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菲德船长

26、选择

　　“虽然这样说有些轻微地损害我的自尊心，但是我没有厌倦顾来。”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假设的问题。探究可能性是作家很经常做的事情，对吗？”

　　“这样的假设会很难回答。我还没有设想过对感情厌倦的情况。不过为什么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很羡慕你和顾来。”陈年若有所思：“虽然分开了，在对方的问题上还是一致对外。”

　　“分手之后彼此祝福是很经常的状态吧。”

　　“并不常见，但是你们做了同样的选择。我之前问过顾来他对你们感情的看法，他说无论你怎样想，你都是他唯一真正爱的人。”

　　“不是爱过吗？”我自我解嘲地笑笑。

　　“我们的大作家会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什么？”

　　“顾来的事情，你很少跟我绕弯子讲。但是你对他的感情没有信心。”陈年肯定地看着我。

　　“我相信他最爱我。”

　　“只是爱的程度，不是你想要的。”

　　我一时语塞。为什么陈年总能看到我在想什么呢？

　　“我应该期待怎样的爱呢？顾来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我总算听到一句怎样接都不对的话了。”陈年笑笑：“如果只是因为误会分手，会不会有一点可惜？”

　　“会，但是我不会后悔。”

　　“因为你从来不会回头看。”

　　我吃惊地看着陈年。

　　“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的大作家是非常易折的性格呢。但是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好奇心。”

　　“那你不怕我会伤害到你吗？”我半开玩笑地说。

　　“我的心脏是石头，不会被伤到的。但是你会。虽然你看起来冷硬到不近人情。”

　　“为什么？”

　　“因为不会被伤害的人，不会拒绝别人靠近。”

　　“我们回庆功宴吧，出来太久这样不好。”我说。

　　陈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我一起出门。

　　到庆功宴的时候陈年理所当然地被人群包围了。记者急迫地拍陈年的照片，几乎把我挤到一边去了。陈年扶我的肩膀让我站好，然后没有说太多话，只是感谢大家对电影的期待，就躲开镜头走到后面去了。

　　虽然陈年没有表现出什么，我知道他的情绪不高还是因为我。

　　而我有一点不知所措。

　　我不是特别会体察别人情绪的类型，陈年的问题对我来说又太难了。我只能逃避不回答。

　　世界上又有几个人真的知道自己的心呢。

　　哪怕是陈年。

　　虽然他说他不会被我伤害到，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

　　或多或少我会影响他的心情。

　　而这代表什么，我不是很愿意细想。

　　我的生活足够复杂了，变不回的身份，需要我帮助的包子，不知道为什么回来找我的顾来，表白了但是愿意给我时间的陈年。

　　而我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是对的。或者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吗？如果这样就是正确答案会不会简单了一点。但是鉴于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作家萧远当然也有看起来底气十足但是真正的想法是累了毁灭吧的时候。

　　庆功宴散场的时候我和包子一起回去，好像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跟包子认真聊什么了。

　　“上次不是说陈年跟你表白了吗？怎么样怎么样？”包子抱住我的胳膊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我想很严肃地告诉你一件事。”我把整个人趴在我身上的包子拽下来，认真地看着她：“陈年知道我们灵魂互换的事情了，而且知道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你为什么才告诉我！这样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的吗？”包子皱起了眉。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所以觉得我自己处理可能会更好。但是时间久了发现他并没有想要公布这个消息的念头，我就慢慢把这件事忘了。”

　　“萧远，我并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知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从帮我发小说，一直到现在帮忙做编剧，都离不开你的功劳。”

　　“但是你只是在我对你可以帮一些小忙的时候想到我，真正考虑事情的时候你完全把我忘了。”包子看上去很受伤。

　　“我没有，你帮我的事情是现在我最看重的事情。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啦我骗你的。”包子忍不住笑着轻轻打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意我，所以不想让我想太多。但是以后这种事还是要告诉我，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可以帮你做什么呢？”

　　“你帮我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我觉得很抱歉，虽然包子没有真正怪我，但这毕竟是我瞒着她的与她直接相关的事情。

