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途中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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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绵竹是一条修得格外宽阔的官道，两边绿林茂密。
前朝那位末帝与蜀地的关系一向亲近，在修缮官道驿所时特意下令，中原通往蜀地的官道比其他官道要宽五尺，没想到便宜了后世通蜀的行商。
“师姐，你觉不觉得萧执和那位阿芸姑娘有点儿暧昧不清？”穆云集策马到许尤身边，挤眉弄眼地问道。
“你好八卦啊！”许尤一脸嫌弃，然后思考了片刻，说道，“我感觉有可能。噫，原来长安的世家公子可以和侍女在一起啊！那你......”
许尤探究的目光看向了穆云集，诚恳地问道：“是患有痿厥之疾吗师弟？”
认真诚恳的语气往往会令人大为触动，因为所说出的内容一般也是有信服力的、发自内心的。
穆云集果然被触动到了。
“没有！”他满脸扭曲了片刻，似愤又怒地叫道，随即调转马头往后奔向车队中一辆最宽敞的马车，像极了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儿。
许尤了然地点点头，也调转马头追了过去，心里认真地想着，果然如此。
也不知道如此个什么。
一场秋雨一场寒，更何况凉风习习。
阿芸的身体并不能一直吹着秋风，所以只能在马车里静卧，萧执在车旁骑马和她闲聊。眼看二人策马前来，疑惑地问道：“穆兄怎么一脸怒色？”
“跟我师姐聊天聊不下去了，来找你们闲聊打发打发时间。”穆云集余光悄咪咪地往旁边一撇，恨声说道，“我师姐这个人，说话最是直接，都不管会不会伤害到人家！”
这个人家，显然指他自己。
许尤只当他是被言中了痛处，沉默不言，只想着如何找机会宽慰他。
萧执取笑道：“许姑娘确实快人快语，昨日向我买剑，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呢。”
“说起来，萧兄拿着墨守剑行走在外，律国公府怎么放心啊，不怕被有心人惦记吗？”穆云集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不怕。以萧世子的内力和剑意，估计没几个人能抢到墨守剑。就算抢到，也驾驭不了。”一提起墨守剑，许尤瞬间来了精神。
萧执拱手为礼，认真地说道：“许姑娘谬赞，与姑娘一战，我也不敢言胜。”
阿芸噗嗤一声笑出来。
穆云集无奈说道：“我说你们两个啊，能不能动不动就是一战一战的。萧兄，我们从没去过长安，对朝堂的局势也不太了解，能否给我们讲讲？家父只说了受欺负找陛下，别的我一概不知。”
萧执看向阿芸，说道：“其实这些事情我不太了解，府中的情报工作都是阿芸去做的。”
“陛下励精图治，宽待臣下，施恩于民，确实是有为之君。可惜，储君之位未定。”
阿芸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陛下有三子，大皇子名为文钊，是皇后娘娘所出，又是长子，礼法上最占优势，但......并不擅长为君之道，且形体残疾。二皇子名为文锋，多次领军打仗，屡立战功，只是勇武有余，谋略不足，不足以治天下。”
“那三皇子呢？”
“三皇子名为文错......被陛下所不喜。”
错者，误也。误入歧途的误，弥天大错的错。
许尤疑惑地问道：“父母不是应该有舐犊之情的吗？”
“人各有所异，是人就会有私心。人在做父母之前首先是他自己。”阿芸低头缓缓说道，余光看向了沉默不言的萧执。
许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三皇子因何失了圣意？”穆云集问道。
阿芸顿了一下，低声说：“这事我也不确定，多方探查后才从一个宫里将死的太监嘴里得知。”
“先太后骤然崩殂，似乎......与三皇子有关。”
吱吱呀呀的车轮滚动的声音、车轮碾碎石子的声音、石子飞溅到一旁的声音，在这句话后仿佛都被消声了。
“不是说急病暴崩吗？”穆云集一脸惊惧，声音压到最低，生怕被别人听到。
“皇族起居史上是这样记载的。陛下想瞒住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我也是大概知道真相，细节一概不知。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这件事就真的不为人所知了。”
