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如故》落半秋

2、卖身还债

　　北宸一睁眼就看着母后泪眼婆娑，立马就想爬起来，结果刚撑起上半身就就疼得倒下了。

　　天后看着儿子醒了，立马叫了医官进来，轻手轻脚地把北宸扶坐起来。

　　医官检查了下，说明无甚大碍，静养即可，便退下了。

　　“母后，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哪儿哪儿都疼。父帝不是只是禁我足吗？”北宸揉着头，不清楚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身上像是被人翻来覆去打过的感觉。

　　“你不记得了？”天后诧异地问。

　　北宸觉得她这话听着有些奇怪，“记得什么？”

　　天后看着北宸茫然的表情，试探地问道：“你不是禁足吗，然后你跟我说你想下界玩。”

　　“嗯嗯。然后呢？”

　　“然后我瞒着你父帝放你去了。”

　　“嗯嗯。”

　　“然后你就没音讯了。”

　　“嗯嗯。”

　　“再然后你就浑身是伤被丢到天界门口了。”

　　“啊？”

　　“地府的玄冥大人亲自丢过来的。”

　　“!”

　　“人家还说你发疯去人家那拆了人家地府的浮生殿。”

　　北宸：“......我？”

　　天后：“嗯，你。”

　　“所以我这一身伤是他打的？”北宸表示难以置信，“虽说我平日是有些懈怠，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还被人从天界门口丢回来......”

　　北宸一脸崩溃地弹起来，并且扯到了伤口，痛呼了一声。

　　“痛就老实点，”天后把痛到揪被子的北宸扶正，“你是拆了人家的殿没错，但这一身伤就不一定是人家弄的了。”

　　北宸苦着个脸，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我失去了下界那会儿的记忆，并且还顺便砸了人家玄冥大人的殿，又弄了一身伤被人丢回来。”

　　天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糟心事儿了，“你父帝的意思是，去地府给那位玄冥大人赔个礼，道个歉。”

　　北宸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自己在下界经历了什么，但无故拆了人家的屋舍总归不对，也正好去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玄冥大人是何方神圣。

　　传说中的玄冥大人此时正在和宋清时为了浮生殿门口的石头颜色而争执。

　　“明明是白色大理石更好看，温润又朴实。”云致指着旁边的白色大理石据理力争。

　　“黑色黑色！神秘而庄重！”宋清时不理会云致，坚持他的黑色。

　　“宋小仙！”云致咬牙切齿，“这貌似是我的殿。”

　　“是是是，是你的殿。你自己的殿还让人家随随便便就拆成一片一片了，我没笑你就很好了。”宋清时礼貌地嘲笑道。

　　云致一时被噎住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无奈地看着面前指挥人搬着黑色大理石的人。

　　天知道这位天界整理卷宗的小仙接触久了就一改开始温良恭谦的假象，整天疯来疯去，三天两头来找他上人间逛。

　　正在重建的浮生殿门口的黑色大理石闪耀着光泽，云致盯了一会儿，决定趁宋小仙走了再偷偷换回白色大理石。

　　想着想着，面前的宋清时突然转过头看着云致，本来有些心虚的云致吓了一跳。

　　“光顾着嘲笑你了，都忘了问，”宋清时靠近云致，“你是怎么得罪了人太子殿下的，人家不顾禁足也要下来找你麻烦？”

　　云致耸了耸肩，感到十分无语：“我哪知道他发什么疯？平日分明也没什么交集，我当时刚结束任务，在人间停留了会儿就听说出事了。”

　　宋清时咂舌，“他那一身伤好些人都瞧见了，看着着实吓人。”

　　“那可就不关我事了，谁让他明明一身伤还要硬闯地府的结界的。”云致立马撇开自己，表示全是结界的错。

　　宋清时拍了拍云致的肩。

　　真可怜。

　　“啊！”宋清时突然弹起来，又把云致吓得一哆嗦。

　　宋小仙什么时候能改一下这一惊一乍的习惯，每次被吓到的云致总是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能压下想打宋小仙的欲望。

　　宋清时整理好衣衫，挎上小挎包，“先不说了，我约了人去喝酒的，走了走了。”说完人就不见了。

　　“......”

