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玉壶春瓶 ...
-
伊沐伸手将玉壶春瓶拿到手中，细细端详，这个瓷器颈细长，瓶身丰满，杨柳细腰如绝世佳人，冰裂开片，釉色天青。
“郎君可是喜欢此物？喜欢便买下吧，送给夫人是顶好的。”摊主是位书生，坐在地上，身形偏瘦，面上带笑，紧接又问：“几位可是夏国人？”
“恩，是夏国人。”伊沐瞟摊主一眼，确定这是玉壶春瓶无疑，且这个品质很稀有。
摊主一听连忙起身，笑道：“郎君，这瓷器一看就是好货，我看两位与我有缘，十两给你们，如何？”
云国一直依附于夏国，给夏国进贡粮食，奇珍异宝，而夏国也会回赠，这种玉壶春瓶便是夏国的回赠品，云国内只有皇室才配拥有。
“林雨，付钱。”这瓷器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这是两国情谊的象征，可惜百姓并不清楚，伊沐把玉壶春瓶塞到连司手里，拥着连司离开摊位。
连司不解，低声问：“买个瓶子作甚，眼下还在被人追杀，还买个酒瓶。”
“好看。”皇宫的东西都流落此处了，看来云国战事是愈演愈烈，自己既然遇到夏国的瓷器，还是带回去罢。
连司撇撇嘴，三人继续闲逛，连司带着帷帽，看东西都不太真切，两旁货郎的吆喝声倒是清晰入耳，但是没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亦步亦趋的跟着伊沐。
伊沐和林雨两人倒是兴致不错，走走停停，忽地被一个货郎拦住了路，朝伊沐拿出一个木盒：“郎君，给夫人买些首饰吧，都能好看，你看看，喜欢哪个？”
伊沐没见过这种卖货手段，有些新奇，眼神看向木盒内的首饰，摆放的整整齐齐，有玛瑙流苏，垂珠银耳饰，种类还挺多。
连司在一旁安静等着，思考等会儿吃什么，忽然感觉自己的视线变清晰了，一对栩栩如生的银色蝴蝶耳环出现在眼前，很简单，却意外的好看，连司凑到伊沐耳边道：“很精美，夫人会喜欢的。”
伊沐被连司带的帷帽撩的脸上微痒，听后笑道：“喜欢便好，那我给你带上吧。”自见阿憨第一面起，就注意到他有穿耳，但没有戴耳饰，方才一眼就觉得这个精致小巧的蝴蝶耳环非常适合他。
连司心下微喜，很快意识到公子在扮演恩爱夫妻，笑道：“夫君真好。”虽说是演戏，但这也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送耳饰，父亲就不喜我穿耳，每次都长叹短呼，一脸嫌弃。
伊沐微微掀起阿憨的帷帽，动作轻柔的将蝴蝶装饰在他的耳垂，手指无意识的抚过他的下颚，眼神静静欣赏，银色蝴蝶配琉璃双眸，相得益彰，更摄人心魄。
连司感觉公子的眼神过于炙热，心中大惊：兄台啊，你这，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很吓人，连司急忙将帷帽放下，挡在两人之间。
（伊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静静欣赏我的杰作）
三人逛完，原路返回，隔着老远就听到有人起了争执，声音很大，人们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伊沐示意林雨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消片刻林雨就回来了，脸色微沉说：“是公子买那玉壶春瓶的摊主，被几个人追问把玉壶春瓶卖给了何人。”
伊沐脸色也不好看，俯身整理阿憨的罗裙，在他耳边呢喃：“别露出来。”连司穿的罗裙，衣摆宽大，稍加掩饰便毫无痕迹。
伊沐让林雨和阿憨等在原地，自己快步走向路过的酒肆，留下连司和林雨两人隔着帷帽，面面相觑。
待伊沐回来，并未讲方才去做了什么，只是把阿憨拥在怀中，躲着那群人快步去找林风会合。
三人没走多远，就和被压着狼狈找人的摊主直直对上，只见那摊主两眼发光死死盯着伊沐，面上狂喜，指着伊沐对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下一瞬其余几个壮汉快速涌向他们三人。
几个壮汉将三人围住，还有一人压着摊主缓慢走近，应该是领头，停在三人身前，问摊主：“是他们买了那个瓶子吗？”
摊主急忙点头，哆哆嗦嗦道：“是，是他们买的，可以放过我了吗？”
“怎么吓成这样，找到瓶子就好，又没说不放你。”领头鄙夷的看他一眼，将他身上绳子解开，摊主如获大赦般喜极而泣，踉踉跄跄朝远处走去。
伊沐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也注意到围着他们的壮汉少了一人。
领头围着三人慢悠悠转了三圈，停下来又不说话，连司没拿着瓶子的那只手握的死死地，气的想打人，他们的风俗是若有人离世，同宗和亲戚要围着棺木转上三圈，连司非常忌讳这个，这人为什么转三圈，想让我死吗。
领头不懂连司想打人的心，不说话是在施压，这三人开始到现在很是淡然，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
