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菲德船长

24、片场

　　我吃惊地看着他。陈年看上去是认真的。他微微皱眉看我，但并不是生气或者难过，他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得过于坦然了，相反我有一点局促不安。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和顾来分手吗？”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毕竟是你们两个的回忆。”

　　“不，我想要告诉你。”我抬眼看着陈年，微微笑着，“顾来他啊，当时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所以我在跟他闹了两个月以后，砸向他一个威士忌酒杯。酒杯碎了，我们分手了。”

　　陈年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我。

　　“很俗套对不对？在我们经历那么多以后，我才意识到，除了我他也会喜欢别人。是我太理所当然了，他当然不是我的。他当然可以喜欢别人。”

　　陈年走过来，轻轻抱住了我。

　　“知道的时候，很困难对不对。”

　　我的眼泪轻轻落了下来。

　　明明我不是爱哭的人。明明我最开始知道顾来看着别人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冷，轻微的眩晕，耳边是空荡的风声。好像我一个在白茫茫的大雪里站了好久，而周围没有一个人。

　　我很爱他啊。

　　我真的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男孩子是奇怪的生物，我被吸引最多只能持续三个月，而顾来是预料之外。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是这样新奇的体验，你会因为其他人而换一个视角看世界，你想知道他经历的和你经历的有什么样的区别，你想拥抱他，每时每刻，不要自由。

　　可是即使你付出的是百分之一百，即使你确定你得到的是百分之二百，你永远无法确定你得到的是什么。

　　直到你看到他抱着别人的身影，他的手臂曾经环在你身后，而此刻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体温。他轻轻拍着女孩子的后背，小心翼翼。

　　直到他好像有心电感应，回头看到你，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解释，只是在女孩耳边轻语几句，然后他向你走来。

　　很奇怪，只是几分钟的事情，而你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

　　那个人最怕你哭，你给他做菜的时候不小心碰破手指流了一手血，他紧张得立刻抛下手里的事跑过来，在水龙头下帮你冲了很久的伤口，然后用酒精棉片小心翼翼消毒。你觉得也没那么痛，但是看他额头上的汗忍不住想要坏心再逗他一下，说轻一点不然我要哭了。

　　然后你在他眼里看到真实的泪光。

　　你赶忙说没事没事这点小伤一点也不痛的。他抿着嘴，过了好久才说，怎么可能没事，我让你这么痛。

　　可是这一刻你不想哭，你甚至想听他解释。这是玩笑或者是无意义的拥抱，都可以。

　　可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呢？

　　他的歉意不该用在这种时候，我的爱意最单纯的时候。我满心欢喜想要拥抱的爱人，他在我看到他拥抱别人后说了“对不起”。

　　时间停滞，我被永远留在那一刻，漫无边际的白雪。耳边呼啸的风声。顾来深色的眼眸带着十足歉意的“对不起”。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陈年安静地听完了我的故事。“那你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吗？”

　　“他们剧组的女生吧，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只因为你看到他们拥抱一下就认为顾来变心了，是不是结论也下得太快了一点？”

　　“之后的两个月他一直让我原谅他，却从来没有解释过他为什么抱那个女生。”我自我解嘲地笑笑，“可能他觉得她比我重要吧。”

　　“我没跟上你的逻辑。”

　　“他知道我会生气，会多想，即使如此他从来没有提过那个女孩子，他说是他的错让我看到他们一起，我问他如果我看不到的时候呢，你们准备抱多久，还是你变心了。他说他没有。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解释。”

　　“你们吵了两个月？”

　　“对。感情真的经不起吵架。两个月可以让人疲惫到抵过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间。”

　　“所以他说了分手。”

　　“是的。”

　　陈安沉默了好久，终于说，“如果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为什么今天想告诉我。”

　　“可能在我心里你是非常靠谱的好朋友。”我故作轻松地说。

　　“是你今天想到他了吧。”

　　我没有说话。

　　“你们谈了那么久的恋爱，顾来又是很好的人，想到他很平常。来吧，我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陈安和我都没有说太多话。很奇怪，明明我和他是那种只要碰面就很少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朋友，他或者我都会在话题结束后起新的话题。只是这次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做声。

