　“鹿冉，今天我不舒服，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子恒，你先开门好不好？”
　　“我不是说了有事明天再说吗！”
　　鹿冉被周子恒这么一吼，鼻头立刻酸了起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愿意说拉倒。
　　“明天我就走了，你跟鬼去说吧！你要折磨自己就随便你！”
　　说完鹿冉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就听见背后的门打开了。鹿冉也没有理，继续往自己卧房的方向走去，周子恒在他身后叫了几声他也没应。满面愁容的大将军只好追了过去，拉住了撅着嘴鼻头红红的小妖精。
　　“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对着你发脾气。”想他大将军虽然比不得皇家的排场，可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发号施令的那一个，到了战场也大多是万千军马皆听令的角色，能这么让他放下身段温言软语相对的，除了凛王爷，也就只有这个至今来历不明的主了。虽然知道，但周子恒就是中了魔似的对他凶不起来。
　　听见周子恒这么说，鹿冉也放柔了脸色，回身抓住周子恒的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和凛王爷吵架了吗？”
　　感受着掌心带着湿意的热度，周子恒竟觉得情緒慢慢被抚平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今日下了早朝，我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
　　“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说，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已是传得满朝文武皆知了，不知道有没有传到我这里来。”
　　“什么传……难道是？”
　　“去的时候明明已经够小心了，怎么还是……”周子恒点了点头，皱着眉说道，“皇上还说，近几年南蛮不断进犯，西域战事也是日愈吃紧，再这样长久下去恐怕并非益事，所以现在给我两个选择。第一，同西域讲和，并且通婚。而通婚的人选，是凛王。西域公主将会嫁给凛王。”
　　“还有一个呢？”
　　“如果不想这样，还有一条路，就是让我出征西域，一日不平定外乱不得回朝。但若我能凯旋，我和子绪的事情，皇上答应我会重新考虑。”
　　鹿冉握着周子恒的手紧了紧，然后甩开他的手向大门口走去。周子恒上前抓住了鹿冉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鹿冉，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那个凛王爷，他上哪儿去了？他不是很厉害吗？”
　　“他被皇上软禁在宫里，出不来，旁人也进不去。”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周子恒一脸苦笑，“怎么办呢。”
　　鹿冉听地仙说过，西域和阑国的纷争历来已久，从建国之初至今从未消停过，阑国好几员大将都是战死在那片土地上，这些年来除了先皇的爷爷那一代与西域塞人通婚，和平相处了一段时日，就再也没有间断过的时候。如今的乌孙国兵力较之先辈更胜，阑国应敌是日渐吃力了。
　　“让你去西域，和让你去送死有什么区别？重新考虑？真的能考虑出什么不一样吗？”
　　周子恒笑着摸了摸鹿冉的头：“对我来说，至少是个机会。你这么说来，我这些年的仗都白打了似的。”
　　“那能一样吗！”
　　“是啊……不一样……不一样啊。”
　　“周子恒，凛王爷就这么重要？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
　　周子恒直直看着鹿冉的眼睛，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周子恒才缓缓说道：“是。等你遇到了这样的人，你也会明白的。”
　　闻言鹿冉也是一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周子恒，我的宙，你于我何尝不是如此。
　　“要我看着他娶妻生子，我办不到。”
　　说着这样的话语的周子恒，眼里带着决绝，让鹿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