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岛的弧状时间轴》卷尔弧

42、梦想（三）

　　大课间操场上，小岛想通了一道令人费解的难题。
　　如果宋思瑶再用这道题刁难她，她一定会痛痛快快地回答。
　　江中的规矩是什么？江中的规矩就是——没规矩！
　　明明是广播体操时间，说停就停。
　　全校师生被晾在操场上暴晒，高主任在主席台上龇牙咧嘴，方圆十里都能听见他的嘶吼：“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学校围墙上乱涂乱画！谁给你的权利？”
　　小岛站在七班女生列最后，方南山站在六班男生列最后，因为文理科男女悬殊的比例，两人并排而立。
　　不做操，两人之间距离很近，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柠檬味舒肤佳香皂味道，小岛嗅嗅鼻子，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就算高主任骂上一整个课间，她也没意见。
　　方南山另一边的司琦琦，此刻一头雾水，“画什么？”
　　“福娃。” 排在司琦琦后面的叶敏答道。
　　“什么福娃？”司琦琦问。
　　“西门围墙上多出的几幅卡通画，那个角落偏，你不走西门，当然看不见，”叶敏继续解释，“我开始以为是学校的宣传画。”
　　“没想到和你的鹿一样，是无头尸。”司琦琦前面的周灵儿坏笑。
　　“我们学校是不是作业太少了？大家都这么闲吗？”司琦琦嚎道。
　　高主任继续嘶吼，“学校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在公共设施上乱涂乱画影响学校的形象！今天画一只福娃，明天再画一只，你想干嘛？集齐五只，召唤神龙？”
　　站在余小岛另一旁的高斯，没能控制音量直接笑喷，引来周围无数围观。
　　“我告诉你，你最好在被我发现之前到我办公室来主动认错，否则，让我抓到的话，我立刻约谈你的父母，把你领回家！”
　　“对，送他回家！剁他手剜他心掏他肺，省得他再祸害人间！”司琦琦手上一套动作配合台词简直行云流水。
　　“你这女人好狠的心！”高斯探出脑袋朝司琦琦喊。
　　“关你什么事？”司琦琦回怼，“我剁你手剜你心掏你肺了？”
　　“你没剁我手剜我心掏我肺，那你也不能随便剁别人手剜别人心掏别人肺！”
　　“你绕口令呢？”
　　“你管我绕不绕口令，你说说他怎么你了，你要剁他手……”
　　“高二七班！高斯！还有那是谁？”高主任扶额远望，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余小岛，怎么又是你！你们在干什么？开联欢会？要不要送你们一包洽洽香瓜子？”
　　高斯和司琦琦同时埋头闭上了嘴，唯独余小岛腰杆笔直。
　　“余小岛！你眼里有没有纪律两个字？才来江中几天？上学你迟到，上体育课你用球砸人，班主任批评你当面顶撞，现在开晨会，你还聊起天了？你给我听好，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给我滚出江中！”
　　小岛不经意地扬了扬嘴角，落在万眷眼里，那抹笑竟是潇洒从容，不禁让她心驰神往。
　　司琦琦小声向余小岛道歉，“对不起，连累你了。”
　　余小岛面色淡漠，头颅依旧高高扬起，“无所谓。”
　　“高主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错怪你，你不解释吗？”司琦琦好奇。
　　“他对我有偏见。”小岛冷冷道。
　　“那，那我去解释，我去跟高主任说，是我和高斯在聊天。”
　　小岛笑，“你这么喜欢吃枪子儿？”
　　“不是，”司琦琦急道，“你不解释，也不让我解释，大家不就误会你了吗？”
　　小岛看了一眼方南山，“有人不会。”
　　司琦琦急得差点吼她，“这都全校广播了，哪个傻子没听见？我，我是担心你的名声，你不会相信什么清者自清吧？”
　　小岛笑笑，没回答。
　　“余小岛，你是不是顶撞过高主任？要不然他怎么会对你有偏见？”高斯问道。
　　“难道你不应该去问问产生偏见的那个人吗？”
　　高斯好似十分熟悉高主任的套路，“他这个人好面子，你低个头道个歉也就算了，你不依不挠，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随他。”小岛淡淡道。
　　司琦琦目瞪口呆，余光里方南山和余小岛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唇角却仿若含着相似的微笑。
　　这什么意思？司琦琦没看懂。

　　回教室路上，小岛和万眷就红色福娃欢欢的原型究竟是哪吒还是红烧狮子头展开了激烈论战，直至教室门口两人还没论出个结果，正在万眷准备举白旗投降时，高主任一把揪住了余小岛。
　　“认识吗？”高主任扬起一张信纸。
　　小岛瞟了一眼，揉皱的纸张上只见一团浓烈红色，小岛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认得信纸。
　　那是她离开云州当天所买的最为无用之物。纸笺寄思念，然而她并无可念之人。
　　眼下除了用来打草稿，这一沓信纸毫无用处可言。
　　“认识。”小岛答得坦荡。
　　“早上我还真给你面子了！”高主任的怒火蹭蹭上窜，整幢高二教学楼都能听见他的咆哮，“走！跟我去办公室说清楚。”
　　“说什么？”小岛茫然。
　　“说什么？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在西门围墙乱涂乱画，说清楚你究竟还想不想在江中念书！”
　　福娃？原来高主任认定是她所为。
　　这么一想，小岛反倒轻松了，她笑了笑，说，“好。”
　　“原来是她！”“福娃是她画的！”“真看不出来！”
　　周围突然冒出了许多人头，狭窄的楼梯好似春雨后的蘑菇地，那些蘑菇长得尤其有眼力劲儿，整整齐齐给高主任让出了一条宽阔大道，像一道天梯，从四楼直达一楼。
　　司琦琦叶敏周灵儿也在其中，周灵儿惊圆了嘴巴，她聪明的脑袋瓜陡然一转，“琦琦，咱们那头九色鹿不会也是她闲来无聊画的吧？”
　　司琦琦瞅了余小岛一眼，她面色凛然，毫不畏惧，司琦琦摇摇头，“不像。”
　　“你等等！”高主任突然喝住大步前行的余小岛。
　　“怎么了？”余小岛停住。
　　“谁让你走前面了？你认识我办公室吗？”高主任将她往后一拨昂首阔步地走到前头。
　　万眷在不远处抱拳，笑得贼贱，“真人不露相！”
　　小岛瞪她一眼，“少起哄。”
　　在其他人眼里，余小岛此行大有古代被游街示众的惨烈，可在万眷眼里，小岛却再一次豌豆射手转世，她眼里飞出的刀子看哪儿打哪儿，打哪儿中那儿，一颗颗看热闹的蘑菇头好似游乐场里被飞镖射穿的气球，“噗噗噗”地逐渐消失于路两侧。
　　“她好凶。”“她那是什么表情？要吃人？”
　　许清晨拍了拍万眷肩膀问：“她干的？”
　　“我不信。”万眷声音坚定。
　　“我也不信，她不是这种人。”
　　万眷惊讶地看向许清晨，许清晨却丝毫没在意，他胳膊肘子捣向高斯，“你信不信？”
　　“我当然不信，”高斯的表情格外不屑，“就她那点儿道行还画福娃九色鹿？天线宝宝都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