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虚妄（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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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场根本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墨知平回头，看到的就是柳弃予被击飞的样子。
目光中那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与空气中飞扬的血花...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脑海中万般思绪缓慢停转，世界万物倒退扭转，逐渐远去。
怎...么会
另一副画面逐渐与眼前一幕重叠，清晰。
是他无法忘记，也不敢忘记的那天。
同今日一样，没有云，却也看不到太阳的日子。墨知平斩灭最后一个机关傀儡，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继续向前，维持着他前进的，只有一个目标。
想要见到她。
他终于赶到时，看到的也是，倒在血泊中的柳弃予。
那时自己怎么做了来着...分明清晰的记忆，却在此刻断了片。也许是他记忆的自我保护作祟，他根本无法接受，也永远不愿看到那样的她。
哪怕是在回忆里。
画面不甚清晰，但最后的对话，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里。
她说。
“你不要伤心了，我没关系的。”
她说。
“若能回到我们相遇的那天...”
他没能听到柳弃予的下一句。
他也不敢听。
想必一定是埋怨他的话，柳弃予就算不说，他也很清楚。如果他们没有相遇，事情定然不会发展到如今这样。
她有朋友，有师长，有享受整个世界的美好的权利，拥有一切被爱的理由。如果没有遇见他，一定会过上非常美好的人生。
他永远期待在她身上看到，也永远会看到的。
美好。
他们二人之间，只有他需要与她相遇。他根本无法想象如何活在没有柳弃予的世界里，而那样的世界，将会多么无趣。
就像他人生的前半段。
他的人生从遇见柳弃予的那一刻，便被分为了两部分。好像，前半段的灰暗与枯燥，都是为她出现所做的铺垫。
只有见过世界永远无法回应他，见过色彩分明的世界，却没有一点颜色能勾起他的情绪。才能体会到遇见她之后的不同。
与她相遇，再看向周围，虽然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分明没有丝毫改变。
可每一点颜色都被赋予了生命力。
鲜明的雏菊，一定很适合被她佩戴在发间。
银白的手镯，在她手腕间一定更为耀眼。
哪怕天空划过一片落叶，降落在她的脚边，也如烟火升空，能绽放出生命最后的魅力。
柳弃予不是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如果没有柳弃予，想必他永远不会发现这些。他没能听到的后半句。也许是，我不会再朝你走去了。
但是，没关系。
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自私，阴暗。
这一定是不对的。
墨知平的世界没有回音，也就意味着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人会出言指责。因此想要什么，从来都由他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将这抹颜色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这么想过。
可如果代价是，她无法自由的享受属于她的世界。于是没有道德观念的人，内心也有了迟疑。
他不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感情。
也不知道该如何解。
但他听得懂柳弃予的话。
回到初遇的那一天。
墨知平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奇怪。从没经历过雷劫，却觉醒了血脉的妖族。空有力量，没有人教过他使用方法。
偶尔会在不同的门派，偷学一些剑招。他天性聪敏，普通门外弟子所学的招数，他只看一遍就能模仿七八成。熟练后再精进，招式连贯及威力就能比原本所学强上许多。
可也仅此而已。
他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去。
家宅，密室，洞居。
那些属于别人的归属，他无法踏足。
因此他只能看到门外弟子，在宗派山下的广场上修习通用剑法。
听到柳弃予那句话时。他隐隐察觉，一道通往过去的世界通道。就像她所言， “回到那天。”墨知平不知道这样做后果如何，是好是坏。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勇气，再看一眼眼前的场景。
通往过去是逃避。
是不愿看到眼前一切，不愿听闻没有你的声音的世界。
也是逃避那句没有听到的后半句话。
如果他有得选。无论让他付出多少，他都想听到那句话，哪怕是臭骂他一顿也心甘情愿。内心隐秘，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小小期望着，她会多少，不讨厌与自己的这段相遇吗？
只要不是恨意。
墨知平想。
只要不从她的嘴里听到，我们不要再相见。不是她亲自为自己盖上驱逐的印记。
那他将永远无法控制追逐于她。
如同被海妖歌声所诱惑的水手。
于是，在感受到残存的灵力，如流水般流逝时，他心里甚至有松一口气的轻松。回转时间，这种秘术古来从未有人成功过。
他也不抱期望，心知自己迈向的是死亡，可那尽头如果有她，那这条路走起来又怎么会艰难？
可如果...
