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上》一缕墨香寄相思

5、少卿

　　五日后，宁子衿百无聊赖，她望向窗外，落日的余晖已经褪出了晚霞的最后一抹酡红。她偷偷地溜出驸马府，正在街上闲逛。不料迎面走来一位拿着扇子的翩翩公子，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庞，两道剑眉斜入鬓，一双凤目顾盼生威，白色的长袍随风飘拂，说不出的洒脱，说不出的俊秀。
　　宁子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位公子。突然，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跑过去，紧紧地拉住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说：“鹿公子，奴家终于找到你了，奴家好想你！”
　　不料那位公子却一把推开她，气呼呼地说：“你是谁？快走开！本公子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位女子一听，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鹿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婉儿啊！半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你我缠绵悱恻，你信誓旦旦地说要娶我为妻。如今我已经有了身孕，你怎么还狠心抛弃奴家了呢！”
　　婉儿此言一出，许多人都围在一起，指着鹿公子说三道四。只见他满脸通红，一个劲地说着“一派胡言！”四个字。
　　宁子衿见婉儿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可怜，便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婉儿姐姐，你有孕在身，不宜悲伤！你可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再为这样的负心汉而伤心流泪了！”
　　“喂，你这丫头，怎能平白无故地冤枉好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何来负心一说？”鹿公子拿着折扇指着宁子衿，继续说道，“哦，你和她肯定是一伙的！你们居然想合伙诬陷我！真是胆大包天，我可是金陵大名鼎鼎的—”
　　“登徒子！”宁子衿立刻打断他的话，气乎乎地说，“像你这种纨绔子弟，本小姐可见得多了，今日我就替婉儿姐姐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宁子衿的声音清浅，淡淡的几句话中满是嘲讽。她的音色很是清润，像是深山月色下的清泉。
　　鹿公子听得一愣，他正要开口反驳几句。不料宁子衿却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狠狠地在他的脸上揍了一拳。
　　毫无防备的鹿公子被打得鼻血直流，他一手按着鼻孔，一手拿扇指着宁子衿，气急败坏地说：“大胆刁民！竟敢偷袭本官！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鹿公子话音刚落，恰巧两位公差路过，他们看到鼻青脸肿的大理寺少卿鹿游原，急忙施礼道：“鹿少卿，您怎么受伤了？究竟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伤了您？”
　　鹿游原指了指宁子衿，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快把这个臭丫头押入大理寺！我要亲自审问！”
　　宁子衿正要争辩几句，鹿游原却拿起自己的手帕塞入她的嘴中，两位公差则急忙押着她向大理寺走去。
　　宁子衿挣扎着回头一看，那位名叫婉儿的女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婉儿骗了。
　　宁子衿被两位公差押入一间昏暗阴冷的牢房中。半个时辰后，她才见到了换了一身官服的鹿游原。他手执一根皮鞭，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宁子衿却毫不畏惧，她抱拳施礼后，不卑不亢地说：“鹿大人，听闻您一向秉公执法，从不屈打成招，令百姓心服口服，尊称您为‘铁面判官’。今日草民实在是有眼无珠，误伤了您，恳请您原谅！”
　　“宁子衿，方才你不是说我是纨绔子弟，是登徒子吗？”鹿游原讽刺道，“怎么，你只不过是被我关了半个时辰，竟然变得如此懂规矩了？”
　　宁子衿尴尬一笑，“大人，方才草民吃错了药，满嘴胡言乱语，您向来宽宏大量，一定不会跟草民一般见识的！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草民吧！”
　　鹿游原年纪轻轻便担任了大理寺少卿，他办起差事来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兢兢业业，连圣上都对他称赞有加。听闻他办案从不靠刑讯逼供，对那些拒不认罪之人，他有的是办法。去年三月，他查出一批贪官污吏，饿了他们三日后，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津津有味地吃着火锅，喝着美酒，那些人最终乖乖认罪。宁子衿当然不敢也不愿意得罪这样一位名门公子。
　　鹿游原正要开口，只见他的贴身侍卫方有才急急忙忙地进来，对着他贴耳说了些什么。他眉头一皱，便命人放了宁子衿。
　　宁子衿正疑惑不解，鹿游原却没好气地说：“喂，你还不快点回家吗？怎么，想留下来吃晚饭啊！”
　　宁子衿愣了片刻，笑道：“多谢大人！大人面色不是很好，想必有失眠之症。草民略懂医术，想给大人开张药方，不知—”
　　“快点拿来纸笔！”不等宁子衿说完，鹿游原便吩咐属下。
　　宁子衿写好药方，恭恭敬敬地递给鹿游原，才缓缓地走出了牢房。
　　鹿游原一边注视着宁子衿的背影，一边自由自语道：“宁子衿，你居然是太傅宁言澈之女，当真有意思！”

