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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马朱山战役 ...

  •     晚霞为树林铺上一层玫瑰的色调,暖得发烫。袁臻正在河边一遍又一遍地洗脸,这时孙信跑过来只随便抹了一下便站起来,临走前贼兮兮地问:“主公,你在擦面具吗?是不是每天扮演自己太累了?”说完颠颠地跑没了影。
      泰武九年袁臻躺在病床上经常会梦到孙信——那个四肢修长、手脚奇快来抢炊饼的前哨兵。他一直想问问孙信:“你是从什么时候看穿我的?”但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段时间他时常会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务实而细腻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说的话、做的事会冒犯别人?什么时候开始恐惧再也掌握不了命运?
      乔士毅死后第二年,林允寒重掌元帅。这次他决定沿用乔公的方案——放弃乌兰寨,改用水军从龙港进攻布城,此举再次遭到袁臻的强烈反对。
      他用亲身经历疾呼:“布城铜墙铁壁,根本打不下来。
      除了战船和水兵,还有两个问题,一是河道被控制后,南方的粮被截流了,运粮过河打仗对我们很不利。二是我们没有火药。”
      林家军中有人嘲讽他受了点伤开始惜命了。
      “我们有必要用人肉去堵炮火吗?”袁臻争道。
      “那你说怎么办,任其发展?二郎学汉高祖大搞诸侯分封制,如今南方大地主联合起来抵抗御军。刚花了大力气打下的乌兰寨又被夺回去了。”
      “目前我们还没有与布城对轰的实力,要慎战啊。
      何不养精蓄锐,先把经济搞上去。把龙港的人心收回来,给江南竖个榜样,让大家看看到底是靠朝廷好还是靠于二郎好。一旦把江南的人心收回,从内部瓦解要比从外强攻来得容易。”
      “从前有个朝代,认为唐朝的制度大有问题。朝野上下都觉得唐朝骄兵悍将,藩镇肆虐,实在是太可怕了。
      于是文恬武嬉,天天给下面人讲慎战、慎战。结果金朝一来,他们开始怀念孙权。慎战,从来不是喊的。慎战是心里的态度。喊慎战,是亡国之兆。”李政翘起二郎腿幽幽道。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的胜负不在于赢多少次战役,而在于从政治上彻底吸收占领的地盘,从政治上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让敌人对自己地盘管控减弱直至毫无影响力。”袁臻一脸严肃道。
      “他妈的,将熊熊一窝。”孙祺听不懂什么狗屁政治,只得用力啐一口表达不满。
      “与其爆兵压进、长驱直入,不如稳扎稳打。这样后勤压力小,吃补给也方便。”后军统制何守纪点头道,“从古至今就一个霍去病!长驱直入补给危如累卵,的确没有必要冒进!”
      袁臻早已不是两年前懵懵懂懂扔下铁锹参军入伍的少年,他不顾林家军的合围羞辱,极力反对冒然进攻还是得到了军中低阶武官及水军的拥护,林允寒正在犹豫怎么处理袁臻这根反骨,突然探子来报:“白鱼投敌去了。”
      “你是怎么看着白鱼的?”林允寒冲袁臻吼道。
      “白鱼只服恩师乔公,他来南渚本就是为母治病,半年前那个神医失踪后他娘也没了,这之后便神神叨叨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袁臻跟着皱起了眉头。
      “他到底是乔士毅的兵还是朝廷的兵?”
      众人低下了头。白鱼是个性格怪异的汉子,他的眼里只有乔士毅,稍带能入他眼的也就只剩袁臻了。
      林飞轻嗽一下道:“好在水军初具规模,只是要过河除了兵还有一个阻碍,咱们的船不够。”
      “大郎你不是成日喊慎战吗?那就负责造船去吧。”林允寒哼道。
      袁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收走了兵权,当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袁郅正笑眯眯地在等他:“大哥快来看看谁来了?”
      堂屋里坐着的正是发妻吴氏,身后两个侍妾各抱着一个女儿,袁臻离家时小女儿刚出生不久,如今已会叫爹了,袁臻激动地接过来又亲又抱舍不得放手。
      “爹爹怎么受伤了?”怀里的小女儿摸了摸他的眉骨问,“疼吗?”
