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歌》Ac珞

22、第 22 章

　　一连三日，李沐没再来玉臣司，第三日入夜时，连城倒是等来了戚如晦。
　　戚大人来玉臣司的时候并不多，深夜造访，不是欲壑难填，就是确有要事相商。幸好今天是后者。
　　今日戚大人是带着怒气来的，连城才掩好门，就听他压着火道，“不过才几个月，就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么？若不是我，他的下场不会比逸王好到哪里去。”
　　连城听着，知道皇帝又做了什么让戚大人恼怒的事，近来，戚大人没少因为皇帝不顾劝阻、自作主张而发火。新皇做平王的时候，不过是先帝众多庶子中极不受待见的一个，戚如晦有句话说得没错，若不是他，新皇恐怕难登大宝。可惜，人总是会变的，当初对戚如晦言听计从的傀儡皇帝如今似乎愈发地有主意了。
　　连城给戚如晦斟了一杯茶，只道，“大人息怒。皇帝初执政，难免有错处。”
　　“错处？他可不这么认为，你看看。”戚如晦冷笑一声，将一纸诏书递给连城。
　　连城拿在手里，上面是皇帝任朝廷官员的决议，满篇的新官里戚如晦的人不过一半，不仅如此，连太傅、礼部侍郎这两个戚大人早有人选的要职也被授予他人，如此一来，戚大人煞费苦心靠暗杀清除异己，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怪不得大动肝火。
　　连城想了想，劝道，“皇帝要任胡良书为太傅，胡老虽不是大人的人，但也不曾与大人有龃龉。至于礼部侍郎，大理寺卿，皇帝任的都是些年轻文人，非旧党，无兵权，恐怕日后也不敢与大人为敌。”
　　戚如晦看着连城道，“你不明白。难道我会惧怕这几个新任的蠢材么，我不过是气在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人，居然胆敢忤逆我的意思。”
　　“事已至此，大人不如从长计议。”连城顿了顿，道，“不是还有诛杀令。”
　　“诛杀令倒是不必。”戚如晦道，“只不过，我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让这小皇帝更听话些。”
　　连城无声地看着戚如晦发狠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太了解戚如晦的手段，如今禁军神策军双权在握，就算是皇帝也奈何不了。
　　过了一会，戚如晦气消不少，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忽而问，“皇帝，一定很喜欢你吧？”
　　连城心里一紧，搪塞道，“我在他面前，不过是个取乐的伶人，微不足道。”
　　戚如晦听罢，笑了笑，起身走近，一手扶着连城的下颌，缓缓抬起他的头，目光直视着，轻声吐道，“你太低估自己了。我不是说过，你乃价值连城之物，但凡好男色之人，都不可能对你无动于衷。”
　　连城躲开戚如晦的目光，生怕戚大人再看下去会把他给办了。李沐说得没错，他确实心有抵触，在和李沐共度一晚以前，他一直不曾发觉，自己有多么抵触和戚如晦交合。
　　戚大人说他是价值连城之物，就连替他取的名字都是如此。可再怎样，不也还是个玩物而已，一旦失了利用价值，就不值一文。
　　“想什么呢？”戚如晦见他走神，挑眉问道。
　　“没什么。”连城忙答。
　　戚如晦遂不再问，双手扶着连城的肩膀，面上笑着，“太后丧礼已过，想必皇帝很快会召见你，他若是真想要你，你便从了他吧。”
　　连城闻言，万分惊恐地望着戚如晦。
　　“别担心。替我做完该做的事，我自然会让你回来。”戚如晦的嘴唇流连在连城耳鬓，“我哪里舍得，让我的人一直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
　　次日，连城果真得召，奉旨入宫。
　　“连城你来了，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朕有多想你。”皇帝一见他，便执其手道，“只是朕最近焦头烂额，实在无暇召你前来。”
　　“丧礼操劳，皇上至孝，堪为天下表率。”连城回道。
　　皇帝遂言，“太后一病多年，其实朕心里早有准备。可这些日子，仍不免心里空落落的，所以就想起你来，想让你来陪朕坐坐，聊聊天。”
　　“微臣领旨。”
　　“别这样拘束，过来坐。”皇帝道，“宫中暂不宜抚琴奏乐，不如，你陪朕下棋吧。”
　　“好。”
　　太和殿里，宫婢侍奉左右，皇帝和连城对坐，一边对弈，一边交谈。
　　连城的棋艺尚可，要胜皇帝不难，不过他倒是没想赢，故意失步，造成皇帝险胜之局。
　　皇帝下得开心，忍不住央着接连对弈。
　　“朕又赢了。”三局罢，皇帝大笑。
　　“皇上棋艺精湛，微臣难及。”连城只道。
　　“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朕几乎没这样开心过。太后驾崩是原因之一，可朝中之事也屡屡让朕头疼。”
　　连城听着，小心问询，“微臣听闻，朝堂之上有枢相替皇上分忧解难，如何会增烦忧？”
　　皇帝听罢，手中棋子落下，“近来戚如晦与朕意见频频向左，想必他心中对朕也颇多怨言。”
　　“皇上所谓何事？”
　　“新官任用之事。吏部一早呈了戚如晦推荐人选。可朕看了，像张沅刘津之辈，贪名在外，如今朕初即位，国本空虚，实在不能放心让他们身居要位。还有孟怀庆，朕听说他滥用私刑为常，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当大理寺卿。”皇帝道。
　　连城闻言，只觉新皇所言也不无道理。反观戚大人，用人首要便是看那人是否忠心于他，至于品格才能，反倒轻视。如此任官，朝堂很快便会沦为他戚如晦的股掌玩物。
　　可惜皇帝根基不稳，想反驳戚大人，无异于以卵击石。连城想着，忍不住劝道，“传闻未必属实。自古君臣和，天下得天平，更何况枢相这样的肱股之臣。”
　　皇帝沉吟良久，方道，“朕会找机会安抚戚如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