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之下》云素

6、是你啊

　　明瑶一直看着漫天飞舞纸钱。

　　许晴洲也看。

　　原来毫无章法地飞舞的纸钱，现在朝一个方向飘，朝他们这个方向，就像前方有风吹来。

　　可这边依然没有风啊。

　　明瑶伸手抓住一张纸钱，然后用力一甩，原本轻飘飘的纸钱像箭一般，破空击去。

　　但很快那张纸钱又转了回来，险险地擦着明瑶的胳膊而过。

　　接着，其他纸钱也动了。有规律的浮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后，如一场箭雨，迅速向他们这个方向袭来。

　　明瑶立即捏诀，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圆形光符，那光符像盾牌一样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所有攻击。

　　许晴洲被吓得立即往明瑶身后一躲。

　　明瑶还有闲心安慰许晴洲：“小花姑娘，别担心，我可以保护你。”

　　许晴洲感激不尽：“多谢少侠。”虽然她已经死了，但并不想身上再多几个窟窿。

　　明瑶喝道：“前方何人！报上名来！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那边没有回答，而是以更猛烈的攻击回应。

　　明瑶一边用光盾符挡住攻击，一边以又捏了诀，化出一张白虎符。两人高的白虎从符咒中一跃而出，呼啸着扑向给前方黑暗处。

　　明瑶和黑暗中那人打了昏天黑地，那人一直只使用纸钱，而明瑶一会儿白虎扑食，一会儿水流游空，一会儿又是火花带闪电。

　　许晴洲简单估摸了一下形势，立即明白到明瑶是打不过对方，不过现在对方还在试探中，没有下死手。

　　可自己现在又无法提供任何灵力上的帮助。

　　果然，交手几轮后，明瑶明显吃力。

　　为了不碍事，许晴洲从明瑶身后移动到客栈门板后面，静静地观察局势。

　　明瑶撑不了多久了。

　　许晴洲想了想，突然窜了出来，跑到明瑶身边。

　　明瑶如今忙得都快手脚并用了，左右手一起捏诀，两个灵符齐出，迅速化出无数的箭矢向黑暗中击去。

　　“你灵力还跑过来捣乱干嘛，本少年可懒得管你啊。”

　　明瑶一边嚷嚷，一边把许晴洲护在身后。

　　许晴洲提议：“我们逃吧，我还有一张千里神行符。”

　　“什么符？管用吗？”明瑶见过许晴洲用朱砂笔一笔一划地画符，实在有点儿不太敢相信其功效。

　　许晴洲立即想到今天被宁知用缚行符抓回来的场景，“额……没有特殊情况是管用的。”

　　明瑶：“……”更让人无法信任了。

　　明瑶躲开如箭一般的纸钱，并把许晴洲也往后一拉，“这个小镇不大，我们这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宁知师叔和宁如师叔很快就会赶过来的，其实只需要撑一撑就好。”

　　“你确定撑得到那个时候？”

　　前方的纸钱漫天飞舞，以各种角度袭击，明瑶疲于应对，又一张纸钱划过他的肩膀，留下一道血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士，是傻子。

　　明瑶又接了几轮攻击后，终于看清楚了局势，抓住许晴洲的手腕。

　　“溜！”

　　许晴洲立即将黄符往手腕上一贴。

　　在即将离开之际，许晴洲往黑暗中扫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许晴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许晴洲把明瑶往前一推。

　　“喂，你干嘛……”明瑶的身形和声音迅速消失不见。

　　而许晴洲仍立在客栈前，抬头看天。

　　刚刚锐利如刀的纸钱，突然失去所有戾气，轻轻柔柔地洒下，悠悠地落在她的肩上、手上、头发上……

　　许晴洲缓缓转头。

　　有人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一身黑衣，长发及腰，身姿挺拔。

　　即便因为夜里太黑，只能看到大概身形，还看不清长相，许晴洲依旧立马认了出来。

　　“居然是你啊。”

