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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习惯了逃跑 ...

  •   的场拦住了要追上去的人,那个妖怪让他感觉不太对劲,威胁的话还是跑出来时候的样子,那看起来像是在生病。他去沾了点留在树上的血放在鼻下闻了闻,想笑他们这么多除妖人都被骗了个彻底,又笑不出来。
      “那个孩子……是人类。”

      名取那边委托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
      只是这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自认为温和的询问给夏目带来了什么。
      “夏目”这个姓少年也没有骗他,姓名的格子里规整地写着“夏目贵志”。档案的照片上,银发的少年瘦弱、表情拘谨,标注为死亡的钢印打在他肩头。
      转学记录和抚养关系多到补了一页纸进去。失踪后,不同家庭和学校同学的问话记录里无数次强调了他一直都“谎话连篇”“爱用奇怪的样子吸引人注意”,是“骗子”。
      最后靠着一件染血的衣服就草草判定为死亡也是因为他“自作自受吧”,“以前也有过大叫着跑出去的情况”,“我怀疑他有点那方面的病,谁家正常孩子会看着天花板突然喊别过来然后跑出去的”。
      一个累赘自己离开时,就没再指望过有谁主动把累赘捡回来了。
      少年失踪时才十四岁,薄薄的几张纸上满是颠沛流离和寄人篱下,他想自己应该赶快找到他,告诉他,有一家很好的人想让他成为家里的一员。……希望自己说话他还愿意听一下,至少要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他。
      至于这份档案,也许藤原夫妇想收养夏目能用上,他抄下编号和一些关键信息,开车往八原去。

      藤原家却没有人在。
      名取敲了一段时间门,门里也没有一点儿声音。
      “先生要找藤原?他们这个时间都在医院呢。”
      “医院?”
      “嗯,前几天在路边捡了个人送到医院去,他们也去陪着了。藤原家虽然不常来往,但人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希望别被人讹上了……唉。”
      “我当时看到了,那个人倒在路边,地上好多血,我们都以为他活不成了。”
      “那种情况,想救活得花不少钱吧……”
      左右邻居小声议论起来,名取听到他们提起“那是个老人吗,我看到他头发是白的”意识到那受伤的人很可能是夏目。
      “喂,小子,如果你是想探望,带我进去,如果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他脚边的招财猫口吐人言。
      “你混进医院又是想做什么呢,妖怪?”
      名取压低了声音,式神的刀也随时可以出鞘。
      “啊?要不是那医院不许猫进去谁要找你个可疑的毛头小子啊!我最近没办法变成人形,他们进去还要写名字做什么登记总之就是很麻烦!你把我藏在背包里,我得去看看那个……呆子笨蛋”
      “可以是可以,但只要你有什么可疑的举动我都……”
      “想什么呢,你又打不过我。”
      “等一下,我是不是应该买点探病礼物?”
      名取提着一盒点心和蛋糕去的医院。只是找到病房后他看到夏目戴着氧气面罩还没醒过来,有绷带的一侧朝上侧躺着,恐怕是贯穿伤。塔子听到声音看过来,虽然努力想对来探望的人笑一下,但担忧和心疼的部分还是占了上风,“抱歉,这样也没办法招待你,随便坐吧。”
      “哪里,我带了些甜品,您拿去吃,别把身体累坏了。”
      “劳您费心了。”
      “他……怎么样?”
      “……说不上好。营养不良又失血过多,是什么人要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
      塔子轻轻摸了摸夏目的脸颊,不知道这样的触碰让他梦到了什么,紧闭的眼里有眼泪安静地流出来。
      “其实……我调查了他的身份。”
      “他是谁家的孩子?家人……还在吗?”滋恰好回来,他刚刚被医生叫去谈话,进门就听到名取的话,难得有些急切地主动追问。
      “他叫夏目贵志,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名取尽量委婉地把夏目还在人类社会的经历复述了一次,包括他的户籍被注销死亡这件事。
      对话的收尾是塔子的眼泪和滋的叹息。
      名取因为工作安排很快又离开,招财猫确认夏目还活着之后也没急着露面,只是抛弃名取这艘偷渡船十分果断,柊把在医院找到的诊断记录转述给了名取,“疑似箭导致……吗……”
      晚上名取找时间给某个人打了个电话,没几天就收到了的场上门道歉说是“狩猎”时误伤夏目愿意承担所有治疗费用结果被塔子拿扫把赶出病房的消息。