如果真的能触及那一丝不可能，如果他这般幸运，能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
灵力已经耗尽，随之流逝的是经脉中的生命力。
墨知平分明能感受到经脉被寸寸挤压，压榨，干涸，枯萎的痛苦。
他竟然笑了。
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并非在表演某种情绪。
而是真的有所期待。
这一次。
假如你不愿意走向我，能否不要拒绝我的接近。只需让我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你。
整个世界的色彩，已然在我眸中。
真的回到过去，墨知平不知被什么引诱，站在了初遇的那片森林。
不知道吗。
不，他心知肚明。
再一次看到柳弃予，是她在一个竹竿似瘦柴的少年包扎伤口。
她的目光，她的注意力...
墨知平与她相遇后，很少这样远远旁观她的所做所为，他喜欢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让她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所以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清晰。
啊，原来我想要的是这个。
他观察了一下被照顾的刘黄花。
身形外貌，没法改变。
伤口。
倒是可以造一个。
研究了下角度与力道，大约多少出血量，才会让柳弃予担心呢？墨知平兴致勃勃的思考着。下一瞬，灵气化爪，转瞬在小腹处造成一道赫人伤口。
预料之中的疼痛，他脸上却连一点表情变化都看不到。
这样可以吗？
倒下时他想。
她一定会讨厌这样的我罢。
但他不会提前想到这一步。
他只是想了，便做了。
常年游走在世界之外，被万事万物隔绝，他的人生课题里，从来没有爱自己这一课。
没有人会为他受伤而担心，没有人会问他是否疼痛。
他都无法阻止自己，又有谁能呢。
如果这能吸引柳弃予的注意力一瞬，那就一瞬。下一瞬，他自然会再寻找。
再次相遇，不过一日光景。
距离柳弃予上一次这般，在他面前倒在血泊之中，无法再维持往日欢乐的样子，仿佛只是几刻钟前的事情。
他第二次后悔。
第二次，后悔不择手段出现在她面前。
原本被墨韵吸收的灵力竟又一次汇聚。修士灵脉有限，当灵力耗尽后，需要再次吸取周身灵气，方能再次使用灵力。
妖也一样。
此时的墨知平，分明是以极快的速度吸收周身的灵力，并瞬间化为己用。
这种办法见效快，却难以掌握，而且对于身体负担极大。
不过片刻，墨知平眼眶、鼻腔、嘴角，都隐有血迹渗出。
他又一次驱使灵力，压榨的不再是灵脉，而是生命力。
如雷击般的灵力朝墨韵所在的空间裂缝霹下，转瞬空间裂缝竟如纸片般被撕裂成两半。其分裂之迅速，甚至真的像一片纸张一样脆弱。
墨知平显然并不轻松。
撕裂的裂口每大一分，他七窍中血迹便更重。
他并不在乎。
“墨、韵。”
每个字，都从牙缝间吐露而出，没人能忽视这言语间的愤怒。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定会如实转告父亲的。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亲爱的哥哥，不枉我们对你赋予的期待。”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清脆，带有笑意的语气，墨韵是笑得真的很开心，似乎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墨知平显然不想和她多说，随着灵脉一寸寸剧痛，空间裂缝骤然被他撕裂成了两半，其间只掉落出一具稻草扎成的稻草人。
墨韵真身不在此地，这只不过是一具替身。
“来日再见吧，不久，不久你就能再见到我了。”
“哥哥。”
“希望那时，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墨韵依旧蕴含笑意，语气中甜腻不变，好像真的与非常亲近的亲人告别。
墨知平却没有管她到底在说今日见，还是再也不见。稻草人掉在眼前的下一刻，他立刻扭身，去查看柳弃予的情况，握住她垂落的手，再次催动灵力。
痛苦如蛇蝎缠绕心脏，一刻也不放松。
他的注意力一分也没有匀给自己，他专心探查着柳弃予的灵脉。还好，她胸口处的伤口看起来吓人，但她有一件足以保命的灵器。
挺好，会保护自己。
他舒了一口气，看向她右手食指的戒指，片刻后，一只通体漆黑的细手镯出现在她手腕上。
“也，依靠一下我的力量吧 。”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虚妄（九）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