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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触碰 ...

  •   宫中,新皇正在穿丧衣,已是太后的女人头戴白花银釵,额头上悬素珠白玉,耳挂银珠链,白色的丧衣上裹白狐皮毛,气势一起,将来报信的太监震跪在地上。

      “他萧清策不来管事,哼,”头上鬓间长长的珠线微晃,已然大怒之兆,“他仗着先皇的恩宠,无令便敢往皇陵跑,若是次次饶他,日后如何安心?”眉毛挑起,看似要笑,可眼神凌厉,“先皇驾崩那日起,哀家就觉着他觊觎皇位!”

      “觊觎”两字,眉头往一边重重撇着,口中的愤怒跟着撇到天边。

      太监哆哆嗦嗦,跪地的双脚颤抖挪动,一句话也不敢回。

      “去拟一份皇帝口谕……”

      太后还没说完,新皇慌乱间竟如往常多年那样,草草跪地,喊道:“额娘不妥!!!”

      太后同儿子对视间,一拍桌子:“起来——!”

      “皇上日后是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我?还是要当着皇亲国戚,除了早晚请安之外,无事便要三跪哀家?”

      新皇害怕地站起来。

      太后眉尖似挑非挑,继续方才的话,“拟份圣谕给萧丞相送去,他若不愿为先皇办丧,哀家另寻了他人来,双方都不必迁就。”

      “嗻。”太监点头,静等着太后补充了句“多带点人过去,看他在皇陵那边耍什么花招,如有见到昭小主,派人盯紧了。”

      太监走了,新皇还候在那儿,时常他觉着母后过于逾矩,但又不敢多言。

      只听得母后一句“皇上该熟练帝王之术,不如,请上太傅每日多学三个小时”压得他似有千斤重。

      九岁的孩子顺从地点头,视线落到案台上那堆厚厚的折子上。

      *

      昭时弈没忘,她这回来是为了查明妃嫔死因的。

      她一连进入了几个妃子的宫殿中,打开了她们的棺材,发现她们全都是活葬后又被剜去腹肉……

      她双目惊红,每跨过一道门槛,腿都发软,但她仍然冷静地思考:腹肉可以用来干什么呢?

      她不解,十分不理解……

      脑袋昏沉中,她口中喃喃:这就是有预谋的啊,就是…有预谋的啊!

      没人会信她的,皇后压根不会听从她一人之词,为各位妃嫔翻案,甚至……倘若就是皇后干的呢?

      她紧紧扣住墙壁,走到阿姊的宫殿中,浑身已经无力,但她仍旧想着:阿姊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如此歹毒,时间选得这样凑巧,难道是皇帝??可皇帝要剜去自己妃子的腹肉干什么呢?

      “……”

      阿姊无言,昭时弈漫天情绪撑不住,扑在阿姊棺材前。

      其实阿姊的面容她已经不太敢看了,大抵和其他妃嫔一样吧……她眼眶发红中,干净修长的手指颤抖地掀起衣袍,盖住阿姊的脸。

      “对…不起……”

      她没忘了要给阿姊缝上腹部。

      半个时辰下来,昭时弈和她十几载学不会的女红,来了场酣畅淋漓的较量。

      她曾不愿入宫,一悔不当初未劝阿姊宁死不入宫门,二悔当年与阿姊共闺绣,未曾恳恳勤勤,如今她眼中泛泪,手指颤抖剧烈,为阿姊绣腹肉,叫群蚁乱爬让姊难堪。

      还需得用另一只手紧紧按住才能不绣得乱成样子。

      一阵后,她站起来,看着阿姊的腹部,又实在觉得太丑。

      “为何我天生学不会女红?比不得你天赋异禀。”她挑着细细的眉毛这么道。

      眼角泪珠滑落,她盖上阿姊的衣服,抿了抿右边嘴角,本意是想笑着道大功告成,如今算是勉强挤出了笑容,宽勉了句,“阿姊…你腰身瘦了诶。”

      如今,阿姊以成阴间一鬼,芊身细腰,轻身如燕,皆如阿姊生前所念。

      挺好的。

      “可是我啊……带不出去你。”泪水蓄起,她咬着牙抬眼,又叹了一口气道,“好苦啊!

      我没阿姊了,也没阿爹了,生下来便也没阿娘,我……”她冷静地跪在了地上,磕头拜别交代后事,“我没打算回昭府了……”

      “阿姊,别来梦里骂我,最好……我做任何事你都别管,你知道的,如此血仇大狠,只要有命在,我一定会将皇陵各位姐妹的真相大白,到时候我慷慨点,看能不能接你出宫吧……”

      “听说那晚是葬谷的人送你进来的,你看清害那人的脸了吗?有没有戴着面具?只要是戴着面具的,那必然是丧葬业的人……你……害,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昭时弈埋头在地,再也忍不住了。

      “这么多年你给我绣了那么多件衣服,我给你绣一件,也算是抵了……”长久地埋地抽泣,再抬眼时,昭时弈指着棺材中的阿姊,大吼了一声———

      “这一件可抵千千万万件呢!!!!”