静等片刻，见那好看郎君已经开始些许惊慌的左顾右盼，领头才笑道：“郎君，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们在找那个瓶子，还要劳烦郎君将其交给我们。”
伊沐看一圈这些大汉，强壮镇定道：“那是我买给夫人的，怎的你们想要就自己去买，何苦要我这个？”
领头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外强中干，重声威胁道：“我们还就是要你买的那个，快点拿出来，你也不想失去你旁边这个绝代佳人吧。”边说那手已经快要摸到身着罗裙的连司了。
领头看着那郎君急忙挡在夫人身前，急切道：“我给，只是一个瓶子，你想要便给你。”接着转身搂住夫人说：“夫人，这只是个十两的瓶子，不值钱，待之后，为夫给你买个价值千金的，如何？”
连司顺从倒在他怀里，缓缓点头，细声道：“多买些，我还要送人，去去晦气。”
领头和其余壮汉在旁对视几眼，微微摇头，这三人身份不简单，不好灭口。
伊沐满口应下，将瓶子交给领头。
领头端详手中的青色玉壶春瓶，不疑有他，挥手召回手下，一群大汉就消失在了人群。
留在原地的林雨挠挠头，不知状况，只知道公子买的瓶子被人抢走了，连司则是直接石化，一动不动，因为那玉壶春瓶还在自己手中攥着呢！
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徒有其表，只知玩乐的世家子弟会提前准备好替代品，来了个偷天换日。
伊沐轻呼一口气，拍拍两人：“快走。”
连司快速回神，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被伊沐拉着快速朝马车走去。
马车停的地方正对着巷口，伊沐习惯性的环视四周，就看到巷子深处，倒在地上血流一地的摊主，伊沐准备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那人身体在痉挛，还没死！
连司手还伸在半空，久等不到公子来扶自己上马车，转头看去，却见公子早已飞一般的冲进了巷子里，啊？
伊沐半跪在摊主身旁，急忙俯身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脸，没有反应，接着手探到脖颈处发现有微弱脉搏，手一下撑在了地上，松一口气，正欲起身查看他的伤势，就见躺在地上的摊主开始止不住的吐血沫，伊沐心下一沉。
地上那人眉头死死皱起，似是被痛醒，双眼无力的睁开，眼神却很清明，呼吸急促，胸口的血洞疼痛难耐，在看到眼前是买玉壶春瓶的郎君后，还想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却感觉到自己在止不住的吐血，想抬手，只是指尖微颤就已经花光所有气力。
伊沐停了下来，自知无力回天，只见摊主嘴唇微张，像是痛吟，又像是要说些什么，张张合合，伊沐慢慢凑近，见摊主眼神微亮，伊沐便双手撑在摊主两侧，附耳过去，血沫时不时溅到头发和脸颊上，他也不甚在意，努力辨认摊主断断续续想要说的话，“东街？”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转瞬之间，摊主已经不吐血沫，眼光暗淡至泯灭，只知道无意识的重复那几个字，伊沐一遍遍猜。
伊沐耳朵就靠在他嘴边，只感觉摊主吐的气打在耳朵上冰冷异常，伊沐逐渐着急，冷汗从额头冒出“东街为杨家寨？”没有听到摊主说话，伊沐愣住了再次重复：“是东街为杨家寨？”摊主还是没有说话，伊沐恍觉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呼气了，僵直着抬头看向摊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闭上了眼。
这是伊沐第一次离尸体这么近，没什么想法，，只觉得摊主好像并不长这样，原来人死之后，面相会发生这么大变化，和印象中那瘦弱书生模样极不相符。
伊沐想起身却没有成功，跪着的腿已然没有了知觉，还是跟着公子到这儿，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林风上前，将公子搀扶起来，两人逐步走出那昏暗的深巷。
伊沐告诉林风去东街后便进了马车闭目养神，稍过片刻，察觉不对，太安静了，双眸微睁，只见阿憨和林雨乖乖的笔直的坐在一边，两人用眼神交流的热火朝天，应该涉及到了自己，因为阿憨看自己一眼，又转头愤愤指点被放在一旁的玉壶春瓶：看看我们公子现在都自闭了，真是可怜，都是这个瓶子惹的祸。
林雨猛点头，也看公子一眼，两眼，三眼，闭眼！
把连司看懵了，之前不聊的挺好吗，怎么这次看不懂了，转头不解的看公子，发现公子也在看自己“……”
伊沐就这样看着阿憨，看着他，看着他，目不转睛。
连司低头也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玉壶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