　　“爹爹！”宁子衿看到站在大理寺门口的宁言澈，兴高采烈地跑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幸好有您，否则我还在大理寺的牢房中呢，谢谢啦！”。
　　宁言澈却气冲冲地说：“宁子衿，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殴打大理寺少卿鹿游原！他可是大燕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你竟敢得罪他！好端端的，你打他做什么？”
　　“爹爹，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宁子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告诉了宁言澈。
　　“原来如此。”宁言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先跟我回家吃饭，吃完饭就随我去鹿府登门谢罪吧！”

　　当宁言澈父女俩带着礼物出现在鹿游原的书房时，他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命人给宁言澈端来一杯茶水后，便仔细地观察着站在角落里低头不语的宁子衿。
　　宁言澈见状，急忙起身道：“小女顽劣，误伤了鹿少卿，请—”
　　“太傅！”鹿游原有意打断了宁言澈的话，一本正经地说，“令爱闯了祸，应该由她来道歉才合适吧！”
　　宁言澈连连点头，他急忙走过去拉了拉宁子衿的衣袖，她却一动不动，心想：鹿游原，我明明已经在牢房里向你诚恳地道了歉，此时你又摆什么臭架子！
　　鹿游原似乎看穿了宁子衿的小小心思，他微微一笑，对宁言澈说道：“太傅，我怎么觉得令爱不仅顽劣，而且脾气也不太好啊！你瞧瞧她，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呢！这哪里像前来认错的样子，倒像是准备与我大吵大闹一番呢！”
　　“……”宁言澈的脸微微一红，满脸尴尬。
　　鹿游原见状，却又笑道：“罢了！罢了！看在太傅的面子上，我就原谅她一次！不过，太傅，我建议您还是请个宫中姑姑好好地给她教教礼仪，倘若她再这般没规没矩，以后怕是没人敢娶她为妻喽！”
　　好你个鹿游原，竟然偏偏要当着父亲的面如此数落我！宁子衿攥紧拳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鹿游原装作没看见，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宁子衿却大声反驳道：“大人的这番话，子衿一定会铭记在心！子衿也斗胆提醒大人一句，莫要在外沾花粘草！免得弄出一身病，到时候怕是连神仙也—”
　　“住口！”宁言澈急忙打断了宁子衿的话，他阴沉着脸，大声呵斥道，“宁子衿，不得对鹿少卿无礼！”
　　听了宁子衿的这番话，鹿游原居然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对宁言澈说：“太傅息怒！我可是堂堂大理寺少卿，再加上今天心情格外好，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不过，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多谢鹿少卿宽宏大量，以后宁某定会对宁子衿严加管教，她一向听话，绝对不会再对你出言不逊的。”
　　“但愿如此。”鹿游原淡淡一笑，起身道，“太傅，天色已晚，我还是送您回家吧！”
　　“鹿少卿，请留步！”宁言澈听到鹿游原下了逐客令，急忙拉起宁子衿的手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