      “……可别,嫌丑哇~”昭时弈抬起衣袖擦去直流的眼泪,哭声颤抖道,“对了,学了几首葬曲,他们隔那么远在地宫唱,你肯定听不到的,我唱一遍啊,你听着…………”

      “好了,时间不多了,我得走了!”

      昭时弈刚把阿姊的棺材合上,便听到了脚步声。

      有很多守卫进来了!!!

      她握紧手心,心中慌道:“要是被抓到就完了。”

      紧急之下,她扫视墓室,正门一樽棺材,左右花团围簇,她步履至内,但见四周敞朗,难有隐蔽之处……

      “贼人———!你要是被我们抓到,我会用葬谷的秘术让你生不如死!”被她偷令牌的丧葬师恶狠狠地大声吼道,“他肯定在墓道内院!!!跑不掉的!!”

      昭时弈捏紧手心,狠下心来,躲进了阿姊棺材里。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无穷的黑暗,想必阿姊死时,定和她一样害怕吧。

      “对不起……阿姊……”

      还没来得及多喘口气,便见脚步声进了殿中,越是眼不能见,越是耳畔清晰……昭时弈指尖几乎掐得出血来。

      千万不要被发现……她心中默念……

      越来越慌,呼吸也越来越重。

      就在所有人查完该墓室将要离开之际,突然有人说了一句:“万一贼人躲在棺材里呢?”

      不好!!昭时弈两耳闷声轰隆,抬头眼眸扫上……隐约可见一道小缝发出细微的光~~

      她瞪大双眼紧锁眉心,完蛋了!!!

      几乎同时间,棺材被推开,她欲翻身往外跑,无赖被刀光挡喉,退步中,她脖颈已见血光。

      痛,好痛,忘了喘息的她,在丧葬师强势地逼压下,刀尖又深入几分,饶是再骨感峥峥的她也不敢再乱动。

      “这就是我的面具!!你竟敢偷我的东西!!!你找死!!”

      昭时弈面露慌色,企图求饶。

      “还不把面具给老子摘下来。”

      “是,是,是,”昭时弈应声中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双手于脖颈下慢慢解开绳索,呼……

      应该很难得救了吧……眸光颤动,她便是死也要拉几个人下水,腰间容器一扬,水银随着她的动作横洒在众人脸上。

      “嘶!这是什么?!”众人发出巨痛,她的双手也沾染上,同样感觉到烫水灼烧一瞬,五指已不听使唤地抖动。

      跑——!!

      昭时弈好几步间,甚至鞋底都未曾贴地,视线落到前方的甬道,落到圆门,几个守卫一时间忍着剧痛,嚷叫着人,另有伤了一只眼睛的守卫朝她追了过来……

      她万幸这内院构造犹如皇宫,她屡次穿梭于拐角间,尚有一丝逃生机会可墓道终究是封闭的,无论她怎么逃,都甩不掉后面的脚步声。

      她好累,且长久处于有毒气升腾的墓道中,脑子也不似清晰。

      守卫喧嚣之音扑面而来,她浑身没有一处不抖得厉害,真真觉着死期将至,但依然不忘用容器盛起池中水银,做最后的保命。

      守卫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拔掉头上的簪子,散开了头发,心想着,若有人过来,先泼水银,再一簪封喉,谁先害她,她害谁!

      ~~~~手好抖,她艰难吞咽干喉。

      凝神贯注间,她一扫而过甬道里的水银,心想,要是手中有火折子就好了……无碍心生绝望,他们已经要过来了!!

      萧清策从另一道出现,轻轻一喊,不想还是吓到了昭时弈。

      她恓惶地“呃~”了声,手中盛起水银的容器落地,萧清策迅速转身,眉头微促,嘴唇微张,也是心慌了一拍。

      这银水可有剧毒,他努力收敛浑身的怒意,喉结轻颤,冲她道———

      “疯了吗?这可有剧毒!!!”吼完才看她脖颈见血,手掌也被灼烧过了。

      昭时弈眨眨眼,将那只被灼烧的手藏至背后。异样的情绪挟持住她,庞大的力量又试图包裹着她,她知他好心,原想解释一句,她很早就懂,但……却有瞬间,想做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

      遂,她眼中含光,只是慢慢喘气。

      这人干嘛来这?

      来救她?

      她还从未想过,这种时候能见到他呢!

      噢,她上回以同谋潜逃罪胁迫了他,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昭时弈脑子里万千想象。

      可知萧清策满目充斥着猩红,仅仅只是酸涩着,自己没能早一点来找她,又让她只身犯险而已,但他正视她时,口中又不敢逾矩多言。

      一句似有非有的关心,“没伤着吧?”已经顶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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