      “爹爹见了二姐儿就不疼了。”
      “三叔叔手臂上也有个伤口。”大姐儿指了指袁郅。
      “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一伙强匪,三弟一路护着我们,替奴和大姐儿挡了一刀。”吴大娘子说到往事唏嘘不已。
      “三弟,你怎么样?”袁臻惊道。
      “大哥我答应过你的,要把大嫂和侄女们带来,我一定做到。”袁郅笑着摸了摸大姐儿的脑袋,“让你别说,你倒好,见了你爹就把叔叔的话忘记了。”
      袁臻满是感动,把妻女安顿好后,与兄弟并肩坐下喝起了酒。袁郅虽然刚到南渚,倒也听说了白天林允寒对他的处置,很为他鸣不平。
      “哥哥不知道如今朝中也是各种声音,还有人要为邓原翻案,陛下差点没气晕过去。
      当年邓原在台上,一呼百应,那是因为在他带领下的军队能赢,不管是打南蛮西羌还是发展经济,只要打赢了,就会有人表忠心。一旦打不赢,所有的拥护山呼海啸而来,山呼海啸而去。
      林大帅守着南渚不打仗,你觉得朝中那帮白胡子王爷能放过他?”
      “人活在世间,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袁臻一天内经历了背叛和降职,心中颇为颓丧,酒不知不觉喝多了。
      “白鱼这一走,可把哥哥害惨了。”袁郅又给袁臻满上。
      “他走我其实有预感的,但没想到直接投敌去了。
      三弟,哥哥奉劝你一句千万别从正面攻布城,攻不下来的,人在火药前如蝼蚁般不堪一击,哎。”
      “不打运动战,难道学邓原,打呆仗?”
      “呆仗怎么了?不好看而已!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赢了,一切都是好看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啊。
      更何况是名?
      成大事者,从来不要虚名。”袁臻大拳砸向八仙桌。
      袁郅见大哥喝多了,不敢反驳,他听说孙信的牺牲让大哥自责不已,为了给他弟弟孙忠袭一个后军副统制,大哥不惜与林大帅翻脸,转而问道,“刘厚的耳朵好些没?”
      “你明天和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嗓门就知道他听力恢复了几成。哎……”袁臻再次叹起了气。
      “但是死守着不动,也实在交代不过去。今儿舅舅被你下了面子,明儿我总得表个决心吧?大不了把我这对耳朵也交代了。”
      袁臻自顾自地喝着酒,脑子却异常清醒,他把手搭在袁郅背上:“三弟,我吃过的苦不能再让你吃一遍了。如果你非要帮你舅舅打这一仗,我给你指一条路。马朱山后面藏着一支粮草,那是当年乔公布下的……”
      袁郅听完眼睛都直了,刚想起身道谢,就被袁臻拉住叮嘱道:“只是你一定要记得别去动火药,那个点你可以用作补充粮草、后辙之用,一旦动了火药就等于把咱们的内线暴露了,二郎绝不会留下许猎户的,将来咱们再想布局马朱山就难了。”
      *
      泰武十年春林允寒对布城宣战,郭勋渡和李政带着白鱼训练过的水军从正面进攻布城。
      袁郅带领小分队从龙港绕道登陆马朱山,主攻侧后。结果袁郅带的一千人俘六百敌军,同时还收缴了数万两的财税,最关键的是袁郅在马朱山用火药把素有宰相之名的贾通之炸死了,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胜利,在军中威望大震。
      袁臻收到消息后,闭门谢客称病不起,所有人都嘲笑他当初口口声声说打不下来,如今听到弟弟赢了又接受不了现实。
      林允寒给朝廷写的奏疏中表示此战有得有失,虽没攻下布城却已经起到了威慑作用,这是自打下龙港以来最令人振奋的大捷。袁郅居功至伟。
      至于水军损失惨重,林将军认为袁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首先是白鱼的叛乱,袁臻作为直接领导,看管不到位,罪不可卸;其次他负责组建船队,供应船只不及时,船身不牢固,导致作战时伤亡惨重;最后他时时在军队传播消极思想,灭自家威风。
      综上林大帅建议把袁臻降为承信郎,从九品武阶官。
      可巧陛下最信任的巡查御史汪直南下探亲途经此地,结合多方面的情况,他也写了一份奏疏,直指林允寒只突显了侧后方的小胜,把败绩一味推给别人。
      汪御史写到:郭勋渡和李政两人全盘照搬兵法,讲究寸土不让,处处设防,节节抵御,大搞短促突击,不顾实情与布城正面对轰,结果一败再败,损失惨重,水军仅剩三百人濒临全军覆灭。
      白鱼的叛逃不能全怪到大郎头上,白鱼本就是冲着乔士毅归降的,乔公死得不明不白,白鱼要林大帅给个说法,先是被打,后又被林家军排挤才无奈叛逃。
      而最让汪直扼腕疼惜的是当年乔公在布城埋下的内线被一锅端了,将来谁还愿意做朝廷的内线,这是多大的损失!