　　还没等到搬回他心仪的白色大理石，便等来了天界一行人。

　　天后领着刚痊愈的儿子和一群宫娥天兵浩浩汤汤地站在地府结界前，礼貌地等着人通报玄冥大人。

　　云致将结界开了个小门，让这一群人进来。

　　北宸看着一身水蓝袍，簪着简单白玉簪的云致，清俊出尘，眼角的双泪痣更是增添了妖魅感。

　　他不禁失了神。

　　而且，他觉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让他不由得产生他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的错觉。

　　“宸儿？宸儿！”天后拽着北宸的袖子，把北宸乱飞的思绪拽回来。

　　虽然不知道母后和这位大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他接收到母后的眼神暗示。

　　“那个，抱歉拆了你的浮生殿，但是我保证所有损失天界全额赔偿。”北宸作揖行礼，真挚地表达了他的歉意。

　　云致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让人接过了天后带来的礼物，转而看向这位太子殿下。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伤都好全了？”

　　“啊？哦，是。”北宸对云致关心起他的伤势有些惊讶，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云致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就是定定地看了看乖乖站着的太子殿下。

　　倒是新奇，前不久还来这儿乱窜，疯疯癫癫地扑在断瓦上，现在倒是拾掇干净了人模人样的。

　　也不知道那天拿剑抵人，索要浮生录又是何用意。

　　见云致半天没做言语，天后一时也拿不准是什么意思，先拉过北宸，然后试探道：“小儿伤势无碍，倒是惊扰地府了，也多谢大人关心，这边带他会天界了。”

　　听见母后要带他回天界，北宸皱着眉，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刚准备开口拒绝，就听见云致将他留下。

　　“若是不介意，太子殿下可在我这儿暂留，也方便督工了。”

　　北宸闻即目光一亮，立马就跳到云致身后，望向天后，“我闯的祸，自是要亲自偿还才好，母后你们先回吧，我在玄冥大人这待着就好了。”

　　天后看着躲在云致身后得意的儿子，面露无奈，把头转向云致，道：“小儿玩闹，还望大人海涵了。若是宸儿又招祸事，就拜托大人不吝将他送回天界了。”

　　言毕，行了一礼。

　　云致亦弯腰回礼。

　　看着天后等一堆人离开地府，云致才把目光转向旁边一直偷看的北宸。

　　“你一口答应下来，不怕我徇私报复你？”云致看着传言“不学无术”的天界太子殿下，感觉有些好笑。

　　北宸摇摇头，表示完全不在怕。

　　“先不说您与我父帝母后地位齐平，想也不会与我这般小辈计较，再者，我好歹也有个天界太子的名头，就算为着天界和地府的关系，你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不敢留下来。”

　　云致轻轻地笑了笑，感觉传言实在不可信。

　　这个北宸殿下，怎么看都不是草包一个，这奇葩的传言是从哪个笨瓜那儿传出来的？真是误人子弟。

　　北宸感觉自己从前该是没来过地府的，这边倒是有好些新奇的东西。

　　挂满红灯笼的桥上人头攒动，桥下的河面上铺满了红色的花，这场景倒是分外和谐。

　　云致注意到北宸在打量不渡河，出声道：“那是不渡河，河上的都是彼岸花。”

　　“不渡？倒是个有趣的名字。”北宸兴致勃勃地看着不渡河上划船的鬼们。

　　没一会儿，云致就把北宸带到另一个偏殿。

　　云致坐在梨花椅上，端起一盏清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北宸一把瘫倒在椅子上，震得云致茶盏都差点拿不稳了。

　　“你还记得你拆我浮生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北宸咕噜咕噜地喝着茶，诚实地摇头。

　　“那之前的记忆呢？”