想到师父之前留给自己的锦囊里的内容，许尤不禁想道，世间事果然不简单，师父让我入世确实有先见之明，这次可真是开了眼了。
“不过最著名的还是那位名为文镜的公主殿下吧，”穆云集勉强笑笑，转移了话题，“那位政观公主以才华闻名天下，五岁熟读史书，十岁可吟诗作赋，十三岁时品评朝堂政局颇有见地。上至公卿，下至布衣，无不知晓其贤名！”
阿芸点头说道：“古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陛下以此封号政观，对公主寄托了极大的期盼。我随侍世子左右，与政观公主曾有一面之缘，公主殿下确实不负陛下所望。”
穆云集疑惑的问道：“政观公主如此人物，怎么不见陛下为她赐婚呢？”
萧执和阿芸对视一眼，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异样。
萧执迟疑地说道：“陛下曾想为政观公主指婚，政观公主以自己偏好女风为由婉拒，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穆云集一脸八卦地问道：“陛下没有生气吗？”
萧执解释道：“公主殿下深得陛下喜爱，因此陛下只是笑笑便未再提过此事。”
阿芸在一边调笑道：“公主殿下的封地似乎离蜀地很近，穆世子此次入京莫不是想要求娶公主？”
话音刚落，穆云集紧张地看向许尤，生怕她说出“师弟你不是有痿厥之疾吗”之类的话。
他一脸大义凛然地说道：“公主殿下非常人，所行也是非常事，岂是我能配得上的？”
所幸许尤此时注意力并不集中。她此时在想另一件事。
她思考了片刻，瞪着眼睛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偏好女风？”
“坏了，”穆云集无语地抹了一把脸，告饶道，“两位快别说了，我这师姐最爱刨根问底。”
“啊？”
“我这位师姐也不知道是师父从哪里捡来的，小时候对世间常识一概不通，我俩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差点儿没一拳头送走我。后来花了很久时间才教会她。不然昨日，她早就直接上手抢了。没想到长时间这么灌输，让她附带学会了刨根问底。”
“人生在世，当怀赤子之心，知行乐学啊。”萧执感慨道。
“......萧兄关注点错了吧。”
几人说笑间，林荫逐渐茂密起来。
嗖！嗖！嗖！
林间突然射出来几支羽箭，笔直射向许尤几人的面门。
穆云集迟缓了一会儿，来不及躲开，竟只能看着箭矢射向自己。
啪！
许尤一手抓住射向自己的箭矢，原来抱在怀里的刀横在穆云集面前，飞驰的箭矢射到了刀鞘上，在表面留下一道划痕。
另一边的萧执同样拦下了射向自己的和射向阿芸的箭矢，旋即怒哼一声反掷回箭矢来处。
林间传来几声闷哼和痛呼，几十道黑影手持各式兵器冲出来，与十几名护卫战成一团，场面战局呈一边倒的形势。
“师弟，是冲着你来的吗？”许尤大喊道，一脸兴奋地提着刀冲了出去，也不拔刀，每遇上一个向自己偷袭的刺客就拿刀鞘拍到对方的脸上。对方的脸上像开了染坊一样，一时间青红紫白绽放开来，好不热闹。
“啊啊啊啊，救命啊，师姐别玩了，快来救我。”穆云集被几个刺客紧追不放，骑着马满场跑。
锵啷！
刀锋与刀鞘剧烈的摩擦，一声清音呼啸响起。许尤刀锋出鞘的同时，那几名追着穆云集的刺客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他们震惊地看着他们的兵器断成两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的脖子先是向外喷血，然后那条致命的血线才被看见。
被所有人看见。
好快的刀！萧执一边打退攻击马车的刺客，一边默默地感受墨守剑身传来的嗡嗡声，似是酒逢知己，似是见猎心喜。
“丢脸，跑远点儿等我打完！”许尤用刀背拍了一下穆云集的马屁股，随即再次出了一刀。
和她对上的几名刺客如临大敌，想要躲开。
这一刀很慢，慢到似乎三岁小孩儿都能轻而易举的躲开。刚刚那一记快刀出鞘时是上扬着的，似是在开天。现在这一记便是向下斩去的，似是在辟地。
这一刀出的实在是太慢，慢到众人这才看清这把刀的样子。这把刀的刀身格外笔直，像极了一个一字。刀尖处又向上弯曲，好像一个撇，但是不知被什么东西截断了，这一撇没能成功的撇出来。
这一刀很慢，但是这一刀又很重，那几名刺客想躲开，却发现自己躲不开。刀锋刀势压迫着他们，仿佛千钧之重。
躲不开，就只能挡开。
但他们也挡不开。所以他们步了那几名同仁的后尘。