　　“萧远，我不想你后悔。我觉得，顾来和那个女生的事，还有很多没有弄清楚的地方，没有必要这么早判他出局。”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为什么感觉上你比我还在意他啊。”我故作轻松地说。

　　“我只是在意你。我不希望在多年以后你发现自己误会他了，然后再后悔。好了，早点休息。”陈年在门口跟我告别。

　　看着陈年离开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可是我真的误会顾来了吗？

　　第二天去片场的时候只有我和包子早到。她有些别扭地不想理我，我直截了当对她说，“陈年跟我表白了。”

　　“什么？”包子果然忽视了我们似乎还在吵架，立刻八卦地凑过来，“你们什么时候培养出的感情，我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等你察觉，可能需要我们孩子都生出来的时候吧。”

　　“那你已经喜欢他到想要跟他有孩子了吗？”包子一脸惊奇地看着我，“那小宝宝应该叫我什么呢？还是叫我小姨吧，听起来就很温柔…… ”

　　“我说你的思维这么发散的吗？现在就想到小孩子的事情了？明明他只是表白了，而我并没有接受啊。我们认识才没有多久吧，怎么会现在就在一起了呢？即使我喜欢他，也不会这样好吧。”

　　“但是你对顾来就很直接啊。”

　　果然人不应该把自己的感情经历写在小说里，明明包子一点都没有参与我和顾来的故事，现在却像过来人一样觉得自己可以给我指点爱情问题了。

　　这时候陈年出现了，包子马上自动消音，自觉地跟陈年探讨剧本。我也拿起相机象征性地拍拍照。

　　陈年看到我一点不带尴尬的，点点头打个招呼就看剧本去了，留我站在原地好像专门在等他跟我问好一样。

　　什么嘛，明明是他对我表白，结果他像没事人一样，反倒是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阿米和炎炎也来了。今天拍摄的是最后顾来求婚的场景。

　　我看着他们布置好的房间，jelly cat手里拿着写有“嫁给我”的小牌子。光很暗，房间里挂了星星灯，一闪一闪的很好看。

　　炎炎站在地上的心形蜡烛中间，手握一支玫瑰给阿米。

　　“其实是想布置得再好一点，不要这么草率的，但是我等不及了。我想了很久要怎样求婚，要说什么话，在哪些餐厅，放什么曲子，现场要怎么布置。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知道你不喜欢被陌生人注视的感觉，所以选择在家里，可以吗？萧远，我真的很想很想让你嫁给我。从我们最开始遇见我在演你写的短剧的时候，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有才华的女孩子，看起来安安静静地，但是内里的能量如此巨大，简单的场景也写得无比有张力。每天无可救药被你吸引的时候，我都在想怎么成为在你生命里留下痕迹的那个人。虽然我做得还不够好，但我想我做到了。所以，嫁给我，好不好？”

　　炎炎单膝跪下，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品牌赞助的圆形切割的钻石，不是当时顾来拿的方形钻。

　　我问过他为什么选方形的钻石，他说感觉圆形那种过于圆滑的形状不适合我，还是有棱有角的方形比较适合我。

　　我告诉他我很喜欢这枚戒指。但是没有具体说有多喜欢。有棱有角的钻石，把它举在我面前的顾来，当时的一切都像童话。而后来一切都像落幕了的草率舞台。

　　阿米点头，我们拍摄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在鼓掌欢呼，为期半年的拍摄终于结束了。本来也不是非常预算丰厚的项目，但是有陈年，有阿米和炎炎，终于把这个故事拍摄成真了。

　　包子看起来非常开心，她甚至主动和每个人抱了一下，这让熟悉萧远性格的人暗暗捏了一把汗，但还是有点别扭地接受了她的拥抱。我看着好笑，也跟包子顺便抱了一下。

　　“恭喜你，终于结束了。”我在她耳边说。

　　“萧远，你真的厉害，我都要被你感动了。”

　　眼看着包子的鼻尖逐渐泛红，我赶紧松开她，拍拍她的肩就在角落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是非常感人的求婚。再看一遍，还是想要点头。

　　真的是足够糟糕呢。

　　“萧远。”

　　我抬头。

　　顾来站在我旁边，不知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