　　“不记得了，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

　　放下手中的茶，云致手指敲着梨花椅的扶手，眼神放空地思索着什么。

　　哒，哒，哒。

　　北宸不自觉地被云致的手吸引，毋庸置疑，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还分外白皙。

　　三声，敲了三声便停了。

　　“北宸？”云致突然出声，北宸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神。

　　“你，”云致停顿了一下，“是不是把脑袋撞到了？”

　　“……”

　　“？”

　　“应该是没有的。”北宸不禁笑出了声。

　　看他郑重的样子还以为是有什么严肃的事要说呢，结果这话倒是惊人骇俗。

　　云致也没多说什么，起身想离开了，刚走两步突然想起来个事儿，转过身问北宸：“我把你留这儿，天帝老头不会找我麻烦吧？”

　　北宸保证道：“放心吧，我母后会跟他好好说的，绝对不会给你找事的。”

　　“那就行，”云致满意地点头，然后推开门。

　　北宸过去拉住他，“我宿在哪儿？”

　　“当然是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啊。”云致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堂堂太子殿下，天天游山玩水不会连间屋子都没有吧？！

　　北宸就静静地看着他，眨巴着眼睛。

　　不是，不会真没有吧？

　　“那你就在地府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吧。”云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北宸开始“哭唧唧”：“我一个人在这住着吗？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啊，我不能跟你一起住吗。我拆了你的浮生殿，就是让我跟你一起睡大街我也愿意。”

　　“……”

　　这人戏好多啊。

　　看着北宸一副不答应就不让他走的架势，云致顿了顿，妥协了。

　　“跟我来吧。”

　　云致用力扯出自己的衣袖，拍了拍，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北宸靠在门框上，笑吟吟地看着一溜烟儿消失的水蓝色衣袍。

　　这个玄冥大人倒是跟想象的不太一样，还挺可爱的。

　　哎呀哎呀，得赶紧跟上了，要跟丢了。

　　他们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路边的野花一簇一簇的，点缀在一地绿布上，别有意趣。

　　“我们这是去什么世外桃源吗？”说着，北宸随手揪下一朵野花，在手上把玩着。

　　“也差不多了，”云致拨开路边垂下的枯树枝，随意说道，“到了。”

　　北宸探头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手上半死不活的花“啪嗒”掉在地上。

　　云致看着北宸眼睛都看直了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又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怎么，眼睛都看直了?”

　　北宸看着左边清逸雅致的小屋，又看向右边一米粗的凤凰花树，慢慢转过脸：“玄冥大人，这果真是世外桃源啊。”

　　小屋前的湖湖面明澈，映出天空的白云，水面泛着浅浅的涟漪，与一束火红的凤凰花树相得益彰。

　　云致看着他，实在是没忍住笑，眼尾微微上翘，整个人一瞬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柔。

　　他推开门进屋，北宸随后。

　　“你住里边那间，被褥在旁边的柜子里。”

　　“好。”北宸说完，拿出被褥准备铺床。

　　云致看着北宸熟练的动作，一时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这位太子殿下不会铺床呢。

　　北宸三下两下铺好起身，然后就看到云致一双瑞凤眼露出微微疑惑。

　　“我不习惯别人收拾我的被褥，所以都是自己弄的。”北宸解释道。

　　“挺好的。”

　　云致大概打量了一下，觉得应当没什么问题，就回到了自己房间，趴在床上放空。

　　跌宕起伏的一天，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

　　铃铃铃......

　　很好，休息是一点都不能休息的。

　　云致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准备出门。

　　“我听见铃铛声了，出什么事了？”北宸急冲冲地过来，看了看门口不停震动的风铃。

　　“没多大事。”云致走到院子，挑了块平整的地，简单画几笔，就开了道阵门，随即消失。

　　转眼，云致就落在一座村庄的小路上。

　　还没等他细看环境，后面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玄冥大人！”

　　云致转过身，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凭空冒出来。

　　“你怎么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