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尘》贪慕四六

3、第 3 章

　　翌日，傲娇的世子爷未能随自己的父王一同前去穆府，因为他生病了，且昏迷不醒，额头破皮，膝盖淤青，禄王妃心疼的直掉泪，也病了，气的禄亲王罚了满院子的人在门外跪着。
　　“王爷，给世子的退烧药熬好了，奴才让他们端上来？”盛安温声道。这个时候，也就盛安公公站在王爷身边还有命，底下跪着的，连呼吸都有罪。
　　其实禄亲王平日里是个很随和的主子，在王府里只要是安分当差的，不触碰王爷的底线，那出去比小户人家的主人都有范，但今日这一院子人都罪有应得，他们既没照顾好世子，又累的王妃病重。
　　夏旬和昨夜一干在院里守夜的弟兄们此刻被拉去打板子。
　　禄亲王瞧着这满院跪着的一地糙汉也是一阵头疼，自打姬饶在武卫所当差，他身边的人全换成了卫所的人，连个守夜的小厮都没有，要不是今早伺候更衣的丫鬟半天敲不开门，那满院子的守卫没一个人知道自家主子带着伤在地上睡了一夜，烧的人事不省。
　　想着刚才当着王妃的面，太医把自家儿子针扎成了刺猬的场景，他就一阵气恼，不能再由着他任性了，需得给他娶个世子妃，让枕边人去折腾这小子。
　　盛安见自家王爷没吭声，就示意底下的人让端药上来，自己轻唤了世子醒来吃药，姬饶迷迷糊糊间连眼睛都睁不开，一碗药洋洋洒洒的吃少漏多，勉强喂完，等姬饶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他还未看清屋内情形一个大汉就直扑自己床前，双手压上了自己的半边肩，一阵刺痛，很好，他清醒了。
　　是夏旬，此刻他哭的没眼看，哽咽道：“世子爷，您终于醒了，再不醒来，王爷就要打发属下们去陇南修堤坝了，那天夜里的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
　　他见世子爷没理他，又急忙直起了上半身，摇晃着姬饶。
　　姬饶一瞬间头晕眼花的更厉害了，半天找不回焦距：“别摇了，再摇都直接跟本世子下黄泉！”
　　夏旬立时停止动作，这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压上了姬饶的肩，立时后退三步，暗怪自己大意了。
　　姬饶艰难的咳了两声，他那没眼力见的属下还挡在床前低头抹泪，同在一旁候着的夏丛早就端了水过来“小旬，你先让让，别挡着世子爷的光。”
　　姬饶在夏丛的侍奉下喝了水，才觉得缓过力气，问道：“怎么回事？”
　　夏丛看了眼夏旬，夏旬立时跪下道: “王爷责备属下看护世子不利，责罚当夜守卫今夜前往陇南修堤坝。”
　　姬饶听完道：“放心吧，去不了，外面如今什么情况？”
　　夏旬听了姬饶的话一喜，乐呵着答：“王爷罚属下在廊下思过，一步也不许离开。”言外之意，我不知道。
　　姬饶看着他道：“难为你了，你下去吧，让厨房送些晚膳过来。”
　　夏旬俯身应下，跨着步子，走的脚底生风。
　　夏丛一脸无奈，转头对姬饶道：“世子爷，愚弟这性子，还是让他在府里当差吧，跟在您身边，怕耽误了您的事。”
　　“无妨，我心中有数，” 姬饶道。
　　夏丛接着姬饶上面的问题说道：“今日早朝时分，从北境传来了大败狄戎的捷报，整个京都都沸腾了，百姓们扎灯放炮，比除夕还热闹。”
　　夏丛看了下垂着眼一语不发在聆听的世子爷，又道：“朝堂发了讣文，穆如风将军战死沙场，遗体将在三日后抵达京都，葬入穆家祖陵。”
　　直到夏丛说完，姬饶都未发一言，仿若漠不关心，只是随问随听。
　　三日后，穆如风的棺木在北境军的护送下入了城，百姓们对打败了狄戎人有多开心，就对打败了狄戎人的英雄有多敬重，前两日还满城喜洋洋的红此刻都换成了白花花的幡，老天爷也阴沉着脸，向人们展示着不开心，满城缟素。
　　大申习俗，百姓去世可停棺三日，贵族去世可停棺七日，皇族十五日，穆如风属贵族，但因北境距京都遥远，一路抬棺颠簸至此，尸身早就不堪。
　　故以往都是运骨灰入乡，他也不例外，又因他父母俱已逝，府中只有姑嫂妇儒，他兄长上奏，牌位入祠堂，棺木直入穆家祖陵。
　　姬饶此时代表皇家行在安葬遗体的最前端，他看着七尺棺木乌沉沉的置在一堆白布中，压的人喘不上气，想着穆如风此刻就在那里面，他突然生出一股戾气，想把那箍人的棺材盖掀翻，给他透透气，还想看看他……
　　“世子，该入葬了。”身后的夏旬打断他的阴沉，姬饶没表情的抬了下手，队伍整齐划一的按部就班，他望着那棺木带着穆如风缓缓入了土，一寸、二寸……消失在眼前，永别竟来的如此猝不及防，他连一句道别的话都还没对他说，脸上忽有湿意，是下雨了吗？他抬头去看，天愁地惨！
　　穆如风是从场梦魇中强行挣扎着清醒过来的，被梦魇过的人应该都很清楚这是种什么感受，有会思考的意识，有能转动的眼睛，但就是没有能支撑你站起来的手脚，你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在两个不同的场景中，一真一假，但虚假的情景困住了你，那种拼命想逃又逃不出的绝望感压迫着你，让你在梦里都力倦神疲。
　　他逃出来了，深深做了个呼吸，动动手脚，咦？怎么手脚没反应，他又尝试着动了下手，连个手指都抬不起来，更别提动腿脚了，好似没有下半身，无知无觉。
　　他是死了吗?应该是吧，他记得自己前一刻是在战场上，中了敌人好几刀，光利箭在胸口上就插了三支，浑身上下都是伤，这也能活的话自己就该是个神仙才对，反正老杜头是没那个能耐把稀碎的心缝起来。