萧执眼神一亮，他从这一刀的刀意中看出了些许审判的意味。
“师姐！萧兄！救命啊！”刚刚骑马往外跑去的穆云集又跑了回来，身后带了几个新加入的刺客。
不愧是引火烧身小能手。
“我看到那边的树林中也有一群刺客在围攻一群车队！”穆云集一边骑马一边喊着。
萧执握着手中的墨守剑，以为是冲自己来的，歉疚万分。
穆云集想着绵延千里的川蜀之地，也以为是冲自己来的，歉疚万分。
——两人都不想别人因为自己遭受池鱼之殃。
另一个人也是这样以为的，或者说，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冲自己来的。
她听着不远处地喊杀声，心底默默地说了声抱歉。
这三个人都清楚，一旦自己身死于此，所牵扯到的人一定数不胜数——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因自己的死而死。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心何愧也！
她想的更多，她想自己在此地的行程有很多人知道，那么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此行刺！是谁想杀自己呢？
一思至此，她走出马车，拔出宝剑，喊道：“孤是天家子弟，岂可贪生？愿同诸位一同赴死！”
“师姐，还剩下的这几个杂鱼交给萧兄和护卫们就行，你快随我去救人！”看着许尤把追杀自己的几个刺客清理干净后，穆云集急忙说道。
许尤闻言，直接一个横扫八方，把仅剩的十几个刺客打落一旁，随即翻身骑上另一匹马，喊道：“带路！”
另一边的围杀圈。
双方不断的厮杀，彼此都各有减员。一众人都抱着赴死的准备，眼看那位天家子弟即将坚持不下去时，一道刀光自她身后向前延展。
再向前，一直向前，刀锋所及之处竟是无人可以抵挡。刀光后是一个红衣女子，或者说，是一个被血染红了衣裳的女子，只不过都不是她自己的血。
刺客们被这一刀骇破了胆子，扔下几具尸体便分散着逃去。
众人各自扔下兵器，庆幸着劫后余生。
那位天家子弟缓了缓心神，正欲上前道谢，场间传来了吱吱呀呀的车轮声。
“许姑娘，穆兄，我们那边打完了。”原来是萧执驾着马车赶了过来，那些护卫们留在原地看着贡品车驾。
“萧兄，我们把这几个人救下来了。”穆云集恬着脸加了个们字，正欲再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臣萧执，参见政观公主！”萧执眼尖，赶快躬身行礼。
——刚才他们一直八卦的那位政观公主秦文镜。
......
有些时候是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因为你不知道你嘴里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你背后，还会吓你一跳。穆云集木然的想着，眼光呆滞的也躬身行礼。
“各位不必多礼，孤险些蒙难，幸得这位许姑娘搭救，不知......”秦文镜阻止了众人行礼，正欲问出手利落的许尤是何人。
那就是师弟他们说的偏好女风的公主殿下？许尤想道。接着她走到那位公主的对面，先是深施了一礼，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公主殿下安好，听萧世子说您偏好女风？”
众皆寂静。
穆云集想着自己怎么就那么犯贱，非要去八卦公主的私事。
萧执和阿芸愣住了，不知是谁被口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场间十分安静，所以咳嗽声显得格外突兀。
“孤确实如此，你待如何？”秦文镜眉梢微挑，反问了回去，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敢问公主殿下何为偏好女风？”许尤再施一礼，认真地问道。
不得不说蜀王府教的世俗礼仪确实无可指摘之处，许尤无论是行礼还是对秦文镜的尊称都无法挑剔，哪怕最严苛的夫子也挑不出错处。但实际上她所问出的问题非常冒犯，哪怕是救命恩人突然发问也会显得失礼。
所幸秦文镜因为某个原因并没有感到冒犯。
她思索了片刻，用两句诗答了回去：“红罗帐暖翻云起，晨起执手共画眉。”
好一首情诗。
可惜许尤不太懂，她还想继续问些什么。
好在还有一个人回过神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途中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