      看着两份完全不同的说辞,内阁很是为难,最后宰相提议升袁臻为南渚巡抚,直接向自己汇报,他只需为军队提供粮草和战船,打布城留给林大帅。此举终于平息了双方的怒火。
      同年腊月西北发生暴乱,林允寒被调去镇压,郅三郎回京城去了工部。袁臻的日子相对轻松了些,他死死守住龙港,任整个南方归了于二郎。
      他对龙港当地的贵族和地主大加安抚,不急于加税,还让出了些利,又修了两条大路一座桥。到泰武十三年,南北通路后贸易日渐繁荣,连普通百姓都明显感觉到日子好过了。袁臻的举措颇得民心,以至于龙港从上到下誓与布城一刀两断。
      于二郎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彼此休养生息,他控制着南方过起了称王纳妃的逍遥日子。可是朝中发生一件事直接导致他的好日子到了头。
      郅三郎自接手工部后,想再接再厉做点成绩出来,于是盯上了先皇那座年久失修的消夏宫,刚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的修缮,得到陛下赞赏后他提议把园子扩大,把园内与园外野湖打通,再接上鹤江,将来陛下可以从期颐园直接坐船去鹤江观鹤。
      这下工程量翻了三倍,经费年年涨,直到他再次讨要八百万两时,遭到了户部尚书陈乾志的驳回。
      袁郅找了陈尚书数次,终于有天被堵到了。老狐狸陈乾志没办法只得说:“三年前,朝廷因四处有战用粮吃紧,给各地军户下令,战时收回的土地不用交丁税,边疆互市里的收入也归地方所有,但朝廷不再给粮。只加了一条军马交易需取得朝廷额外签发的许可证。
      西马的马证已压了很久,西南节度使卫康安上书,若再不发证,军粮吃紧他快撑不住了。南方税收被截留后,国库真的很紧张,建了期颐园就没钱买马了。”
      袁郅勃然大怒:“你年年推托,修宫殿这件事我两年就提出了,预算也早就批了,怎么会不够,分明是你在挪用。”
      “去年我把预算先拨给了你,导致卫家一年没拿到马证,今年万万不能这么做了。”
      陈尚书知道袁郅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当晚就把这事报上去由宰相定夺。
      第二□□廷就炸了锅,御史汪直上疏:“钱总要花出去的,无非是怎么花。花在园子上,陛下享受有限,被人贪污的可能性更大。这些年的经验可以看到钱不用在军费上,最终全会用在赔款上。”
      汪直的声音得到了潮水般的附议,老臣们都说十多年前我们有过惨痛的经验和教训,落后就要挨打!
      袁郅气得肺都要炸了,这是他入仕以来遭遇的最大挑战,半个月后他再次提出南征于二郎,收复江南。你们不是说南方财税被截后没钱吗?没钱老子搞钱去。
      陛下也觉得南北分裂太久,是时候该敲打一下了。林允寒立即派了林飞带了军队来支持外甥。
      最终卫康安的马证批下来了,于二郎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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