　　他是还活着？死人应该没办法想这想那吧，虽然他也没死过，但他有意识啊，他记得好多事，还能想做好多事，此刻他就想打量下自己这是在哪里？这周围是个什么情况，怎么眼前竟是白茫茫一片，他现在这姿势貌似是躺在什么上，床上？地上？什么也感觉不出来，身上也半点都不疼，这和刚才被梦魇了没区别，不对，有个很大的区别，刚才自己被梦魇着醒不过来的时候有个女孩抓着自己不放手，嘴里说的是：“先别走，先别走……。”是什么情况，她长什么样来着？想着想着，他眼前一黑，没了思绪。
　　此刻穆如风清醒的知道他在梦里，因为他在步履矫健的前行，距他不远处有谈话声传来，他感觉自己很久没与外人说过话了，他急需要了解下这是哪里？
　　好奇怪，明明声音就在不远处，他也走的不慢，可就是到不了跟前，好似他进一步，那声音就跟着退一步，始终看不见说话的人，就在他急的团团转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哎呀小仙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刚才是去哪里？”
　　穆如风回头一看，是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身穿一件粉红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花朵和蝴蝶图案，腰间围着一圈桃红色流苏，与长裙相得益彰，外罩一件湖蓝色的半袖上衣，显得俏皮和活泼，头上戴着一顶精美的发簪，犹如仙子一般清丽动人。
　　她见穆如风望着自己不做声，转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便又靠近了几步道：“也好，咱们先听听里面那两位老君在说什么悄悄话呐。”
　　还不待穆如风有所反应，那小姑娘便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了一步，两人面前立时出现了一堆茂密的灌木，小姑娘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挤了进去，回头招呼他道：“快过来，正说你呐。”
　　穆如风当下也顾不上那套君子论，赶紧也挤进去和她靠在一起，竖起耳朵听另一边传来的谈话声。
　　“你啊，这就是过犹不及了，当初你若是不插手这最后一步，他早就回来了，哪还有今日这番波折，如今帝君都开口了，让他助那位尊者渡劫，也算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了，待一切平息，你那宝贝徒儿指不定可以直晋上仙位，还不用受罚。”听一人说道。
　　“唉，就怕他不堪此任啊，我那徒儿我了解，他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不然也不能在我座下几千年了还混不上个仙品阶。”另一人叹息道。
　　“是他不争还是你扣着他舍不得让他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那如意算盘哈。”那人似是反问着他。
　　穆如风听着对话一脸迷茫，这是在说我？那句说的是我，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姑娘。
　　但小姑娘此刻两眼放光，听的津津有味。
　　穆如风便也不好打扰他，转头继续耳贴绿叶听天书。
　　但闻之前那位听语气比较惆怅的人说道：“折兄，那不知如今在凡间要渡劫的是哪位尊者？他在凡间的身份又是……。”
　　“不好,被发现了，快走！” 穆如风正在屏气凝神偷听中，不妨被她猛的一拽，两人立时闪身退出了百米外，穆如风先前早就察觉这姑娘不似凡人，刚才这一下，他更加肯定了这个认知，这还是个劲很大的不凡人。
　　此时那小仙子脸上带着些许懊恼；“真可惜，没听到最重要的消息。”
　　她又转头看着穆如风说道：“不过没关系，小仙君你记着，你在人间遇到的那个又富有又尊贵的人就是你要相助的人，待你助他历劫完成后，你就可以早日回家了。”
　　“小仙君？你是说我吗？” 穆如风诧异道。
　　那小仙子看了穆如风一会自言自语道：“也是，你现在可是凡人，不能给你泄漏太多，但接下来的话却是必须要嘱咐给你的，我已在人间为你选好了身份，此女子是家中老小，备受宠爱，自小也习武，有些武艺，你便以她的身份在人间行事，从此，这世间再没有穆如风，只有沈英娇。
　　她的过往我会送入你的识海，你且尽快熟识，三日后，她的阳寿将尽，你需即刻前往！”
　　“啊，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不能是个男子吗？人在哪，我该怎么前往？” 穆如风被小仙女巴啦巴啦的语言魔法攻击的晕头转向，完全跟不上节奏，一脑袋问号。
　　之前还美丽可爱的小仙女此时一脸无情，高高在上道：“走！”一挥手，穆如风被一阵龙卷风刮走，没了踪影。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有气无力，浑身巨痛，哪哪都僵着，就剩个眼珠子能转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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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李清照《夏日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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