      夏目醒来后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看到满眼的白色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也不对,我付不出住院的钱!
      夏目想起这样现实的问题,把自己吓得坐起来,又因为伤口瞬间疼出一身冷汗倒回床上,他摸索着想重新起身尽快离开时,靠在椅子上打盹的面目和善的叔叔已经醒过来,轻轻把他按回病床上。
      “别怕,我是塔子……就是之前你见过的那位女士的丈夫,藤原滋。”
      “不是,不是害怕您,只是在这里的开销我还不起……我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夏目垂着眼睛解释着,猫咪老师为他受伤,八原的妖怪因为他被抓,每个收留过他的家庭都要因为他烦恼,他不想继续这样。
      “为什么不能呢,你还是个孩子呢,就算是动物也是要照顾幼崽的。”滋摸了摸夏目的头,“对了,医生说你醒过来会饿,塔子做了些三明治放在这里,要吃吗?”
      肚皮里小心翼翼的“咕噜”声替夏目回答了这个问题。
      “慢慢吃哦,你睡了几天,吃快了反而不舒服。”滋把床头调高,扶夏目稍微坐起来些。
      “几…几天?”夏目本来以为自己只是短暂昏过去了,“老……我的猫也受伤了,我得去——”
      夏目扶着肩膀深吸了一口气想努力坐直,滋却先一步开了口。
      “猫?脑袋身子都圆圆的吗?原来那是你的猫啊,不用担心,它最近一直在医院外面徘徊,那天突然凑过去闻了闻塔子,塔子问它‘大脑袋的小猫咪是想跟我回家吗?’,它就跟着塔子回家了,有让它好好吃饱。它前几天走路比较慢,但现在活动自如,看来伤已经好了。有时候它会跟着塔子来医院,然后呆在那棵树上,等塔子走了再跟回去,很聪明呢。”
      “这样啊,他也没事就太好了……实在是……非常感谢你们。”夏目想了很多他应该做来回以谢意的事,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足以回报他们的事。
      滋在这时郑重地坐到他面前开口:“其实之前塔子就和我商量过,要不要让你来我们家住,要考虑一下吗?家里平时很安静,但至少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你这个年纪想回去念书应该也是可以的,无论是否愿意,我和塔子也都尊重你的选择。”
      夏目的眼泪先于回答落在地上,他嘴唇颤抖着,把那句从心里欢呼着跑到了嘴边的“我很愿意”咽了回去:“你和阿姨都是很好很温柔的人……只是我……我不值得你们这样对待,也…也没办法回报你们。”
      他的嘴说着:“请你们放心,我这样子就好。”
      他的心在说:“在你们家一定会…很幸福吧。”
      如果能早一些遇到他们,也许自己是可以毫不犹豫答应的。
      只是在看到自己可能引来的麻烦之后,他只希望自己可以离这些愿意善待自己的人远远的。
      ——要离开八原吗?
      滋看着夏目的沉默,理解了塔子说第一次碰到他时的感觉,好像灵魂被无数的难过和委屈挤出了身体,也失去了展露自己真心的能力,对他伸出手时,他会因为惧怕手上的伤和尘土弄脏对方而放弃伸出手。
      在原定的出院前几天,夏目梦到过去的事,零零散散截取了他最不愿意回忆的部分。
      那是他离开前最后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推拒他时他们却笑着把他狠狠拽到身边说“那来我们这里吧”。他们说是厌烦他突然大叫起来,想通过一些暴力的方式让他“改邪归正”,看“家人”都如此对待他,其他人也就用上了一样的理由,他的恐惧只会换来更多的的痛苦。
      他学着缄默不言。
      而那些人没有停下。
      甚至还笑着说:“你看他不叫了,这样真的有用。”
      就像当时让他来时一样的笑。
      他的衣服早该换了,裤脚短得快盖不住小腿,裤腰却还合身,归功于那些长了毛的面包、腐烂了半边的苹果、变质的米饭……或者是因为遗忘而让他饿一两天的肚子。
      他开始在承受暴力行为的中途昏过去,醒过来有时候是在仓库,有时候是在原地,因为频繁旷课被老师找上门后又被以身体不好为由办了休学。
