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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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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徽在景阳宫中醒来时,知道了自己已经被剥夺了死亡那个选项。
醒来那天与九皇子侧妃入门是同一天。段玄禹喝得醉醺醺,却进了他的房里。
这是继兰仙阁后他们的第一次碰面。段玄禹脸上泛着红,步伐不稳地向他靠近,沈清徽药效还没过,身体没力,被他扑了个正着。
沈清徽挣扎坐起身,躲出了他的双臂,伸出手“啪”地一声,巴掌落到了段玄禹的脸上。
这一巴掌并没有多少力,但是两个人都愣住了。段玄禹本有些恼怒,却在看见沈清徽的脸时瞬间变得手足无措。沈清徽也在眼前越来越模糊时发现已经满脸泪水。
段玄禹小心翼翼地用手抚去他脸上的泪水,在发现越抚越多,怎么都止不住时,低叹一声,把他的头轻轻按进自己怀里。
“别哭。”段玄禹拍着他的背,嗓子有些艰涩。“别哭了,哥哥。”
过了好一会,沈清徽才平静下来:“我父母呢?”
他们一家用了牢饭后都陷入昏迷。沈均醒来时沈清徽和沈母已被分别带走。他早已做好最坏的准备,此刻仍感到万念俱灰,从段玄禹派去接他的人手中挣脱出去。段玄禹匆匆赶到刑部天牢时,沈均已无气息,头上破了个大骷髅,血留了一地。
段玄禹用温热的手轻轻触碰着沈清徽仍赤红的眼尾:“沈均跟随前太子谋逆,自然依律处理。”
“段玄禹!”沈清徽低喝一声,他逼近段玄禹的脸,语气带着恨:“陛下病重,太子大权在握,此刻造反,说出去谁会信?!”
“前太子谋逆证据翔实,三司会审不到一月就已补充完了所有案卷,哥哥,我知你与他关系交好,你这般怀疑我,我也会伤心的。”
沈清徽厌烦地别过脸。
沈清徽第一次自杀在一个月后,很顺利。段玄禹给他配的近侍,名叫早秋,性格善良开朗,但是很容易相信别人,沈清徽让他去摘花他便放心地留沈清徽一人在房间里。
早秋面带愉悦地推开房门,见一把剪子插在沈清徽胸口,吓得跪在了地上。
段玄禹比太医院更早赶来,嫌太医来的慢派了三十个禁军把整个太医院的人抬过来。太医院在景阳宫呆了一夜,好歹止住了血,最后支支吾吾地禀报:此次着实凶险,恐落下病根。
段玄禹仍穿着昨日的朝服,把最近的案几上所有的东西都推了下去,景阳宫哗啦啦地跪了一地,才听到九皇子疲惫地说一声:“都滚下去。”
段玄禹去洗净,只穿了一身中衣,躺在了沈清徽身边。沈清徽脸色苍白,嘴唇也退去了所有颜色,有些起皮。段玄禹必须靠的很近,凝神细听,才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他看着沈清徽的浓黑的睫毛和眉毛,这是这张脸上唯一的一抹重色。他用手慢慢抚摸沈清徽的轮廓,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哥哥。”
沈清徽第三日才醒,见自己没有进地府与父母会面,也没有什么反应。段玄禹扶他起身,拿过碗,举起勺子吹了口气,自己尝了一口,见温度合适,才把剩下地慢慢喂给沈清徽。
离得很远沈清徽就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药味,闭上眼不想喝。
“哥哥乖,病了就要喝药。”段玄禹还举着勺子放在他嘴边,语气像是在哄着他,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容拒绝地强硬。
见沈清徽仍没有要喝的打算,段玄禹把药喝进去,掰过沈清徽的下巴,把药送到沈清徽的嘴里。
察觉到唇上温热的触感,沈清徽瞪大了眼睛,没有反应过来便把药吞咽了进去,段玄禹并没立刻地退出去,而是用舌在他的口腔内转了几圈,才沈清徽反应过来之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了。
“啪!” 沈清徽一手狠狠地擦自己的唇,一手给段玄禹一巴掌,然后抢过药碗,一口灌了进去。
这段时间经常遭到耳光,他反而有点习惯,段玄禹用舌头顶了顶有些火辣辣的腮处,眼神慢慢有些幽深。
药中有助眠的草药,是以沈清徽喝完药后总要小憩一会。段暄禹动作轻柔地把沈清徽塞回被里,拉上床边的纱帘准备让他睡一会时,就听见沈清徽喊他的名字。
“段玄禹。”沈清徽平静地说:“你的侧妃是滇州王的嫡女。”
他不是疑问句,段玄禹一时不知他说的这一句有何目的。他转过身,轻笑一声:“哥哥问我,如果是在吃醋的话,我会很高……”
不等他说完,沈清徽接着说:“当年削藩之事,你去南方不是游说,而是和他们达成协议了,是吗?”