　　“这么快忘了我吗？”那人声音温润，是熟悉的声音。

　　许晴洲无语了：“你藏着掖着，还不用自己本来的术法，鬼才认得出来。”话说，自己好像和鬼也差不多。

　　那人慢慢走近，终于能看清模样了。长发半披，头戴玉冠，额间有红色流云妆的印记。长相清秀，算不上绝美，但很有气质。只不过眼眉阴郁，像是很久没笑过了。

　　再走近点，还能看到他脖子和手腕上有密密麻麻的符字。

　　这是江雾。

　　十年前，在彼此最绝望时，他们曾相互扶持过一段时间。

　　十年后再见，许晴洲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雾站在许晴洲身前，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后，先说话了：“你为何戴着帷帽？你不是最讨厌蒙面吗？”

　　许晴洲有些无奈：“我也不想啊，但这边有我绝对不能见的人。”

　　“盈华山的人？”

　　“嗯。”

　　“你变了很多。”江雾的声音中有淡淡的哀伤。

　　“是啊……”许晴洲叹了口气，“你倒没怎么变？你是刚醒吧？”

　　“嗯。”

　　“醒来后，就立马赶到明月谷了？哎，傻小子，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江雾眼神格外沧桑：“我听说了茶茶后面发生的事情，觉得事情应该有个了结。阿冥，你呢，你为何前来？”

　　“前段时间，我感知到了你的苏醒，紧接着就听闻了明月谷的异样，我想明月谷是因为你的苏醒才开始异动。我想你一定会前来，我想了想也过来了，一方面是怕你又犯傻，另一方面是觉得或许我也应该好好探究一下十年前的事情。”

　　“我其实也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

　　江雾神色哀伤，有些说不下去，许晴洲倒完全无所谓：“没想到，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是吧？”许晴洲坦然地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以前的青冥大祭司心高气傲接受不了这副样子，可我早就不是青冥大祭司了，现在的我只是许晴洲。强大的力量通常也意味着难以负担的责任，现在的我什么都不用想，日子过得也不错。”

　　江雾勉强笑了笑：“那我们现在一样了。”

　　许晴洲笑道：“是啊，我们都是死人了，终于是同类了。话说，你跟我很久吧？”

　　“嗯，从你踏入明月谷不久，我就开始跟着你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接近你。刚刚见你和那两个盈华山的人进了客栈，便想博一博。”

　　“怎么突然冒险接近？”

　　“我发现茶茶的踪迹了。”

　　“你怎么发现的？”

　　江雾正要解释，却突然眉间一凛：“他们来了。”

　　许晴洲往四周一看，好家伙儿，盈华山的人来了。

　　客栈正上方，站着一个圆脸女道，穿着盈华山特有的蓝色道袍。圆圆的脸，圆圆的大眼睛，属于可爱型，还蛮好看的，要是笑起来应该很招人喜欢。可惜总是板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几百金似的。

　　这是宁如，嫉恶如仇、立志斩妖除魔的宁如，也是和江雾有过节的宁如。

　　宁如身后还有同样穿着盈华山道袍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而在另一面，一袭鲜艳的橙色衣衫立在屋檐上，便是宁知。正静静俯视着二人。

　　许晴洲不由得腹诽：看人家宁如好好地穿着盈华山的衣服，也好认啊，宁知和明瑶却非得穿自己的衣服，还穿得如此招摇。

　　果然，宁知没那么容易糊弄，毕竟是近善堂出身，刀口上舔生活，敏锐力惊人。

　　宁如臭着一张脸，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厌恶：“僵尸和灵守，倒也有趣。为何来明月谷？”

　　许晴洲抬头，好声好气地解释：“这个我和宁知仙师解释过了，我叫小花，是普通的赶尸人，按照客人的要求把死尸运送到明月谷。”

　　而江雾则皱眉，不悦地道：“与你们何干？”

　　宁如怒道：“明月谷是盈华山的地盘，我们自然可以管。江雾，我还以为你早就神形俱灭了呢？没想到，居然还苟活着。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找那个妖女。”

　　江雾：“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宁如：“我不管你和你身边这个僵尸是谁，你们定不安好心，想打开明月谷的封印，没门！哼，也没有谈的必要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宁如右手一挥，身前立即出现了一本书。宁如身后的两个年轻道士也分别祭出一柄长剑，一个葫芦。

　　蓄势待发。

　　“等等。”宁知突然插话道：“你叫江雾？那你是泠风剑的灵守？”

　　江雾点头：“是。”

　　“那你认识青冥祭司？”