      他被困在仓库里,被想起来意味着要挨打,不被想起来则是挨饿。
      于是尾随他来到这里的独眼妖怪又一次提出带他走时,他点了头。
      那时他其实是做好了死掉的准备的,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如果不论如何都找不到可以回应自己的家,那或许走得越远就可以离自己的家越近——他那时是这样想的。
      那个妖怪让他在森林里安全地活过了一个冬天,又在他开始觉得这样似乎也可以好好活下去后对他失去了兴趣。在转年春天,他醒过来时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因为怪异、吵闹或者麻烦被推开无数次之后,又因为有了希望被丢下了啊。
      “爸爸,我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才……”才能活下去,能被爱着,能……和别人什么都不用改变的时候一样。
      夏目试着混迹在妖怪之中活着,成了大部分妖怪口中“奇怪的家伙”,虽然并不轻松,但也确实活下来了。他本来想尽量不再去思考他羡慕过的“正常人”是怎样活着,又忍不住躲在树叶和阴影里去看那些结伴放学的人。
      就像曾经看着他的妖怪一样,看着“人类”。
      梦里他也成了人类不可见的存在,在安静的操场上撒欢,偶尔溜进“人类”居住的地方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梦里的他听到一声惊叫,那声音熟悉,他回头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夏目从噩梦里醒来时也不太会叫出声了,只是坐起来。
      夏目察觉到自己搞出了动静后先回头看了一眼,陪床的滋叔叔这些天又要工作又要到医院,已经很疲惫了,这样的动静没吵醒他。
      只是自己不应该再让他们操劳了。
      夏目在床头找到纸笔,用已经生疏的字写下了道歉和道别,然后拔掉了输液的针,白天塔子阿姨来时把他的衣服也洗好带来了,他换上自己的旧衣,正犹豫是走门还是翻窗时,猫咪老师在窗外化出原型:“我就知道。”
      他乘在猫咪老师背上高高飞起,落回他们住着的山洞。
      “明天早上塔子本来要做汉堡排的,以后你要赔我两倍!三倍!”
      “我会尽量学的。”夏目伸手摸了摸猫咪老师的耳朵。
      衣服上的血迹被洗得很干净,破掉的地方也被细细缝补过,在淡淡的香味里,夏目梦到自己还小的时候,那时收养自己的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奇怪之处,曾经抱着自己,用童话和歌哄自己入睡。
      他不知道其实滋已经醒过来,看着招财猫消失,又看着他好像乘着风凭空飞起。他的衣服口袋里其实放着塔子写给他的话。
      “我们知道只见过几次就提出这样的事你会难以接受,但不论如何,如果你遇到困难、遇到难过的事,都可以来这个地址。请照顾好自己。”
      塔子知道夏目离开后还担心他又遇到这样危险的事没法来求助怎么办。
      “你写的时候喵五郎在你身边吗?”
      “欸,在的。”
      “那碰上什么情况喵五郎肯定知道怎么做的。我会想办法打听一下他过去碰到了什么事才让他……”滋没有说明,但塔子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碰到了什么事,那个总是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会拒绝有一个自己的家。

      滋和名取在夏目的档案所在地碰到了一起,两个人分头打听的效率高了很多,最后在隐瞒和顾左右而言他之外的少数的几个人那里得到了那个更为残酷的真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他习惯了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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