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仙》图岁

1、第 1 章

　　梅雨季节，厚厚的云层乌泱泱的铺满了上空

　　江城蒙着一层浓浓的雾，水汽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落下来

　　“诶呦，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婶子还不收摊呐，待会儿雨落了可来不及。”

　　街口的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头裹蓝布巾的婶子不以为然，支着腰悠哉悠哉的打起了大蒲扇：“这云天天聚，雾时时浓，雨却一天不下，你慌什么。”

　　“咱们这的天气可说不准，全凭那神仙心情似的”对面的大婶儿嘴里叨叨，收摊动作越发的快：“我劝你呀还是早早收摊，当心你那些面团子！”

　　说罢拎起来大包小包，快步流星的走了

　　“走的如此快做什么？”婶子超那大婶的背影喊道：“我看这雨昨儿不下，今儿还是不下，不过是云雾聚一聚罢了。”

　　随即慢悠悠的打着蒲扇，可惜丝丝凉风完全解不了空气里的闷热

　　“怎的如此闷热，这烦人！”

　　说话间，丝丝雨线飘落，不过几息就大如豆粒，哗啦啦砸落在地

　　“诶呀呀！”

　　婶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椅上弹起来，手忙脚乱的收起摊子

　　“见鬼！这见鬼的天！我的面团子呀！莫淋坏了可得不少钱！”

　　……

　　雨下片刻，街上渐渐没有了人影

　　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巷口探出头来

　　倾盆的大雨不过片刻打湿了她灰灰黑黑的瘦小身影，她赤脚踏过青石板，踩过一地雨水到摊位前挨个翻找

　　若有些老板收摊迟了要赶上雨，便总会剩下些东西，这是她这两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她就像一只饿坏了的小狗，在一个个摊位前后小心翼翼的翻找着食物

　　可惜人们早已经习惯了江城着多变的天气，大多数摊子早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她在嘴里小声念叨着，心里却一点点绝望下来

　　好累，好冷，好饿……就剩下最后几个摊子了

　　她拨开额前湿漉漉的头发，跑到相邻的摊前探头看，饿的灰沉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是面汤！

　　摊主走的匆忙还未来得及清理，豆大的雨一滴滴砸进面前的盆里，溅起大片大片泛着油渍的水花，一根根长短不齐的面渣混着些许菜叶残片和点点肉末在淋满雨水的锅里浮浮沉沉

　　她的肚子一瞬间咕噜噜的发叫，久违的食物气味在雨幕里胡乱钻进她的鼻孔

　　她狠狠的咽下一口吐沫，掏出怀里破了口的碗，小心翼翼将锅里的食物舀进碗里，直到看不到一点食物的残渣，护在怀里往来处去

　　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江城如瀑的大雨中

　　不过一会，空荡荡的又街道热闹起来

　　雨倾盆而下，丝毫没有停歇之势

　　一个又一个个瘦小的身影从雨幕中窜出，披着破烂的衣裳，在各个摊位前跑动

　　……

　　肖遥抱着缺口的黑碗，黑灰色的麻布衣湿哒哒的挂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墙后的院子内，晚膳的香味自窗口飘出，她缩在巷子黑暗的角落，就着雨幕里飘来的浅浅香气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有瓦片挡住头顶的大雨，但不过一阵风吹来，浑身湿透的她便冻的瑟瑟发抖

　　好在美味的面汤灌入胃袋，给了她些许力气

　　软烂的面，细碎的肉……肖遥抱着碗，泪珠混着雨水砸进碗里，吃完了今日唯一一餐

　　将碗在雨中淋干净塞入怀里，她用力搬开角落里几块砖瓦，布满青苔的墙角露出一个长满杂草小小的洞口

　　——是一个堵上的狗洞

　　肖遥用力缩起肩膀，压低脑袋，贴着地面爬行进去

　　洞口往内，是一个废弃的院落

　　小小的木屋孤零零立在风雨里，她冲进去，扑倒在干燥柔软的稻草堆中

　　几只老鼠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吓到，吱吱乱叫着逃窜而去

　　这是她前日才发现的地方。江城梅雨季来临，潮湿的空气弥漫在街上每一个角落。在小乞丐聚集的街角，早早的有人因为风寒高烧离开人世

　　这大概是主人家遗忘的小仓库，里面除了成堆的稻草，还有散落的柴火木块与几口破碗，上面结满了大片的蜘蛛网。

　　肖遥把怀里的碗放回屋里的角落，脱下湿漉漉的衣裳用力拧出衣水，再用它将自己擦干，扒拉出藏在稻草堆中的小包裹，拿出另外一身换上。干燥的衣物和厚厚的稻草让身体慢慢温暖起来，叫她忍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绪

　　回想一周前，她从江城外的小镇跑来，与许多人一样，她有一个仙人梦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年幼时讨着百家饭长大，饿极了还曾与野狗抢食。稍大些就厚着脸皮赖在学堂内打杂，凭着脑子灵活偷学了不少，又就着夫子教的文章给自己取名为肖遥

　　本以为日子会如此模样一年一年过下去。直到一周前，学堂里的孩子兴奋的谈论畅想着成仙。她偷听了许久才明白，原来每二十年都有仙人下那仙山收徒

　　如此机遇难得，她怎么可能放过。凭着一股子劲，十五岁的她与学堂的夫子辞别，坐着镇里的牛车，与许多有着成仙梦的孩子一起赶了两日的路程到了江城

　　与他们不同的是，这些孩子牵着父母的手住进客栈，而她怀揣夫子给的二十文钱在江城流浪

　　在江城，二十文钱还够住一晚客栈，而坐牛车就已经花掉了她十文

　　她再怎么省着用，十文钱也撑不过她几天的伙食。直到前天，她只能上街四处寻觅填饱肚子的东西

　　“好在明日就是仙人下山之日了”

　　肖遥在嘴里嘀咕着坐起来，使劲拧了拧头发，再用包裹里的布头一下一下地擦干。又倒入稻草中，闭上眼，忍不住幻想起来仙人的样子

　　应当是仙气飘飘，腾云驾雾

　　手一挥即可移山填海，腿一迈便可跨越万里……

　　就着镇里算命先生的描述，再回想学堂话本中的故事，一个又一个仙人的样子呈现在她脑海里

　　肖遥扬着嘴角，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