　　“那你怎么想呢？面对陈年这么完美的男人，会犹豫是很正常的事情吧。还有顾来……”

　　“有时候我真想什么都不想。太复杂的事情会让我失去兴趣的。”

　　“果然你对感情都这么坚定的啊。可是这样真的不会觉得困难吗？”

　　“什么困难？”

　　包子看起来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你这样冷漠地对待关心你的人，真的不会觉得不安吗？”

　　“冷漠？我？有吗？”

　　虽然这样问了，但我知道我有。

　　为什么说年少无知时的感情最珍贵，因为那个时候是心意最单纯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有求于你，因为你是他们的饭碗而把你包围。那个时候你身边的人很少，但是绝对不会觉得孤独。但是后来你每次遇到的人都会首先想，她/他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是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我费心去猜吗？

　　直接是美德，这是面对别人的疲惫让我拥有的最真实的感受。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会遇到包子这样心意单纯一心只为我着想的人，还有陈安，他虽然是我看不透的状况，但是我知道他真心为我好。

　　而即使是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需要我做的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没有让我有这种感觉的只有顾来一个人。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了，事业也没起步，我身上没有他需要的东西，所以认定他只要我爱他。

　　是我自己要给他更多的。

　　顾来的存在提醒着我，我不是那么冷硬薄情的人。我有过爱人，也被非常在意地爱过了。

　　我不该要求太多。

　　包子叹了口气。她没在说什么。

　　“对不起，是我太恶劣，总有事瞒你也没有做到对你特别的好。”我说。

　　可是歉意这种东西，真的可以通过语言表达清楚吗？

　　“我其实没有期待你非常在意我，或者说你对毫无保留什么都对我说。但是，我也有要求的，你可以对我真诚一点吗？冷漠没有关系，你是这样的人，这不是你能改变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对我的时候可以没有那么多的戒备心。”

　　“我没有告诉你陈年知道我们灵魂互换的事不是因为对你有戒备心……”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很多事，方方面面的事。我们遇到的时候你不是20岁，不是你成名前，不是你单纯好骗虽然脸臭但是会真心为别人考虑的时候了。我知道你在意我，我也不是要你在意我的程度像我在意你那样。我只是，想要一点点真诚的东西。像你跟我说你的梦想是严肃文学时候那样真诚的东西。”包子一口气说完，却并没有看我，只是看着地面。

　　“我知道，我其实也想对你真诚。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

　　“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谁会想真正做你的朋友，那需要多么大的心脏。”包子轻轻笑。

　　“可是我知道我们是朋友，这是不一样的。不只因为灵魂互换，我们困在对方的身体里，接触对方接触的事情，还有共享某部分的记忆。我真的在意你，所以才想对你解释很多事。”

　　“我知道。我也很在意你。”

　　我看着包子。她眼神不再闪躲，而是温和地对着我笑。看着自己的脸露出这样人畜无害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有些郁闷，但是没有关系。我觉得幸好灵魂互换的人是包子，不然什么样的人才会愿意面对我的神经呢？

　　“不过你也该做出选择了吧，陈年还是顾来。”包子说。

　　“我真的讨厌选择，我觉得我根本就没有选择。是，他们两个表示喜欢我，想和我继续。但是我能怎么做呢？选择一个放弃另一个？没有正确答案好吗？”

　　“萧远，你不会告诉我，两个人你都喜欢吧。”包子的嘴巴张成了“o”型。

　　“当然不是，我是那么花心的人吗？”

　　包子一脸“我懂的”神色看着我。

　　感情不是做选择，感情是自然而然，是真情流露，是我看着你的眼睛就想给你天上的星星，是理智觉得错误心里还是喜欢，是想奔向你一万次，只要知道你在终点，所有的路程都有意义。

　　可是我对自己的感情犹豫了。我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一切在迷雾中，而我是那个站在圆心的人，好像所有人都爱我，但是始终隔着相等的最远的距离。

　　我可以休息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