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间十八陵》茳慎

3、第一陵:残墨（2）

　　我的手从栀子花上挪开，思绪逐渐回来

　　我悄悄地来到这个小世界，来到这片桃林

　　[姐姐，你看今晚月色真好，你说过要一直陪我看的……，姐姐，你真是个骗子………]

　　我看见“姐姐”站在他的身边，想为他挡住晚风，但却无能为力。

　　我允诺“姐姐”，让他们在梦里见一面，她想让他回到林府，但似乎，他并没有听姐姐的话离开桃林。

　　“姐姐”来求我，让他忘了她，小世界的命数不可以改变，我不可以干涉她们的生死，但一两个人的记忆却是可以改变的。

　　我诓他喝下了那杯酒，他这一次跟府里派来的人回去了。

　　他一生未娶，他坚信自己在等一个人。

　　顺德六十五年，太医院林院判去世。

　　奈何桥边:

　　“姑娘，看来你等的人来了”孟婆对着面前的姑娘说道。

　　一年后，江南

　　两家世交的儿女先后降生……

　　我看着她们的结局，真好，她的冬天再也不会冷了，他也等到了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花园中属于她的栀子花消散，第一份属于我的记忆回来了:我是被人派来总界的。

　　可我为什么会被派来？他们让我来这里又做什么？

　　————————林墨视角———————

　　当你某一刻突然发现自己和所谓同性别的人不一样时，你会疑惑？亦或是恐惧？

　　我是林家所谓的“嫡女”，丞相府所谓“天生体弱，不便外出”，鲜少露面的将来的“皇后”。

　　我意识到自己与其他闺秀不一样那年是5岁生辰。

　　“爹爹，爹爹，为什么今天那个丫鬟叫我少爷呀？”生辰宴结束后我在书房疑惑的看向爹爹，“爹爹，平时府里的丫鬟都叫我小姐啊”

　　今日生辰宴我和姊妹们一起玩耍时弄脏了衣服，恰好我的丫鬟不在，阿姊的丫鬟便带我去更衣，恰好碰见了爹爹，“少爷长得真是好看，瞧见少爷穿的粉嫩，奴婢还以为是个小姐呢”她这句话本是对爹爹的恭维，未曾想爹爹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派人带走了那个丫鬟，对我说是去拿打赏的银子了。

　　爹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芷儿，你要记住，你就是林府的小姐”

　　我的童年并没有玩伴，爹爹用请了教书先生来府里为我授课，起初我还会不解“爹爹，为何我不用学《女戒》《女训》，而是学这四书五经？”爹爹对我说“读书在于明理，知礼，守义，《女戒》《女训》又是谁所希望女子能够遵守的？芷儿需要站在他们的角度看他们所看的书，自然就能理解了”

　　随着年龄的增加，我意识到我是个男子，我问父亲为何要扮做女子，他说他在等一个时机再告知我。

　　8岁时，爹爹准许我出府，但需要戴帷帽，我看着都城繁华的街市，吆喝声，叫卖声，还有商贩议价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没人疼，没人爱，没爹没娘的小乞丐，小乞丐]在拐角处有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小姑娘来回唱着这几句话，旁边街市依旧是热闹的，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位哭泣的姑娘。

　　我让丫鬟把那群孩子赶走，带她来到茶肆，原来她10岁，比我还大一岁，但个头却比我矮一截。她对我说她叫阿萱，也对我说了她的从前，原来有些人的童年那样的苦，我临行前给了她一些银子，一块玉佩，玉佩她可以当了换取钱财，也可以留着以后解决一些麻烦，这是我的第一位朋友。

　　[阿萱，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桃花酥]

　　[阿萱，今日夫子教了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

　　两年间，我们每十日偷偷见一次，她常常给我做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带一些阿婆做的糕点，我会带她爱吃的桃花酥，教她读书识字。

　　第三年她生辰那天，我怀里揣着桃花酥去找她，准备带她去准备已久的桃林，可父亲的仇家早已提前知晓设下埋伏，她为我挡了一剑……雪染红了她后背的衣衫，我背着她，她很瘦，瘦到让我觉得我再跑的慢些她就会离开……

　　我带她回了丞相府，父亲见了她，她也知晓了我的身份。

　　那一晚父亲唤我去书房，告知了让我男扮女装的原因，12年的秘密摆在面前，我温文尔雅的父亲，我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他。

　　我又应该庆幸还是担忧

　　十日之约还在继续，换在了桃林，和以前一样，但又不太一样。

　　五年后的一天，父亲突然告诉我可以恢复男儿身了，以后我就是林府嫡子，林墨。

　　可是当我看到我所谓的嫡姐——易容成与我一般容貌的阿萱，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我质问父亲，原来从我和她相遇，到后来的挡剑，都是父亲计划好的。

　　[林府，只有我一个儿子]是啊，她本来不用承担这些的。

　　阿萱做了贵妃，是啊，并不是皇后，皇上已然有了皇后，这便是父亲当初想反的理由之一。

　　我入职了太医院，成为给她送药的人，我想就这么陪着她，在宫里守着她的平安。

　　[阿萱，你当真不要这个孩子？]

　　她放弃了她的孩子，扳倒了淑妃，我看着虚弱的她，恨自己将她卷进来。

　　皇上是明君，只是权力在太后手中，他也猜到了我们的计划，也在等丞相动手的一天，便让我们将计就计，将毒下给太后。

　　父亲给的毒没有解药，她为了太后的信任，瞒着我，和太后一起服用毒药。圣上纵使明君也不会在枕边留一个曾经想谋害自己的人。阿姊注定不会留下。

　　圣上赢了。

　　但我没有阿姊了。

　　我回到了桃林，守在阿姊旁边。

　　不知过了几年，一个陌生女子声称是阿姊的朋友，前来祭奠阿姊，她与我一同饮酒，说了许多阿姊的旧事。

　　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阿姊一直在桃林从未离开，她不是林芷，不是贵妃，只是我的阿萱，我的阿姊……

　　我为何会在桃林？阿萱之墓？阿萱是谁？

　　我跟随母亲派来的家丁回到府中，母亲似乎也很茫然，她说我是重伤，忘记了自己的姐姐。

　　我一生未娶，我坚信自己在等一个人。

　　奈何桥

　　[阿姊]

　　[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