“哥哥,我……”
“大圃建国四百年,南方各宗亲王已世袭了近十代,盘踞一方,各自为尊,我父亲半辈子为削藩降爵之事宵衣旰食,吏部为了一个能有一个两全的方案换了多少位尚书!你却因一己之私……”
“我不是!”段玄禹突然低喝一声:“我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哥哥不是早就知道吗?太子平庸,德不配位。外戚干政,若不是有前首辅坐镇,这朝堂上就是他赵氏的一言堂!”
“这就是为什么我父亲要栽培我!有我和父亲在,就不会是赵氏一手遮天。而南方藩王才是大圃的心腹大患,你所作所为无异于虎谋皮!你到底知不知道! ”
“我知道哥哥的能力,所以哥哥也会像辅佐前太子一样辅佐我,对吗?”
沈清徽发现自己被他绕了进去,疲惫地闭了闭眼:“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醒来时天色已晚,早秋一瘸一跪地给他端上晚膳。沈清徽没有抬头,说:“怨我吗?”
“啊?”早秋愣住。
“我害你被罚二十大板,你对心怀怨恨也是正常的。”
早秋霎时脸色一变,跪下来道:“奴才没有心怀怨恨,这都是奴才的错,殿下嘱咐过奴才要看好您的。”
说罢就要磕头。沈清徽叹了口气,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年少时,曾向往少陵野老身处逆境却仍忧国忧民的精神。而如今我身陷囹圄,才明白只那种志向并非人人都有。跟在我身边只会连累你,你另寻他主吧。”
药太苦,令人胃部蜷缩在一起,再也没有半分食欲。沈清徽没有用晚膳,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日醒来时,发现早秋仍站在他的卧榻前,等着他起来后服侍。
“你怎么还没走。”
早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五岁便进宫了,没读过书,是个粗人。公子的话奴才想了一夜才想明白。以前奴才不懂那些锦衣玉食的贵人还有什么烦恼,现在见公子被关在景阳宫近两个月,一个笑脸都没露过,请恕奴才僭越,奴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各家有各家的苦处。奴才也失去过家人和自由,所以不劝你您看开点好好活下去。您是怕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会连累奴才,请放心!奴才不怕连累,只希望能在您在这的时间里能让您开心。”
沈清徽怔愣了一会,才发现眼眶湿热,他没想过最后自己身边会有这样一个通透的人,“早秋……”
早秋也擦了擦泪,“瞧我,公子稍等,我把药给您端来。”
沈清徽说不愿意喝,早秋就端来,趁看守侍卫不备偷偷洒在了花盆里。
太子谋逆乃是大案,卷宗整理完归档也需要时间,段玄禹便一直宿在刑部。
过了年终,段玄禹好像没有那么忙了,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景阳宫。
沈清徽要么发呆,要么看闲书,段玄禹往往等到天黑也等不到他的一个眼神。
段玄禹搬回景阳宫时他们久违地吵了一架,段玄禹却很兴奋,因为他已经受够了沈清徽对他的冷漠。
“哥哥以前教我读书时,我们午憩也经常睡在一起,这又有什么不同?”
“你也知道是从前!”沈清徽甩袖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段玄禹拉住他,他坐在案几前,环住沈清徽的腰,力气大到后者几乎要痛叫出来。
沈清徽冷静了下来,又回到平时那种任何事情都不会打动他的那副冷淡的态度,道:“你在景阳宫安插了五十名守卫,我能去哪里?”
段玄禹面不改色,脸在沈清徽的腰上蹭了擦:“哥哥知道就好。”
他拉过沈清徽坐在他的腿上,沈清徽不察,几乎跌坐近他的怀里,下一瞬觉得大腿附近有什么明显的触感。他反应了一会,脸瞬间烧了起来,一巴掌就要打段玄禹的脸上:“下流!”
段玄禹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的手,在他掌心亲了一下,道:“所以哥哥最好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